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死对头成了忠犬》漫卷疏狂

5、第五章

　　元楚是深呼吸了好几个回合后才将心情平复下来的。

　　老实说，要不是怕唐重之秋后算账，她还真想看看堂堂首辅大人在灶上笨手笨脚忙活的样子，可惜没这个眼福。

　　元楚朝着首辅大人看了一眼，发现他说完话后就背对着门口蹲了下去，半天没个动作，从这个角度看，他仿佛一只从角落里生长出来的蘑菇。

　　走过去一看，地上有只碗，已经碎的不成样子。

　　唐重之就这么蹲着，犹犹豫豫的朝碎片伸手。

　　眼看着他快碰到锋利的尖角，元楚急忙叫住，“大人，你这是……”

　　听到大人两个字，唐重之缓缓抬头看了她一眼，微微叹了口气，“碗碎了。”

　　他蹦出了三个字，然后继续盯着碎片猛瞧，好像看着看着就会自动粘合起来。

　　元楚有些无语，“我知道碗碎了，您这是干嘛呢？”

　　“看碗。”

　　“这碗是名贵瓷器？”

　　“不是。”

　　“那您看什么呢？”

　　“碗。”

　　这样毫无营养的对话终于有了尽头，慢吞吞的说完最后一句话，唐重之率先站起来。

　　他好像终于觉得累了，懒洋洋的靠在灶台上，也不管上面的油污弄脏了衣摆，认真的解释道：“我想收拾一下。”

　　所以……他刚才蹲在那半天就是为了收拾碗的碎片？

　　元楚觉得唐重之真的病的不轻。

　　她梗了半晌才说道：“让嬷嬷们来收拾吧，大人不用给我做饭。”

　　这话一出，元楚突然感觉一道凝重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她抬起头正好对上了唐重之的眼睛，他缓缓变换了个姿势，从慵懒的靠在灶台上，变成严肃的站在灶台边，右手食指有一搭没一搭的轻敲桌面。

　　“娘子要与我和离？”

　　元楚不知道唐重之是怎么得出的这结论，只看那凝重的表情，她就知道这个问题是个送命题。

　　“没有！”元楚坚决摇头，内心却小声腹诽，这叫个什么事啊，说的像他们真的有了一腿。

　　“既然没有，吃了面就不要再介怀那女子的事了，我与她没什么。”唐重之慢吞吞的说。

　　饶是元楚想破了脑袋也没能想通，为什么唐重之会坚持认为她不吃面就是要和离，而吃一顿他亲手做的面，就会不再纠结此事。

　　不管怎么说，劝阻唐重之的任务算是失败了，元楚也不敢走，万一这位爷做饭的时候切到了手或是烫伤了自己，她第一个跑不了责任。

　　于是元楚就眼睁睁的看着唐重之拿出一块素鸡放在案板上，抓着菜刀剁成两半。

　　之所以会用抓这个词，是因为唐重之的动作实在是过于笨拙，他直接抓着刀背，犹犹豫豫地切了下去，素鸡被切成两半。

　　他还颇为疑惑的看着那两个奇形怪状的东西。

　　从这一点可以看来，这位爷确实没下过厨，之后的场面也绝对不会好看。

　　“大人，要不我帮你切吧？”元楚往前走了两步。

　　唐重之坚定的看着素鸡，“我来。”

　　然后他就抓着菜刀慢吞吞的切起了素鸡，元楚有心想帮忙，这位爷却异常执着地要亲力亲为，她只能站在一旁围观。

　　老实说，光是站在一旁看着元楚额头都冒出了冷汗，生怕唐重之一个不注意，把他那双价值千金的手给切了。

　　看着看着，元楚突然意识到不对劲，她看着面前薄厚不均的素鸡，神色古怪，“您这是打算做什么面？”

　　唐重之慢吞吞地用筷子从油锅里夹起炸好的素鸡，“素鸡面，你不是最爱吃？”

　　说来也奇怪，元楚是个地地道道的北方姑娘，却极爱江南的那一口素鸡面。

　　但是越想越吃不到，她师傅平日里不是往青楼里窜就是带着元楚啃大肘子，很少能亲自下厨给她做一顿素鸡面，上一次还是三个月前，正好被通知入朝为官。

　　这都不是重点，重要的是唐重之是怎么知道的？

　　唐重之慢吞吞的表示，“不记得了。”

　　说完他拿起筷子从锅里盛起面条，又将炸好的素鸡放到碗里，调好了味儿，把碗送到元楚面前。

　　熟悉的香味直冲鼻子，元楚有些恍惚，她不是进来劝阻的吗？怎么面都快到嘴里了？

　　抬眼望去，唐重之一眼不眨的盯着她，眼神很是清澈，一点也没有元楚想象中的阴险和毒辣。

　　这一刻元楚动摇了，她感觉自己好像对唐重之有些误解，从醒来失忆后，他一直是这么个温和无害的形象。

　　“吃吧。”唐重之慢吞吞的催促。

　　思绪被打断，元楚索性不再细想，她拿起筷子夹了一块素鸡放进嘴里。

　　咸！

　　入口并没有熟悉的美味，所有味道都被咸味覆盖，简直就是杀人利器！！

　　元楚立刻改变了想法，她对唐重之绝对没有误解，这厮就是趁机打击报复，想要活活咸死她！

　　就这么一口，元楚吃的眼泪都快掉下来了，唐重之还在旁边看着，她又不敢吐，只能含着两泡眼泪咀嚼着吞咽下去。

　　“娘子，好吃吗？”

　　还是熟悉的慢吞吞的口吻，元楚却不敢说一个不字，惊恐的点点头，“好吃！”

　　为了表示自己对这份心意格外满意，元楚含泪又往嘴里送了一大口，往日的美味变成一份难捱的折磨，每一口都好像炖刀子割肉。

　　唐重之压根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变成这样，还颇为自满的想，也许是因为自己手艺太好，感动的娘子热泪盈眶。

　　热泪盈眶的娘子本人，硬是逼自己吃了大半碗后，终于被咸的吃不下去。

　　她忍着吐出来的冲动艰难道：“大人，我吃完了还得收拾东西，先走一步…”

　　说到最后元楚几乎是冲出了厨房，回房间后喝了整整一壶水，才将那股咸味儿压了下去。

　　缓过神来后，元楚几乎是立即就开始收拾东西，动作迅速无比，不带一丝拖沓。

　　这日子实在过不下去了！她想，当初入朝为官，就是想着既然师傅发了疯病，她总得给自己攒点儿嫁妆嫁人，再给师傅留些养老钱，现在钱还没存够，差点被唐重之弄死！

　　赶紧去西南招安，赶紧回京城，再待在一起，她迟早被唐重之后折磨死！

　　让元楚打死都想不到的是，等她拎着行李下楼时，看见的就是唐重之捧着个面碗坐在大堂桌子旁，慢吞吞喝面的场景。

　　凑近一看，元楚更惊恐了，这祖宗手上捧的面好像就是她刚才吃的那碗…

　　他面上看不见一点儿不自在，有一口没一口地吸溜着面条，回想起刚才一口入魂的齁咸，元楚忍不住朝唐重之投去一个敬佩的眼神。

　　要不怎么说人家能做到权倾朝野的首辅位置，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

　　元楚自认是个能忍的，吃完那面条回房后还是咳嗽的满脸通红，再看唐重之，脸不红心不跳，只在喝完最后一口汤后，轻轻的叹了口气。

　　他擦擦嘴，表情温吞的看着元楚，“换衣服。”

　　元楚一脸茫然，“啊？”

　　“这里脏了。”他缓缓掀起衣服下摆，那里染上了一大片油污，是刚才在灶台上弄的。

　　瞧这意思似乎是想让元楚给他换。

　　元楚瞪着杏仁眼，“不行！”

　　说完才发觉自己语气很凶，忙挤出个笑脸，“男女授受不亲，大人还是自己换吧。”

　　最后唐重之到底还是自己换的，只是在换之前他满脸凝重的盯着元楚看了好一会儿，最后轻轻叹了口气，这才走进房间。

　　就这一眼，看得元楚心里七上八下，总顾虑着这厮是不是在心里记了仇，想以后找补回来？

　　她刚才语气确实不好，但情有可原啊，哪个黄花大闺女会答应给男人换衣裳的？

　　但这个男人可是唐重之，万一他以后想起来记仇，以为自己嫌弃他怎么办？

　　元楚站在大堂，思绪几乎拧成一股麻花。

　　左思右想，元楚还是决定讨好一下唐重之。

　　恰好这时候唐重之已经换好衣服，从楼上下来了。

　　他确实是个娇生惯养的，外袍扣得是东倒西歪，鞋子更是左边的穿在右脚上，右边的趿拉到了脚后跟，是个乱七八糟的模样。

　　换做旁人，看上去估计跟疯子没什么两样，偏偏放在唐重之身上却有种说不出的协调感，自由又随性，眼神里不带任何感情，仿佛随时要羽化成仙了似的。

　　昨日进驿站的时候唐重之脸上被血糊了个彻底，管事压根没看到，现在他站在柜台后头一眼不错的盯着唐重之看了半晌，心里不住的叫乖乖！

　　就是昨天的监正大人都没有这般风姿，该是什么大官吧？要不要去请个安什么的？

　　现在身份不明，是个大官倒好办，若是个身份低贱的，岂不是得罪了监正大人？

　　监正大人元楚压根不知道管事也在脑子里拧起了麻花，她自唐重之下来后一眼不错的盯着。

　　直到唐重之走到身边，也不说话，只斜着眼看她。

　　元楚起初不明白她的意思，挺傻的站在那等唐重之一起走。

　　直到看见阿满站在马车旁，先是露出个生无可恋的表情，紧接着朝她疯狂眨眼，又是比手势又是做动作，元楚这才明白过来。

　　啊，原来这祖宗是想让她帮忙整理衣服，这可是个绝佳的讨好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