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圣母女主后[快穿]》舒语谣

19、第十九章

　　陆寒星感觉自己的心脏都快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

　　自从入了北宗——不，应该说从出生至今，他就从没有过这样惶恐的时刻。

　　惶恐。
　　或者说，害怕。

　　他在远处时，看到花竹音半跪在地上，弯着腰往下探，明知道那是虚无的结界，她什么都碰不到，更不可能去破坏什么，但他在那一瞬间就生出了许多惶恐。

　　手脚发凉，心慌，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冲了过去。

　　看到对方茫然的神情，他的心跳稍稍平复些许，渐渐冷静下来，回忆时才忽然意识到自己在害怕什么。

　　他害怕花竹音会从那里跳下去。

　　看到花竹音无意识后退的动作，还有眼底的诧异，陆寒星才稍稍冷静下来，他有些后悔。

　　沉默片刻，他缓和了语气：“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花竹音比他更意外，反问道：“你怎么也在这里？”

　　陆寒星这才想起来他还没跟花竹音提过自己来看守封印的事，花竹音自然也不会主动跑到掌门那里询问这件事。
　　但他总能比花竹音找到更合理的借口。

　　“封印这里近来有些异动，万一出了什么情况，普通弟子过来也只有送命的份。”陆寒星淡淡地说道。

　　就好像他最初真的是因为这个理由才过来似的。

　　不过这话放在如今倒也不算假话，直到亲自来查看之后，陆寒星才发现封印确实有些问题。
　　如果换个普通弟子来看管，怕是什么也看不出来，只等着混到日子结束就拍拍屁股走人了。

　　到时候要是真有什么意外，麻烦可就大了。

　　花竹音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闻言也露出了几分凝重的神色：“果然是出了什么问题吗……”

　　“‘果然’？”陆寒星注意到了这两个字，“你知道什么回事？”

　　“是——”

　　花竹音紧皱起眉头，剩下的话像是被什么无形的东西强行挡了回去。
　　那惹怒了她，眼底明明灭灭的光里燃烧着怒火，她无声地低喝了什么。

　　看口型像是一个“滚”字。

　　果然是有什么东西在吗？

　　陆寒星忽的伸出了手，指尖按在了花竹音的眉心之上。

　　他体温本就偏凉，指尖的温度更低，落到皮肤上像是个冰块，刺得花竹音一个激灵，稍稍瑟缩了一下，微微瞪大了眼，抬头看向了面前的男人。

　　无形的屏障消失了。

　　花竹音捂着喉咙咳嗽了两声。

　　“没办法说就不用再说了。”陆寒星说道，“我会去查的。”

　　“……好。”花竹音低低地应了一声，声音有些嘶哑。

　　事到如今，再刻意隐瞒已经没了什么意义。
　　花竹音只是心里有些惊诧——

　　陆寒星到底是怎么猜到的？什么时候猜到的？
　　又猜到了多少？

　　陆寒星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冷哼了一声：“有些事根本就不是你会做得出来的。”

　　确切地说，自从叶南翎出事的时候，他就开始有所怀疑了。
　　不过当时还没有这么精确地锁定到另一个意识的存在。

　　当初大战之中，陆寒星一直都在最前线，作为独当一面的北宗弟子掌控着某一方的局势，也是在那个时期声名大盛。

　　那时花竹音的实力与他相差无几，早该独当一面了，但她却没有出现在和陆寒星同样的位置。
　　陆寒星猜测过是她另有什么谋算。

　　当然叶南翎过于护犊子，不愿让徒弟上战场也是可能性之一。

　　但是以花竹音的性格，就算师父不允许，她也不可能安心待在后方，作为被保护的存在。

　　陆寒星后来才知道魔门封印之事。

　　叶南翎主动代替徒弟去牺牲，旁人看来是最正常不过的事，在陆寒星眼里才是最不正常的结果。

　　他毫不怀疑叶南翎会做出那种事。
　　但花竹音绝不可能允许这种事发生。

　　什么临阵脱逃、什么为了救村民才被绊住，根本就不可能是花竹音这人能做得出来的事。

　　说得直白一点，花竹音是个效率利益至上主义者，骨子里就带着一点疯，天下与几个村民摆在一起选择哪个根本毋庸置疑。
　　她甚至能眼睁睁看着无辜的村民在她面前惨死，也绝不会做出任何影响大局的事情来。

　　叶南翎主动牺牲是意料之外的事情，若他不在呢？

　　花竹音压根不可能去赌这种可能性。

　　她并不在乎自己的性命。
　　陆寒星在很早的时候就意识到这一点了。

　　只要有足够的利益交换，她甚至能够把自己的性命当成可以随意摆弄的筹码。

　　陆寒星当然不会责怪她害死了自己的师父，甚至庆幸她最终活了下来。
　　但疑问在那时就已经藏于心中。

　　会出现那样的结果，要么是有人从中作梗，刻意暗算了花竹音，要么就是花竹音自身出了什么问题。

　　更有可能二者兼有之。

　　后来陆寒星就意识到花竹音自身出现的问题更大。

　　单就修炼进度几近停滞一条就足以确定。

　　当年花竹音刚入门不久便已经是和陆寒星齐名的天才，若不是前任掌门闭关且身体抱恙，她很有可能也会被破格收为掌门弟子，做陆寒星的小师妹，而不是师侄。
　　虽说前任掌门当时已经立誓不再收徒，但陆寒星已经破格了一个，有第二个本也不是什么太大的事。

　　所以后来叶南翎收下花竹音，也是更多的当妹妹、当师妹那样养，其他几位师叔也几乎都以平辈礼相待。

　　若把起步也算上——陆寒星入门更早，也有家学渊源，花竹音只是个乡野少女，进北宗之前连书都没念过，但他们却几乎能够做到平齐的地步，甚至可以说花竹音的天赋更高一筹。

　　直到大战之前，花竹音和陆寒星还能平分秋色，但大战一结束，花竹音就被远远地甩下了。

　　心有挂碍，无心修行。
　　陆寒星距离飞升一步之遥才出现的问题，那时就已经在花竹音身上了。

　　只不过花竹音实在是天赋太高，即便修炼进度缓慢，也远超寻常弟子，兼之下面的弟子们天赋实力实在是全都不够看，才无人意识到她身上出现的问题。

　　只除了一个陆寒星。

　　陆寒星曾问过她，她推说下面一大票师弟师妹要养，分心世俗杂事，精力被分散不少，修炼进度自然就慢下来了。

　　所幸她本身实力到那个地步已经够看，自保不必说，就算想在现在的修真界横着走也没多大问题。
　　况且她又不想飞升，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也挺好的。

　　这话也就骗骗别人。

　　陆寒星看得出来花竹音不仅仅只是精力被分散，更是从骨子里都透出了一股疲惫，像是被什么刻意压制着，自里面透露出来的全是绝望阴郁的东西。

　　往后退一步就是深渊。

　　她不是不想往前进一步，只是那些不知名的东西让她停留在原处不坠落下去已经耗费了许多的精力，修行便自然而然地懈怠了下来。

　　不是不想，是有心无力。

　　到后来花闻溪出事，花竹音身上的颓丧之气越发明显。

　　直到近来，花竹音总算有所变化，隐约能窥见些从前的影子。
　　或许是那无形之物活动开始变得频繁，陆寒星终于大致确定了缘由。

　　这么多的前因，陆寒星不会一一说给花竹音听，但花竹音并不怀疑他。

　　被他猜到了大致的真相，花竹音只觉得疲惫和无奈。

　　“既然你猜到了，那你就应该知道，当年该死的人是我。”活下来的应该是叶南翎。

　　但有人更想要叶南翎的命。
　　即便当初死的是花竹音，叶南翎战后力竭，也未必有什么好下场。

　　陆寒星抿着嘴角，并不想去猜测这个会令人不愉快的可能性，更不会说出来。

　　“大师兄救下了你的命，难道你就要这样轻易地放弃吗？”

　　花竹音沉默了良久，她侧过头去看不远处的流动着的封印，又仰头望了望天空。

　　“那跟封印比起来呢？”她轻声说道。
　　紧跟着又是一声：“跟天下比起来呢？”

　　那这条命就不算什么了。

　　陆寒星从她的眼里得到了这个答案。

　　“这世上本不该有只能用性命交换的东西。”陆寒星说道。

　　如若那是牺牲最小、最便捷的方式呢？
　　花竹音没把这句话说出来。

　　她意识到，陆寒星已经有点生气了。

　　索性她也不再多说什么，往后退开一步，微微笑了笑：“放心吧，我也是很怕死的人，只要有一线生机，我都会尽全力活下去的。”

　　花竹音低下头，摸了摸手腕上的镯子，说到这里为止。

　　“听说北宗那边又出了什么状况，我先回去看看。”

　　陆寒星站在原处，直到看到她的背影消失在林间，才收回视线。

　　他转头看了眼封印。
　　身边悄然出现的长剑微微铮鸣着。

　　像是不安的警告。

　　-

　　花竹音回到北宗的时候，弟子夜闯藏宝阁的事几乎已经有了定论。

　　擅自修炼邪魔功法，走火入魔之后杀害同门师兄弟，还妄想打开魔门封印。
　　无论哪条都已经是触犯了底线，加在一起更是万死不足惜。

　　这件事甚至惊动了几位已经隐居不问世事的长老，众人商议之后决定废了那名弟子的修为断了他的经脉，从北宗除名，赶至寒冰地牢受刑，不问生死。

　　只是此事之中很有可能起到教唆作用的掌门爱徒如怜却至今不见踪影。

　　其他门派留守的弟子对此多少都有些不安。

　　魔门封印都敢妄想去动，正常人都干不出这种事来，别说去付诸实践，就连想也是不敢想的。
　　那位赵姓弟子好歹也是掌门亲传弟子，大好的前程，为什么想不开要去动封印？

　　即便是走火入魔，但入魔后的执念总与入魔前求不得的东西相关。

　　难不成是那名看着娇滴滴的女弟子暗中教唆的？

　　或许是使用了什么妖法蛊惑人心，才引得赵姓弟子走火入魔。
　　又或许她压根就是邪魔妖道塞到正道之中来的卧底，有意再引波澜，让人间生灵涂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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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众人越想越觉得额头冷汗直冒，面对未知的想象甚至比已经被抓住伏法的赵姓弟子还要令人害怕。

　　“诸位莫慌，怜儿……我那弟子如怜必不可能是什么邪道妖女，当年是不过山下一家村民的幼女，因对大师兄有恩，因此在一家遭难之后，如怜才被大师兄带入北宗，若非大师兄当年……唉，她本该是拜在大师兄门下……后来大师兄为天下苍生牺牲，我总不能叫他的爱徒受苦，这才代师兄收徒。”

　　掌门一边解释小白花的来历，一边像是到了伤心处，抹了两滴眼泪。

　　“她年纪还小，不懂事，最多只是被恶人蒙骗，哪有恶意残害同门的道理。”

　　掌门的师兄，那不就是叶南翎吗？

　　叶南翎的名声不比北宗小多少，甚至比现任的掌门还要让人敬重一些。
　　当年天赋实力品性便是万人称道，后来更是为了天下牺牲于魔门封印之中，直叫人敬而爱之。

　　听掌门说起如怜本是叶南翎的弟子，不知详情的众人便有些动摇起来。

　　叶南翎本身品性不说，下面的弟子说出去也是为人称道的优秀青年才俊，当年大战也是在前面冲锋陷阵过的，甚至还有一个为了救人而牺牲了。
　　旁人都说叶南翎不止实力强，看人的眼光也极准，底下的徒弟就没有不好的。

　　能被叶南翎看中的，说明本身品性就不差，那家人还对他有恩，那么那个叫如怜的弟子……

　　难道真的是他们误会了？

　　有人脸上不由生出几分愧疚的神情来。

　　几人你望望我我望望你的，欲言又止，掌门见状不由笑了笑。

　　“诸位一路奔波已经够累了，出门这么久难免牵挂门派中的事务，不若早点回去休息，北宗这边若有进展，我即刻发信告诉诸位——”

　　长老在后面翻了个白眼。

　　北宗内部的人谁不知道他就是刻意偏袒他那小徒弟？
　　无非就是当着外人的面总要治个罪名，等把其他人都赶走，好光明正大地包庇那小白花。

　　只是当年的事他们这些长辈都不知详情，即便想辩驳也没法说，更不好公开打自己门派的脸。

　　他瞥了眼后方，人群后面已经有北宗的小弟子偷偷跑了出去。

　　看方向是花竹音等人所在的摇光峰。

　　长老闭上了眼睛，微微翘了翘嘴角。

　　有好戏看了。

　　-

　　原先去查看封印的人也回来了，听闻停留在北宗的人说起经过，也不由感慨万分。

　　提及那还没抓到的小白花，众人意见不一。

　　有些坚持必须当着众人的面审问，毕竟事关魔门封印，可不是小事。
　　而另一部分人则信了掌门的说辞，觉得叶南翎救了天下人，他们还去怀疑他的徒弟，说出去也怕他在九泉之下寒了心。

　　提起过往惨烈景象，众人都唏嘘不已。

　　掌门再掉几滴眼泪，他们几乎就要妥协了。

　　“那我们不如先回——”

　　略带迟疑的话还未尽，就听“砰”的一声闷响，一个人形物体砸落到正中央，激起一地烟尘。

　　烟尘未散尽，就听得里面传来一道气势汹汹的女声。
　　分明带着滔天的怒意，连带着说出来的话都不怎么好听。

　　“哪个王八蛋造你娘的谣呢？什么狗屁爱徒，别脏了我师父的名声，当年我师父尸骨未寒，这个臭不要脸的小贱人跟老不死的就滚到一起去了，那小贱人自己毒害父母人面兽心猪狗不如的东西还有脸编什么恩情，也不怕折了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