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给长公主》斗酒津亭

4、第四章

　　这么阔气吗？

　　心疼自己是落难小姐，顾千言心情复杂地拾阶而上，一路去了山寺顶端。

　　古人多喜欢登高望远，顾千言不喜欢。

　　尤其是站在一个陌生的地方，看陌生的风景。

　　奉天寺的雪景固然极美，但却若有若无地提点着顾千言，她来自另一个世界。

　　“小主可是倦了？”随顾千言登高的婢子多是二八出头，见未来的主母只是立而不言，遂俯下身子，抬臂指向东边道，“魏府便在那处。”

　　“嗯？”跟着婢子鸟瞰山峦外的轮廓，顾千言知道远处那四四方方的黑线便是南朝的城墙。

　　至于什么魏府，怕是只有魏家人自己能看到。

　　“在那边吗？”不想扫兴，顾千言附和一声，便听婢子接了话。

　　“对！便是那处！魏府与长公主毗邻。小主日后下了山，可随主子去公主府探访。”

　　“她们很熟吗？”顾千言俯下身，挖雪攥了一个球。

　　“据说，主子是长公主出世后见过的第一个人。”

　　“哦？”不该是太后吗？

　　顾千言对民间八卦多了点兴趣。

　　“怎么会？长公主出世时，魏……你家主子不该只有三四岁？”

　　“这……”答话婢子语塞。

　　其身边的婢子则接话道：“小主方外之人，许是不知我主。我主乃静合长公主之女，绾玉殿下出世时，我主恰在宫闱。时公主出世时哭闹不止，而一遇我主，便止住了啼哭……”

　　呃。原来都是皇室子弟。

　　顾千言选择闭嘴。

　　不过，听婢子的意思，她们俩人才像天生一对。

　　唉。也不知道自己踩得什么运！

　　憋气将手中的雪团抛出，顾千言还未来得及再捏一个，便听一声疾呼“何人行刺”。

　　行刺？

　　凉了。捏着手中的一寸冰雪立在山顶，顾千言等着喊话人上前。一旁的婢子则互相使过眼色，将顾千言挡到身后。

　　“小主莫怕。”

　　端端立在风雪中迎人，婢子们在看到来人的穿着后，纷纷松了口气。

　　“见过长公主。”

　　礼数周至的跪倒，婢子们的举止赢得了姬绾玉的信任。

　　“起来吧。”与魏明语私交甚笃，姬绾玉识得魏明语身边的近婢。

　　“明语呢？”扫顾千言一眼，姬绾玉只当其是魏明语的小友，并未认出其便是得了她腰牌的寺院小奴。

　　“主子去了京都。”

　　“她倒是聪明。”姬绾玉冷哼一声，记起了雪球。

　　“方才是你们四人谁的手笔？”

　　“是婢子……”

　　四婢争先恐后的声音令姬绾玉皱皱眉。

　　“明语阿姊且不敢欺我，你们四人又是谁给的胆子？”

　　“这……”四人呼吸一窒，却是将顾千言护得更紧。

　　“长公主恕罪！”

　　“你们姐妹情深，何罪之有？且去奉茶！”

　　挥手命四婢散去，姬绾玉命随行抬上软榻，与顾千言招呼道：“明语阿姊的小友，便是绾玉的小友，小友可过来坐……”

　　“谢公主。”顾千言示意四婢去忙，转而坐到姬绾玉对面。

　　“小友是哪家小姐？”见顾千言入了坐，姬绾玉散去满脸寒气，招手命随行将软榻的三面用兽皮包裹起来，独留一面观雪。

　　“山野之人。”细细打量来人，顾千言只觉姬绾玉身上的戾气少了几分。

　　莫不是小公主的家庭矛盾缓和了？

　　坚信相由心生，顾千言弯弯眉，由衷替眼前人高兴。

　　当着顾千言替姬绾玉高兴，姬绾玉的注意力却是尽数停在顾千言身上。

　　昨日她来寺时，便听左右言，明语在给人寻夫子，莫不是在替此人寻？

　　将心事尽数掩下，姬绾玉笑出两弯月牙。

　　“山野之人？小友说笑了。明语阿姊交友甚是苛刻，断不会与庸人为伍……今日能在小友身边看到梅兰竹菊四婢，小友必有过人之处。”

　　“梅兰竹菊？”顾千言皱皱眉。

　　“便是方才那四人呀。”惊讶明语留人竟不与其说分明，姬绾玉眨眨眼，笑出一颗小虎牙道，“看来明语阿姊这次是下血本了……小友真是好运气。绾玉却不同了，却不知明语阿姊答应本宫的事，做得如何了……”

　　“嗯。”不知两人的底，顾千言只是点点头，便把视线放向苍莽的雪原。

　　见顾千言竟是如此冷淡，姬绾玉佯装委屈道：“也不知明语阿姊近来忙些什么，竟是一直顾不上本宫……”

　　“嗯。”继续一个单音，顾千言只觉姬绾玉看碟下菜的本事不错。

　　上次相见，她是无名之辈，姬绾玉便对她恩威并施。

　　这次，不过是借了魏明语的势，便赢得这妮子的百般试探。

　　到底是龙生龙，凤生凤，老鼠儿子打地洞呀。

　　认命地给姬绾玉递话茬，顾千言盯着姬绾玉的眼睛。

　　“魏小姐应下了公主什么？”

　　“找人！”

　　姬绾玉笑得天真烂漫，却让顾千言觉察到了冷意。

　　“什么人？”

　　“一个蠢丫头。”

　　“蠢……丫头？”

　　顾千言咬咬牙，一时想打人。

　　“对，就是个蠢丫头！”将顾千言蹙紧的眉头理解为困惑，姬绾玉解释道，“数月前，本宫来寺中礼佛，曾遇到一个不懂礼数的丫头。她不但妄图让本宫相信深宫内有情，还试图害死本宫……”

　　“什么？”

　　顾千言确定自己两世都没有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说她不懂礼数也就罢了。害人就过分了。

　　“这其中怕是有什么误会……”

　　顾千言咬牙切齿，一旁煮茶的婢子却送了茶汤进来。

　　“公主，小主。”

　　恭敬地跪在雪地里与两人斟茶，婢子唇间是笑意，却让顾千言看得膝盖疼。

　　“下去吧。”不指望姬绾玉有同理心，顾千言冲婢子挥挥手。

　　婢子不敢动。

　　顾千言又看了姬绾玉一眼。

　　“不是小主吗？”帮婢子认清身份，姬绾玉挥挥手，不悦道，“本宫最烦不知礼数的婢子……”

　　“是。”婢子匆匆起身，雪地里那两个凹下去的雪窝，让榻上二人都静默了一会儿。

　　“好玩吗？”试图接上之前的话茬，姬绾玉端起茶，小口饮，“你刚才的样子和我寻那蠢丫头有些像。”

　　“嗯？”给姬绾玉一个尾音，顾千言转头看杯中茶，掩饰心中的无语。

　　什么叫像，明明就是。

　　不过她是不会承认的。

　　端起茶杯一口闷，顾千言反问道：“冰雪极寒，公主怎会觉得有趣？”

　　“你不觉得那群人很有趣？她们愿意伏在地上，敬我，畏我，不过是身份使然……”

　　“难为你知道这点。”顾千言赞同地点点头，却听姬绾玉停了下来。

　　“你也这般想？”

　　姬绾玉放下了手中的杯子，顾千言觉得自己凉了。

　　嗨。跟皇家小丫头聊皇权，她可不是找死吗？

　　叹着气与姬绾玉摆摆手，顾千言挣扎道：“方才是口误，公主莫要……”

　　“不。明语阿姊也是这般说的。甚者，明语阿姊比小友看得更通透……”

　　“通透？”

　　顾千言发觉魏明语也是脑阔有问题。小小年纪，为什么要去和小伙伴说这么伤自尊的话题。

　　“明语阿姊说，敬畏来自于孱弱，故她不信神佛。”

　　“这两句话有什么关系吗？”

　　顾千言拒绝玄幻世界观。

　　“有。”姬绾玉点点头，“小友信神佛吗？”

　　“不信。”

　　“那小友与明语阿姊确实是同道之人。”

　　“你信？”

　　顾千言看姬绾玉的眼神变得复杂。

　　“为什么不信？”姬绾玉追着顾千言的眼睛。

　　“求人不如求己。”

　　“那若是有人在你出世时，便断言你活不过九岁呢？”

　　“那八成是有人想害你。”顾千言眨眨眼，“九岁什么，估计就是打个提前量。”

　　“提前量？”

　　“唉。就是在你死之前，先摆脱自己的嫌疑。”

　　“可皇兄已经死了。”姬绾玉压低了声音，“小友未听到寺中的钟声吗？”

　　“发生了什么？”顾千言发现不凑热闹真是个好习惯。完美帮她躲过所有重点事件。

　　“便是皇兄死了。”

　　“哦。”顾千言配合的点点头，依然没跟上姬绾玉的思路。

　　“真蠢。”蹙眉瞪顾千言一眼，姬绾玉不依不饶道，“皇兄与我双生，皇兄满月登位……这般说，你明白了吗？”

　　“明白。不就是你和你哥一天出世，你哥是皇帝，你哥死了……等等！”回过了味儿，顾千言目惊口呆。

　　她才来半年，连皇帝都狗带了？

　　“那现在皇帝是谁？”顾千言开启尬聊。

　　“看母后的意思。”

　　“那你有份儿吗？”顾千言想起了那日那个泪眼婆娑的太后。

　　唉。年少丧夫，青年丧子……真惨。

　　“我？”姬绾玉瞪大了眼，仿佛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但母后膝下只有自己和皇兄。如今皇兄已死，母后却能只手遮天……

　　那么，这是不是意味着她有机会……

　　“公主！”见姬绾玉在走神，顾千言有点慌。

　　“失言失言，公主莫要多想！”担心把人好好的公主忽悠瘸了，顾千言改口道，“我的意思是……”

　　“不必多说。小友的意思绾玉已明。如今时不我待，绾玉我立刻进宫去见母后……小友且安心在明语阿姊这里歇息，等绾玉事毕，定登门答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