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鹿为患》初鹤先生

69、第 69 章

　　可能是因为心里有鬼的缘故，在听到外婆这么问以后，宁怀第一反应连忙摆手否认，“没，没谈。”

　　说完，她看了眼鹿然，这才意识到自己把问题想复杂了。她反应如此激烈，正当外婆一脸困惑地看着宁怀的时候，鹿然开口接话：“外婆，现在的年轻人都以赚钱为主，我呢，以学业为主，说这些还太早了。”

　　“这说得也对，”外婆看了她们一眼，显然这老太太许久没跟人聊得尽兴，拉着两人说个不停，“结婚不是好事，其实啊，我看最好是你们两个一起过。”

　　宁怀刚接过林敏之冲好的可可，刚入嘴，听得这话便被烫了一下，惊得她是出了一身冷汗，“外婆，你说什么胡话呢……”

　　“啥？你怎么这么古板啊？”外婆用看异类的眼神瞥了宁怀一眼，“人家现在同性恋都合法了，满地都是，你们是家人，怎么不能一起生活？”

　　“我...”

　　——原来是说这个。

　　不过外婆前面说的那半句，也足够叫宁怀惊奇了。她知道自己外婆是从小地方出来的人，老一辈人的思想观念难免会落后许多。从前外婆也是事事依顺着她的意愿，她知道外婆爱她，却不敢让外婆知道自己的性取向。

　　“你外婆她啊，来这儿待了这么多年，思想都西化了。还跑去跟人家参加游行，”林敏之摇头叹息，“我看啊，她是最容易被洗脑的那个！”

　　“......”宁怀垂下眼来，双手紧紧握着杯子。

　　看到林敏之的神情她就明白了，她不接受，也否认这样的感情。虽然并不是指着她去说，但宁怀心里也有些许难过和不解。她不明白，明明身为外婆的女儿，她的母亲，二者之间可以相差如此。

　　也是，自幼陪伴她成长的人是外婆，理解她谅解她的人也是外婆。而作为母亲，林敏之一天的责任都没有尽到。

　　宁怀将水杯放在桌上，漠然地注视着林敏之，语气异常平静，“外婆是对的。”

　　“其实我...”她语气一顿，似乎想说些什么，可却还是犹豫了。

　　这时，鹿然伸手抓住宁怀的手，笑看着她：“是不是路上太累了？要不要先去休息？”

　　她知道这是鹿然在制止她冲动，想了想还是算了，她点点头，“那我先去睡了。”

　　等宁怀走后，客厅就剩下林敏之和外婆鹿然三人，显然林敏之不知道为什么宁怀会忽然变了脸，她还有些奇怪地看着那人上楼的背影。

　　而外婆先是看了看宁怀，而后又看向鹿然，最后落在那两人方才握着的手上，似乎了然于心。

　　“小然啊...”

　　“怎么了外婆？”外婆个子不高，鹿然跟她讲话时都是双手撑着膝盖，弯下腰来听。

　　“宁怀这丫头，从小时候就很任性，还经常说着要成为一个大画家，以后要一个人生活，养猫猫狗狗作伴，”外婆的目光逐渐拉长，看向远处，“她呀，最有爱心了，我记得那会儿才几岁，从外边包了一窝小猫回来。她说那都是没有妈妈爱的小猫，跟她一样是个可怜虫。”

　　“我就说啊，你有外婆，外婆疼你爱你.....”

　　说到这儿，一旁的林敏之垂下眼，而外婆则是湿了眼眶，抬起那布满老茧的手擦了擦眼睛。她拉起鹿然的手，放在手心里拍了拍，“你是好孩子，懂得疼人，也比宁怀小。以后啊，你们两个就好好的，小吵小闹是正常的，千万别闹别扭...别一声不吭就走了。”

　　“宁怀她啊，受不住了...”

　　听外婆讲了这么多，鹿然心中也泛起酸意，她点点头，不由自主地就想到了自己从前的经历，“我会的，外婆你不知道，我父母死后，我就流转在各个亲戚家借住，今天还睡在那张床上，明天就睡在了另外一家的沙发上，有时候连个像样的睡处都没有，蜷缩在杂物间里。”

　　“后来我遇到了宁怀，她带我买衣服，给我温暖的住处，也让我重新感受到家人的温暖...是她让我有了第二个家。我这辈子，都不会离开她的，你放心吧，外婆。”

　　“好...”外婆怜爱地摸了摸鹿然的头，“好孩子，外婆也是你的家人。”

　　这也是鹿然跟宁怀成为家人后第一次见到外婆，虽然平时有视频通话，可总归是抵不过一面。

　　她就坐在客厅里，听着外婆讲述着宁怀儿时的事情。而在二人身侧的林敏之，不知听了多久，默默起身，走上了楼。

　　宁怀已经睡下了，她承认自己没有足够多的勇气，如果仅仅只有她一个人，她想这辈子可能都不回来见林敏之一眼。如果不是鹿然，只有她自己，断然不会有这样的勇气。

　　本以为已经放下了，释然了，可她发现自己还是不敢看到林敏之。好像看到她，就能想起自己的童年生活，想起自己所经历的一切，尽管这并不是她一手造成。

　　她将这所有委屈全都归咎于林敏之，尽管她自己也知道，自己给她安了许多莫须有的罪名。

　　忽然，房门被敲响了，她本以为是鹿然回来，刚起身，便看到林敏之开门走了进来，手里还端了一杯热牛奶。

　　“小然说你不舒服，我就想你喝了热牛奶会不会睡得好些...”她有些局促地站在门口，试图寻找着与宁怀交流的方式，所以整个人显得小心翼翼。

　　看到她这副样子，宁怀便狠不下心了，“谢谢，放那吧。”

　　“我们是母女，说什么谢谢。”

　　话虽如此，但显然，林敏之是有些高兴的，当下牛奶后，她站在屋里没有出去。宁怀便知道了她还有话要说，应该说，她不用说，她都知道她想说什么了。

　　“我不恨你...”

　　话音刚落，她又道：“不，我还是恨你的。恨你为什么一走了之，恨为什么在需要你的时候没有出现，”说着，宁怀抬眼看向林敏之，她想，这些话是有必要说的，如果不说，恐怕要憋在心里一辈子，“你知道吗，我甚至在看到你如今有了新的家庭，新的孩子，都会去失落。”

　　“这样很丑陋吧？”她轻笑一声，看着那已经怔住的人，又说：“以前我是这样的，但现在不同，我有了鹿然。”

　　“她总是说，是我给了她一个家，让她有了新的家人，体会到了温暖和爱。但对我来说又何尝不是如此，是她告诉我，人不要活在恨与回忆里，是她让我来见你一面，哪怕是最后一面，从此两不相欠。”

　　宁怀自顾自地说着，“也的确，我见到你之后，发现自己其实没那么恨你了。看到你过得幸福，也像是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