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鹿为患》初鹤先生

3、第 3 章

　　入学手续很快下来，鹿然以转学生的身份进入新学校就读。

　　被老师带入新的班级，一成不变的自我介绍，和应付新同学的搭话和问好。这一套流程鹿然早已轻车熟路，这个年龄段的学生总归是热情好奇的，而这份好奇，也会随着鹿然油盐不进的态度而迅速减退。

　　然后只两天时间，鹿然就会从万人关注的状态下变化为边缘人物。

　　进入新的学校生活学习后，日子一天天过的快乐起来。鹿然也慢慢适应了与宁怀一起生活的日子，也对宁怀这个人有了初步的了解。

　　很年轻，只有二十多岁，虽然还在读书，但每天很清闲，平日里基本有空闲时间，都会在卧室里画画。性情温柔，对她更甚，只不过这份温柔，她仍旧不敢留恋。

　　其余再多的，鹿然就不了解了，也不打算去了解。

　　鹿然在读书的时候，宁怀也刚从教学楼里出来。

　　“晚上去玩儿啊，这些天你都干嘛呢，喊都喊不出来？”江苑缘用胳膊撞了下宁怀。

　　宁怀毫不犹豫的挥挥手，“不去了。”

　　闻言江苑缘瞪大眼睛，“不是吧你，这么早回家奶孩子吗？”

　　宁怀挑眉，“差不多吧。”

　　这模棱两可的回答，更把江苑缘惊得说不出话，她颤颤巍巍的抓住宁怀的手臂，“你...你别做傻事啊，你不能因为失恋一次就去生孩子啊，你还这么年轻，可不能生孩子，再者说这二者根本不相干啊。”

　　“去你的。”宁怀白了她一眼，“就算要生也没这么快吧，是收养了一个。”

　　“领养？多大啊？你年岁也不够吧？别干犯法的事啊。”

　　“你能盼我点好吗？”宁怀觉得无言，随即又淡淡道：“是以前一个老师的孩子，她离世了。我一个人也没意思得很，就接过来一起住了。”

　　见她言语认真，江苑缘叹了口气提醒道：“你可别三分钟热度祸害人家孩子，这可是活生生的人，就算是小猫小狗一起相处过后也没那么容易分开。”

　　“这我当然知道。”宁怀眼前忽然闪过鹿然乖巧懂事的用那双小鹿眼盯着她看的模样，区区小猫小狗哪有鹿然可爱？

　　“行吧，你没救了，这么早被孩子捆绑住，真是疯了.....”江苑缘无法理解宁怀的行径，况且这样重要的事，她竟谁都不去商量就做了决定，连同她都没有说。

　　宁怀未曾再回江苑缘的话，走在路上，身后一阵强风吹过，连同带着她的思绪一并飘向远方。

　　她已经许久未见过邱老师了，只是不曾想，再见恩师，确实在葬礼上，那昔日鲜活的人如今被封在棺椁中，周围是人们的哭泣声，悲伤的氛围笼罩全身，只有那摆在灵堂中央的遗像在微笑着。

　　啊...那样善良，温柔的人，为什么会......

　　她忍着心中的悲伤，视线穿透人群，看到了那坐在角落里的孩子，孤身一人，八岁的年纪，已经可以记下许多事，了解到人的生老病死，明白了与世长辞。

　　可明白了并不代表能面对，鹿然就那样坐在角落里，目光黯淡无神，一直看着地面，像没有灵魂的人偶。

　　那时，宁怀很想上前去安慰这个孩子，可那双脚就像牢牢的粘在地上。

　　她不敢过去。

　　——

　　鹿然下了课就在座位上看书学习，宁怀对她好，她没有别的办法报答，只能在这些事上努力，虽然她也并不确定宁怀看到她成绩提升是否会开心，但她能做的，就只有这些了。

　　“鹿然，一会儿体育课，你要不要一起走啊？”

　　旁边有个女生撞了她一下，“你叫她干嘛啊，都传她有自闭症呢……”

　　原本都快空无一人的教室，这两句话自然也无比清晰的传入鹿然耳朵里，预备铃响了，她才不紧不慢的放下课本往楼下走。自始至终都没看那两个女生一眼。

　　转学不过一周时间，鹿然的孤僻便出了名，起初还有很多女同学抱着友善的态度想要带新同学融入集体，可面对鹿然一次两次的冷漠态度，这一来二去的便再无人来跟鹿然主动讲话了。

　　体育课，跑了几圈便开始自由活动。鹿然依旧在角落里站着，看着手里巴掌大的单词本。

　　不知过了多久，有人走到她面前，正好将面前的阳光遮挡住，她抬眼去看，是个戴着黑框眼镜的女孩儿，厚重的眼镜和刘海几乎遮挡住她的眼睛，看上去阴沉沉的。

　　“鹿...鹿然，王晓雯叫你过去。”

　　王晓雯？鹿然皱起眉头，并未理会眼前的人，又低下头继续背单词。

　　见她完全不说话，李贞贞眼神有些慌乱，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发现对方完全把自己当空气之后这才认命似的离开了。

　　这无关紧要的小插曲过后，最后一节体育课也结束了，鹿然回教室拿好书包，照常走出校门口，可刚走出校门百米远，忽然四五个女生将她围了起来。

　　为首的是个体型较胖的女生，她站在鹿然面前，就好像一座山似的，“我说你，很狂啊，是不会说话吗？”

　　鹿然面色如常的看着那人，余光在人群中似乎看到了几个熟悉的面孔，有上体育课前向她搭话的两个女生，在人群的外围，还有那个戴眼镜的女生。

　　“我看你有嘴啊，所以你是哑巴？”王晓雯声音粗狂，逐渐靠近鹿然，接着怒喝道：“会不会说话？！”

　　被推了一把，原本体型毫无优势的鹿然被推的撞在身后的红砖上，顿时传来刺痛感。

　　“还真是个哑巴，”只听一声嗤笑，四五个女生都因此笑出了声，王晓雯一把揽过其中一个女生，边笑边说：“听我妹妹说，你是孤儿啊？是不是因为你哑巴所以把你父母克死了？”

　　说完这话，一群女生就像听到什么好听的笑话一般笑的前仰后合，可能是因为人多松懈，也可能因为她们根本没想到鹿然会有什么行动。

　　只听王晓雯一声惨叫，等众人反应过来时，就看见鹿然眼神狠戾，手里不知何时捡起地上的红砖拍在了王晓雯头上，上面还沾着血，而王晓雯已经倒在地上捂着额头，鲜血从她手指缝隙中渗透出来，将半张脸都染红了。

　　“你敢打人！”

　　“你完了！”

　　周围人话还没说完，鹿然便扔下转头像一只发了疯似的扑到王晓雯身上，这些女生见状赶忙合力将鹿然拉开。

　　——

　　医院里，鹿然站在诊室门口，与一旁五六个女生形成鲜明对比。当时控制住局面的是一名正好路过的年轻老师，了解情况后，顺带把王晓雯送到医院，也联系了她的家长。

　　“告诉我你家长的电话，我联系。”白书禾一看这场面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所以对鹿然也比较和善些。

　　鹿然沉着一张脸，没有回应，手却紧紧攥着。她害怕，害怕看到宁怀，害怕看到她失望的样子。

　　“......老师，可不可以不打电话。”

　　白书禾无奈叹息，“老师知道你不想给家长添麻烦，但接下来的事需要大人处理，所以听老师的，好吗？”

　　见女孩儿将头撇过去，明显是不愿意和自己有过多交流，她叹了口气，在年级群里@了鹿然班的班主任。

　　鹿然蹲在医院的走廊里，双手环抱着膝盖将头埋在其中，眼前全是与宁怀相处这些天的点点滴滴，她眼眶逐渐湿润，满眼都是怨恨和不甘。

　　——明明一切都在变好......

　　“谁打了我家孩子！”妇女骂骂咧咧的跑着来到诊室前，几个女生看了看蹲在地上的鹿然，女人立刻意会，粗肥的手掌一把抓住鹿然的胳膊，将她揪了起来，“是你吗！你凭什么打我家孩子！”

　　鹿然被人凌空拽了起来，甚至白书禾都来不及阻拦，只见那女人抬手就要打鹿然，还没等落下，就被一人用手拦下。

　　“这位家长，殴打未成年可是犯法的。”

　　宁怀的声音传来，鹿然在看到她的瞬间眼泪便夺眶而出。见她哭了，宁怀的气更是不打一出来了，她将鹿然护在身后，拿起手机，“我已经报警了。”

　　女人闻言讥笑，“你报警，正好了！我还想报警呢！”

　　白书禾看了看宁怀，接着摇头叹气，招呼几个学生和鹿然离开到外边等着。

　　“别担心，接下来让大人处理就好了。”

　　等那些女生的家长把孩子领走之后，白书禾走到蹲在地上的鹿然面前，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这不是你的错。”

　　“......”

　　她仍然没说话，她从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只是给宁怀惹了麻烦，让她无法释怀，一颗心沉到了谷底，已经做好了今天之后就被宁怀送走的准备。

　　不知过了多久，宁怀处理完事情从医院出来，她看到鹿然蹲在地上孤单无助的模样时，便忍不住上前抱住她。

　　那宁怀独有的香气涌入鼻腔，鹿然抬头去看，便对上了宁怀的那双眼睛，“宁阿姨，对不.....”

　　——对不起

　　三个字还没说完，宁怀抬手摸了摸她脸上的淤青，眼里满是心疼，“疼不疼？”

　　鹿然终于绷不住了，泪水像蓄满水槽似的倾涌而出，“疼......”

　　从父母离世后，鹿然便再没像如今这样痛哭过，她依偎在宁怀怀中，卸下了所有的防备和枷锁。

　　“...宁阿姨，你别赶我走.....”

　　宁怀心里很不是滋味，只得一边安慰着鹿然一边给她擦着眼泪，那一贯温柔的嗓音此时也有些哽咽，“都说好了，我怎么会赶你走呢？”

　　当天晚上回家，鹿然都黏在宁怀身边，至于后续事件如何处理了，毕竟是鹿然先动手打了人，宁怀赔了一笔医药费，又跟白书禾缕了一遍来龙去脉，虽然白书禾不管她们年纪，但总归来说是她发现的这件校园暴力事件。

　　后续把重点全部转移到了王晓雯一行人身上，因为性质恶劣，又在学校打压校园霸凌期间，王晓雯几人全部被记大过停学一周。

　　鹿然并未收到过分严厉的批评，只是走过场的记了小过，而且因为一板砖将王晓雯这个年级太妹拍进医院，直接成了校园风云人物，也没人再敢去找她麻烦。

　　经过这次事件，鹿然也真正将自己放开束缚，选择勇敢一次接纳宁怀的关心与温暖，尽管这可能是昙花一现的美梦。

　　可鹿然更希望，那一天来的越晚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