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说渡我》春景和

4、第 4 章

　　上元节终于到了。

　　本是沈墨良最期待的，但他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昨日的一幕总在他脑海反复出现，搅得他的心也不平静，心情更是烦躁。

　　为沈墨良整理去宴会所穿的玄色金纹衣裳的沈二见沈墨良叹气，关心道：“少爷，你这是怎么了？上元节大家都开开心心的呢。”说着沈二憨憨地笑了笑，因为今日他还会有赏钱拿呢。

　　沈墨良见他这副憨样，摇摇头高深莫测地说了句：“你不懂。”

　　沈二不服气的追着说：“少爷不说小的怎么知道呢”

　　哟，这小子平日里定是被我宠坏了。
　　沈墨良一挑眉，低声道：“情伤你懂吗？”

　　沈二一听，惊讶道：“少爷，你思春啦！不得了不得了，小的要赶快告诉夫人听。”说着他就要跑出去，沈墨良肯定不会同意，立马拉住他，无奈道：“沈二，你到底是哪边的啊！”

　　“小的肯定是少爷你这边的！”沈二立即站直表忠心道。

　　沈墨良见此才满意地点点头：“孺子可教也。”

　　“但这是好事啊，为什么不能和夫人说？”

　　“这事又没成哪能随便说。”

　　沈二似懂非懂地点头，转瞬又问道：“少爷是哪家的姑娘啊？像少爷你这种家世好，风流倜傥，玉树临风的公子，谁会拒绝你啊？”

　　沈二这番话一下就把沈墨良逗笑了：“你这马屁倒拍得好哦。”

　　“哪有哪有，是少爷教导的好。”沈二说完还谦虚的摆摆手。

　　沈墨良乍一听还很开心，但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待反应过来后他立即咬牙切齿道：“本少爷什么时候教你拍马屁了？”

　　沈二挠挠头，不好意思道：“小的这不是嘴快吗？嘿嘿。”

　　沈墨良轻拍了下沈二的脑袋，道：“下次说话想清楚再说，知道吗？”

　　沈二猛点头。
　　夫人可跟他说过要好好听少爷的话，不过，就算夫人不说我也要听少爷话，毕竟少爷人那么好。

　　忽的，沈墨良低头沉思了一下，又抬头看向沈二，问：“沈二，最近本少爷认识了个世家公子，他喜欢一个男人......”

　　他的话还未说完，沈二就冲过来捂住他的嘴，急忙说：“少爷可别说这话了，也别再和那个世家公子来往了。”

　　沈墨良愣了一瞬，拍开沈二的手，问：“为何？”

　　沈二向四周看了看，低声道：“男子喜欢男子可是天理不容，这事不能摆上台面来说的。”

　　沈墨良抿了抿干燥的唇，呢喃：“天理不容吗？”

　　而沈二在心中估算了一下时间，便连忙将衣服给沈墨良道：“少爷快换上衣服，入宫的时辰快到了。”

　　沈墨良呆呆地点头，没说话。

　　原来在世人眼中，喜欢是分性别的啊......

　　沈墨良换上那身玄色金纹的衣裳，将头发束于玉冠内，一翩翩少年郎就那么立于沈府门前引得路过的姑娘频频掩面偷看。

　　“良儿。”沈夫人温柔的声音在沈墨良身后响起，他转过身望去就见沈书扶着沈夫人向他走来，立即他的眼中有了笑意，嘴角也微微扬起。

　　沈墨良笑道：“娘，爹！”

　　沈夫人点点头，笑眼弯弯地看着沈墨良，沈墨良被盯到不好意思，出声：“娘，你总是看我干吗？”
　　“觉得我家儿子今天格外玉树临风，清秀俊丽。所以多看几眼嘛”沈夫人俏皮道，“像极了你爹年轻的时候。那时娘就是被你爹那皮囊勾住的。”

　　沈书眼神温柔地看着沈夫人，眼中的水波泛起圈圈涟漪，“那还要谢谢我这副好皮囊才能娶到夫人这般好的人啊。”

　　虽然这一幕很温馨，但是我真的！好像！不该！出现！在这啊！！

　　当沈墨良嘴角的笑容渐渐僵硬时，沈夫人才害羞地拍了沈书一下：“在孩子面前还这么不知羞，快进宫。”说完就放开沈书的手，由婢女扶着上了马车。

　　别，我是个大人了，你们该咋咋样，不用管我。

　　沈书无奈地又带有宠溺看沈夫人上车，转头就对沈墨良说：“良儿你坐后面那辆马车，我同你娘坐一辆。”

　　无情！！！

　　沈墨良乖巧地点点头便上了另一辆无人的马车。
　　我的泪，西湖的水啊！

　　沈墨良同沈书和沈夫人一起进入这外表就庄重严肃的宫闱，连着表情都严肃起来了。

　　这般高的围墙恐怕连鸟儿也飞不出去吧。

　　沈墨良感到阵阵压抑。
　　直至到了举办宴会的宫殿，他感到的压抑才被这华美热闹冲散。

　　他甫一坐下，一旁的宫女送上糕点和琼液后才又退了下去。这般，空气中也弥漫出一股香气，令沈墨良吞了吞口水。

　　现在沈墨良对酒是有了一定的阴影，所以他直接越过酒壶，拿起一块做工精致的糕点，用袖子遮面咬了一大口。

　　是栗子糕啊！

　　甜而不腻，玄尘一定会很喜欢。
　　玄尘......

　　沈墨良一想到那个面冷心更冷的男人，嘴中，手中美味的栗子糕开始变得索然无味起来。

　　他犹如嚼蜡地吃完手中的栗子糕，便没吃任何东西了，恹恹地看着宴会上此刻杯觥交错的场景。

　　待席位都坐满后，皇上才到殿内。

　　前些日来过沈府的苏亦，苏公公高声喊道：“皇上驾到！”、

　　众人纷纷跪下，低头喊：“参见圣上，圣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沈墨良悄悄地抬起头，偷偷地朝皇上的方向望去，先入眼帘的是明黄色的龙袍，再是皇上冲着他的笑脸。

　　夭寿了！还真是他！

　　虽那晚沈墨良喝得不知东南西北，但皇上那张神似玄尘的脸，他记得格外清楚。

　　皇上还冲我笑，我真是要完！

　　要你喝酒！要你喝酒！

　　沈墨良此刻的心情就如那晚的公子哥们的心情一般，顺带还想抽自己几个耳光。

　　幸好皇上没有计较。但......为什么要对我笑啊。

　　“平身！”

　　“谢皇上！”

　　宴会开始后，宫女们又将糕点撤下，开始上菜。

　　虽说那菜少，但每份都是色香味俱全，引得人猛吞口水。不仅有着好吃的菜肴，丝竹管乐之声也是不绝于耳，而舞女们伴着这丝竹声亦在殿中央翩翩起舞来为这宴会尽兴。

　　真是奢华。

　　第一次参加宫廷宴会的沈墨良不禁感叹。

　　尽管这一切都很棒，但那皇上总往沈墨良这看，让他担惊受怕。

　　又一曲终了，那些舞女退下，宫殿中央又上了另一批服饰不同的舞女，连乐师弹奏的曲调也完全变了。

　　众人正疑惑时，“从天而降”一个身穿白粉相染舞裙的女子，她降下时将藏于袖中的长布条打开，因为有绳子绑着她还转了几圈。降到地面上时，那些个伴舞的舞女纷纷以她为中心围成一个圈，也将长布条打开落至地上，而那女子在圈中跳着，旋转着。

　　紧接着又有人抬上几面大鼓，舞女又散开在一旁伴舞，那女子则在几面打鼓间转动，用长布条击打打鼓，发出低沉而又悦耳的鼓声。

　　众人皆看痴了，连沈墨良也止不住的惊叹。

　　但那女子转到沈墨良这边时，他愣住了。

　　那女子便是昨日在玄尘院中的女子！

　　一股说不上来的滋味涌上心头，紧接着又是苦涩。

　　她比昨日见到的模样更好看了，连舞也跳得那般好，若我未喜欢上玄尘，恐怕也会被她迷住吧。

　　可喜欢这事能怎么说呢，它是最捉摸不透的。

　　心中发涩的沈墨良，猛地喝了几杯酒，想用酒的醇香压下那苦涩。

　　一舞终了，舞女退下。而女子则留在殿中央向皇上行了一礼，道：“民女林知柔参见圣上。”、

　　皇上边笑边鼓掌边道：“平身。早就听说吏部尚书的女儿是上京第一美人，朕今日见了才真信了，真是色艺双绝啊！来人，赏。”

　　“谢皇上！”

　　林知柔领了赏便退下了，但沈墨良身边讨论她的人仍是没停。听着沈墨良开始讨厌这宴会。他本就不喜欢这宛如牢笼的皇宫，如今更是厌恶了，只想着快点结束。

　　有一阵歌舞后，苏公公忽然喊道：“时辰已到！”

　　皇上起身先出去，其余人等按官品跟上。

　　出去后，沈墨良只觉得身边污浊的空气，也清新起来。

　　薄暮冥冥，天光已微，只剩几缕夕阳时留下的云彩漂浮着，宫中挂起的灯笼已经点亮，这样映衬着也别有一番滋味。

　　但这宫内的灯笼都是一个模样，就算精美，看久了也就乏了。

　　沈墨良兴味索然地跟着，最后到达了永宁门上面。

　　站在这里俯瞰整个因为灯笼而亮起的上京，沈墨良只能是惊叹。

　　这时天已经完全黑了，如墨一般。天空也忽然下起雪来，落在脸上凉凉的。不一会，雪色笼罩了整个上京。倏地，远处传来一阵声响，天空开始绽放出些许烟花，冲破了这雪色。沈墨良愣愣地看着这一切。

　　“主持请开始。”

　　“是，陛下。”

　　清华寺的主持带领一干僧人对着天和等会要发的钱币念经祈福。

　　听到这念经声，沈墨良猛地看过去，只消那一眼他就瞧见了玄尘。

　　玄尘闭着眼，一只手竖立胸前，另一只转动佛珠，嘴中念念有词。

　　一旁黄纱包裹的灯笼的光映在他此刻虔诚的脸上，竟有一瞬间让沈墨良看到了佛。

　　他是我的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