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给长公主》斗酒津亭

18、第十八章

　　好听吗？

　　顾千言仔细分辨着耳边的木鱼声。

　　“咚咚咚——”

　　这像木鱼声，但又不是她熟悉的木鱼声？

　　怀着疑惑凝起神，顾千言听到由远及近的脚步声。

　　“公主！这木鱼不该用手敲！”

　　婢子的声音又尖又急，引得姬绾玉皱起了眉。

　　堪堪收回曲起的手指，姬绾玉轻斥道：“可还记得本宫教你的规矩？”

　　“是……是玉儿姑姑！”急急改口，婢子小退半步，却是撞到一个从殿外走来的少女。

　　那少女身量不高，身形瘦弱，着了一身白，怀中还有把一人高的古琴。

　　“你是？”将视线转到被撞的少女的身上，姬绾玉环顾大殿，心中起了忌讳。

　　照理说，南桓长公主入寺，姚君该清场才是……

　　偏偏又有闲人闯入。

　　若是寻常人也就罢了，此人还带了一顶围罩纱的白斗笠。

　　好奇那张面纱下的脸，姬绾玉直直地顶着少女，一言不发。

　　“嗯？”不屑姬绾玉的凝视，少女还了姬绾玉一个单音。

　　而后稍稍偏头，象征性地抬抬下颌，侮辱姬绾玉一番，转瞬又回过头继续往前走。

　　“呵！”从未被人这般挑衅过，姬绾玉与暗卫使眼色，示意其拦住少女。

　　“你——”被陌生男子拦住，少女应激地护住手中的琴。

　　“得罪！”无意惹事，暗卫与少女一躬身，转瞬将其带到姬绾玉身前。

　　“本……姑姑侍奉南桓长公主，你是何人？”冷着脸问话，姬绾玉摆出了在南桓地界的架势。

　　“你还不配知道……”压低了声与姬绾玉搭话，少女气势不在姬绾玉之下。

　　“不配？”姬绾玉品了品这个词，心中起了一股戾气。

　　她是初来承恩寺，若是打头起，便这般被人看轻，那日后必有祸事。

　　“来人！”冷哼着抛开手中的木鱼，姬绾玉低头去摆弄顾千言的发丝，“此人意图谋害南桓长公主！杀无赦！”

　　“是！”从房梁上跃下两人领命，白衣少女顷刻落于下风。

　　“等等！”见姬绾玉手下确有不少人手，白衣少女自救道，“听说你们公主中了毒……区区不才，却精通岐黄之术！可是要本宫……姑娘施救？”

　　“懂医？”姬绾玉仰头白了眼前人一眼，挥手道，“拖下去，公主不需无名之医！”

　　“你！”头一次遇到这么蛮横无理的近婢，白衣少女恼羞成怒道，“能治病便是，你又何必计较有无姓名！”

　　“那过来吧……”随意地往蒲团上一坐，姬绾玉扬起一根手指，“只有一次机会！若是公主醒了，方才之事，本姑姑非但不与你计较，还奉上千两白银！若是公主醒不了……”

　　扬唇露出臂上的金弩，姬绾玉笑得格外危险。

　　“那某人便要祭箭！”

　　“你……”少女的腿在打颤。

　　她与姬绾玉之间不过只有五步，她却走了半天。

　　“噗——”

　　一根金箭贴着她的面皮飞过，少女惊落在顾千言身前。

　　“诊脉吧！”

　　姬绾玉曲起膝盖，身子微微前倾。

　　“我……我……我不会诊脉……”

　　“那？”姬绾玉从婢子手中，又接过一支金箭。

　　“等等！我有药！”匆匆从怀里掏出一个瓷瓶，少女慌乱道，“此药包治百病！”

　　“百病？”姬绾玉冷笑一声，正要将眼前人射穿，眼前人却抢先一步，将药丸推到了顾千言嘴里。

　　“做什么！”一把将少女推开，姬绾玉再无半点淡定。

　　匆匆将顾千言抱起，姬绾玉重拍顾千言的背心，急红了眼。

　　“御医呢？还不快去找御医！千言！千言！千言……”

　　“我……”少女被姬绾玉吓得六神无主。

　　殿中的婢子也乱了起来。

　　“人呢？”

　　“怎么了？”

　　“听说了长公主出事了……”

　　……

　　“姑姑！”见殿中乱得不成样子，暗卫们不约而同地等着姬绾玉下令，处置少女。

　　而姬绾玉的心尽数挂在了顾千言身上。

　　当她发觉怀中人已咽下那颗药，她便无比后悔召了那少女上前。

　　“御医呢？御医怎么还不来？”姬绾玉右手攥成了拳。

　　“已经派人去……”

　　“再派人！”

　　想不到明语一去便出了这种事，姬绾玉正要发火，怀中的身子却动了动。

　　“绾……玉儿？”忽然睁开了眼，顾千言扫了一圈，确认是那药丸起了作用。

　　“不知是谁的药丸？”哑着嗓子出声，顾千言想寻少女的身影，殿中已是跪了一片。

　　“长公主洪福齐天！”

　　“平生吧……”扬着略显僵硬的手召大家起身，顾千言还未来得及多言，已被姬绾玉环住了脖颈。

　　“千言……”像劫后余生般环住顾千言的脖子，姬绾玉的声音极低，眼泪却如雨滴般砸到了顾千言的衣领内，渗透其衣襟。

　　“好了……玉儿……”柔声唤怀中人名字，顾千言轻拍其背心。

　　待怀中人平复，顾千言正欲寻赠药之人，白衣少女已抱着琴上前辞行。

　　“既是好了，本姑娘可是能走了？”

　　“可……”

　　顾千言的“以”字未出口，姬绾玉即出言道：“不行！”

　　“哦？”少女怒极反笑，“这便是你们南桓的规矩？开始本姑娘被撞，你们不道歉便罢了，还将本姑娘扣在此地！而后，本姑娘出手救了你们长公主，你们不思感激也就罢了，还打算……”

　　“我家公主说，知恩不图报，图报是圈套！”冷笑着接话，姬绾玉反客为主，将顾千言护在怀里，“你随唤醒了公主，但并未交出药丸的秘方。若是放你走，公主再睡去又该如何是好？”

　　“这……”白衣少女默默收紧抱琴的手。

　　“况且，你方才先说了自己通岐黄之术，又说自己不会看诊……这世间哪有不会问诊的医师？”戳穿少女不会医，姬绾玉沉眉道，“公主既然醒了，那本姑姑就再给你一次机会，重新回话。你姓什名谁？年方几何？师从何处？来此何干？”

　　“咳！”没想到姬绾玉刑讯能力这么过硬，顾千言轻咳一声，含笑望向白衣少女道，“玉儿她只是随意问问，姐姐可随意答……”

　　“公主！您是皇室之人！怎可称乡妇为姐姐？”再次截住顾千言的话头，姬绾玉回眸与顾千言笑笑，眸中却多了几分深意。

　　“咳……”顾千言有些脸疼。

　　有这么厉害的近婢吗？

　　怀着歉意望望立在远处的少女，顾千言选择向恶势力低头。

　　“玉儿说得是……”

　　“呵！”旁观了眼前二人的交涉，白衣少女冷哼一声，“奴大欺主！方才那些本姑娘都不想答……”

　　“那就把命留在此处吧……”利索地上箭，姬绾玉正欲置少女于死地，却被顾千言拉住了手臂。

　　“既然姑娘不想说，那便算了……”

　　“不成……”姬绾玉拒绝，白衣少女笑出了声。

　　“还是妹妹识大体！”

　　“放肆！”不曾想白衣少女敢应下顾千言的姐姐，姬绾玉示意暗卫上前。

　　“慢着！”赶在暗卫近身前怒喝，白衣少女匆匆亮出一块玉牌道，“我乃姚皖长公主君晓芫，谁敢造次！”

　　“长公主？”姬绾玉眯起了眼。

　　“不错！”再次高傲地扬起下巴，君晓芫像看蝼蚁一般，睥睨着坐在蒲团上的姬绾玉，“小丫头！本公主不得不佩服你很有勇气，连本公主都敢开罪！”

　　“你很得意？”不习惯被人居高临下，姬绾玉笑得天真烂漫，“玉儿不喜欢旁人比玉儿高，来人，给玉儿打断她的腿！”

　　“你！”试图躲过近身的人，君晓芫匆匆挪了一步。

　　只是这轻轻一挪，恰好撞上了暗卫的剑鞘。

　　“啊——”

　　惊愕地匍匐到地上，君晓芫隔着薄纱，头一次看清姬绾玉的脸。

　　呵！这婢子真不错！

　　生的不错，手段不错，气场也不错！

　　南桓长公主真是好命！

　　艰难地从地上爬起，君晓芫正欲与姬绾玉搭话，却被姬绾玉按在地上，嘲讽道：“公主很高贵么？”

　　“至少比你……”

　　君晓芫的“高贵”二字未出口，腰间已多了一把力。

　　“快起来！”没想到姬绾玉对外人是这么幅模样，顾千言一面将君晓芫扶起，一面与姬绾玉说情道，“玉儿，无论怎么说，君殿下终究是与了我灵药……”

　　“傻……”给顾千言一个白眼，姬绾玉起身扶住顾千言道，“她并非是为了救你……她不过是想自保……不过，若是你今晚愿吃云片糕，玉儿便放了她……”

　　“云片糕？”

　　顾千言想起了早前被噎的那次，姬绾玉也想到了。

　　“若是不喜，换红豆糕也可。”

　　姬绾玉匆忙补救。

　　“呵！”气过自己贵为长公主，还要被人讨价还价，君晓芫按耐不住心头的屈辱。

　　“若是还不喜，本公主可以为姬殿下奉上绿豆糕！”

　　起身回讽二人，君晓芫欲离去，头顶却一轻。

　　完了！斗笠掉了！

　　扑面而来的凉意让君晓芫愣了半晌。

　　待看清殿中的婢子都在瞧她，君晓芫瞬间失去了全部气力。

　　“方才的话都是假的。我只是在戏弄你们的，我并非姚皖长公主……我只是……”

　　“一个贱婢！”

　　接话人口吻里带着几分玩味儿，但那趾高气昂的笑声，却是引得殿中众人都生了一身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