《缘起珍惜，缘灭珍重》九方渺

2、第二章

　　夙沙见状，顿时怒火冲上了头，本来喝醉了的人就容易使性子，而偏偏眼前的这位更是带有挑衅之意，居然敢在众目之下对自己这般无视。他也不再去追问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冲着身旁的家仆喊：
　　“谁敢在这里造次，就不用跟他们客气。”
　　那差爷一听，毫不示弱，针锋相对：
　　“哎呦呵，你胆子可不小嘛，连官府的人也敢对抗，我看你们真的是活的不耐烦了。”话音还没刚刚落下，就感觉面前一黑，鼻子隐隐酸痛，不大会血迹就顺着他的鼻孔流了出来。原来，夙沙打一出门就看不上这个人了，瞅他那骄横的样子，仗着是官家的人，在这青石巷摆谱，简直不把自己放在眼中，再听他这么一说，借着酒劲儿就挥出一拳，重重的打在了他的鼻梁骨上。这一拳，可比那‘一声令下’更有号召力，双方不由分说，全都动起手来，你一脚，我一拳，那是实打实的招呼，各种吆喝，各种惨叫，不绝于耳。九方已经不能自理了，几乎就在夙沙动手的同时，他整个人像一摊烂泥似得直接倒了下去，趴在冰凉的石板上，混战在一起的人群，多少次从他身上踩过，他却完全没有知觉，偶尔还会发出“哼哼”的喘息声。夙沙想过去把他扶起，奈何自己也站立不稳，最严重的是眼前这境况，他想自保恐怕都难。
　　看热闹的人都知趣儿的纷纷后退，给这两帮人马腾出了足够的地界儿，任他们拳来脚往。夙沙刚躲过对方一记重拳，就发现之前被自己打了鼻子的那个人正朝自己踢来，他身子往后退了一步，让那人脚下落空，趁他脚跟还没站稳，自己抢先朝他小腹补上一脚，直踹的他连退好几步，疼的他龇着牙嗷嗷直叫。得了便宜的夙沙，反映倒真是快，直接追了上去，想再给那人来个狠的，可是，当他刚追到那人跟前，就听到‘呛’的一声脆响，一把明晃晃的刀刃就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夙沙心中懊悔：这下坏了，完全失去了主动权，稳稳的被对方控制住了。
　　那人一手架着刀，另一只手擦了擦鼻孔下的血迹，往前蹭了蹭，冲着夙沙骂道：
　　“妈的，敢打老子，打，你再打啊，信不信我一刀就送你去见祖宗？”说着，又把流进嘴里的血连着唾沫一口喷在了夙沙的脸上，可惜夙沙被制住了，只能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都给我停手！”这差爷又回过头冲还在群殴的人群喊。
　　大家这才停下来，各自返回自己的战队。
　　夙沙此刻七分醉意也醒了五分，他看着眼前的人，定了定神，说：
　　“你想怎样？”
　　“我想怎样？我是来出公差的，你倒说说你想怎样啊！”
　　这一问，居然问住了夙沙，他自己也不知道到底想怎样，之前的那一拳不过是酒劲拿的，现在想想，都有些后悔，感觉是稀里糊涂的就把拳头挥了出去，也不知道当时怎么就没克制住。
　　差爷随后把郡守诏令朝夙沙脸上一摔，说：
　　“老子是奉丹阳郡守佟大人的命，前来捉拿九方彧的，你跟着掺合什么？”
　　夙沙瞥了瞥地上的诏令，果然是丹阳郡守的官印，更加后悔起来。
　　或许是胳膊架刀架累了，又或许是不想再为难下去，差爷慢慢把到放了下来，狠狠的瞪了一眼夙沙，转身来到九方面前，还趴在地上不省人事的九方，眼睛半睁半闭，手还不停的来回摸索着，好像是在找什么。
　　“来人，把他拉起了，带走！”
　　而后两个随从将地上的九方架起来，尚未醒酒的九方半天嘟囔出一句话来：
　　“来，夙沙，咱兄弟再饮一杯。”并做出了端酒的手势。
　　这时，清苑的家仆护院齐声喊道：“不准带走我家公子！”
　　这边的差爷一听，重新把刀子抬起，指着那些人说：“你们是不是真的不想活了？”
　　夙沙忙走过去，劝说护院们不要冲动，且看看事态的发展再做打算。
　　就这样，这场群殴终于平息了，官府的人架着九方彧，准备离去。夙沙往前挤了挤，想去给九方交代点什么，却被拦了下来。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夙沙心里焚火正烧，且越燃越烈，却又无可奈何，他随手捡起地上的诏令，仔仔细细的看起来。上面赫然写着：
　　查司州河东郡郡守九方牧涉后宫妖蛊一案，敕令扬州丹阳郡郡守即刻捉拿秦淮畔清苑九方彧，随即下监门。此案涉及甚广，如有必要须查封清苑，苑内家眷皆下监门。
　　看到这里，夙沙心上一凉，七分醉意所剩无几，这下是彻彻底底醒了。原来，九方彧的爹九方牧在长安身陷后宫妖蛊案件里，九方又受到牵连，现在被郡守拿走，由于这个案子轰动太大，恐怕整个九方家族都要遭殃了，能不能保得住清苑，真的不敢说。他转过身，望着‘清苑’两个字，心底百感交集，感叹道：世事无常，世事无常呀。
　　就在这时候，一个家仆走到夙沙面前，问：“夙沙少爷，此事要不要告诉我们少夫人？”
　　“对了，你家少夫人她人呢？”夙沙忙追问起来。
　　“少夫人刚有身孕，一直在后间休息。这事有些严重，我们实在不知道能不能告诉她。”
　　“事情想瞒也瞒不住的，关键是如何告诉她，免得她一下子承受不了。”夙沙说着，脑子里思量起来，过了一会儿，他接着说：
　　“先不忙告诉她，容我想好对策。”说完，他就转身离去。
　　暮色已深，秦淮两岸依旧是笙歌不歇，秦淮河里依旧是红船画舫，江南石巷还是人流不断，一切都如往常。可叹的是，之前还极度兴奋的两家人，瞬间就有一家没落下去，最让人担心的是九方夫人尚且不知，更难料接下来清苑面临的会是什么。石桥上，只剩下夙沙独自离去的身影，他的脚步不再轻快，短短的一座桥，却走了那么久，远远看去，显得有些凄凉，和这春暖花开的好时节，是何等的不协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