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你人设崩了》王谢之

44、第四十四章

　　沈知懵懂半晌，才终于觉察出几分异常之处来：
　　方才她所见到的“裴明华”，似乎和她先前在宗门里见到的另一个“裴明华”不一样。

　　按道理来说，她好歹前不久才和他打过照面，那时的他对自己表现出一派陌生，怎么才过了短短时日，裴明华却好像隔了几辈子才终于见到她一般，意外又欣喜，并且这次他竟然能认出她了。

　　难道宗门里的那个裴明华，是什么其他人冒充的？

　　劫难当前，沈知本来还在害怕着，可裴明华的蹊跷之处一闯入脑海中，她一下便转移开了自己的注意力，难以释怀，还不自知。

　　裴明华就这么在阴暗角落里观察着，观察着，眼睁睁地发现沈知竟然走起了神。

　　他当即怒火窜上心头，只觉得沈知就是成心来和他作对的，都到了这种地步，她竟然还不能如他的愿，向他磕头害怕求饶。

　　裴明华生了气，掌心翻动，准备催动术法，好好给沈知一个教训，他才抬起手来，突然敏锐地察觉到一股冰冷危险的气息——

　　原本高高扬着身子、吐着信子的蛇群，也像是察觉到主人的心慌——抑或者是其他原因。

　　总之，这些满眼猩红阴冷的魔物都不约而同地低下了身子，蜷缩着往后退。

　　有什么不好的东西正在靠近。

　　裴明华当机立断，咬着牙露出狰狞神色，回头恶狠狠地瞪了一眼不远处的沈知，他仍有不甘，然而……
　　然而现在他已经只剩下自己的一条性命可以失去了，而这条命他丢不起。

　　他要活着，他要接着活着，就算是隐姓埋名、灰头土脸地跪着往前爬，他也要活下去。

　　总有一天，他要把自己失去的东西一样一样找回来，要把自己过去受的苦难一件一件的找人清算分明！

　　裴明华愤恨地甩袖而去。

　　如果还有下次，如果还有下次……

　　他一定要沈知不得好死！

　　*

　　裴明华离去之后，原本就被隐藏在洞穴中的蛇类却没有尽数离开，它们一部分还受着裴明华术法的催动，一边吐着蛇信子嘶嘶作响，一边慢条斯理地徘徊在沈知身边；另一部分由于裴明华离去，而渐渐摆脱了术法操控的蛇，则四散着到处游荡，但它们都一样警惕地时刻注视着沈知。

　　到了这样的时候，沈知才终于从思索中回过神来，带着几分庆幸地想道：
　　还好现下她的眼睛不好使，看不见蛇群。

　　要是能看得见眼前的画面，那这些画面恐怕数十年之内都难以消退，蛇群的身影会如梦魇般萦绕在每日午夜梦回时分。

　　但尽管看不见，沈知的心情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她无意中一抬手，指尖便擦过了一阵湿润又冰凉的触感。她不敢想象自己是碰到了什么东西。

　　……师父要是在就好了。

　　这时候，沈知不由得前所未有的怀念起练云霁来。

　　从被拐入仙门之后，她所行之处便步步是危机，只有在练云霁身边，沈知无所畏惧。

　　因为他是仙门第一人，也因为他是她师父。

　　虽然练云霁时常会为了一些沈知并不是很明白的东西惩罚她，可沈知也知道，练云霁的惩罚从来不会伤到她。

　　他在她面前一贯是个好人。只有在他身边，仙门中的其他人才会加倍敬重她，甚至畏惧她，不敢伤害她。

　　如果练云霁在，他一定能把她完完整整、好好地带出去。

　　沈知这么想着，眨了眨眼，尽管她现在眼前还是一片黑暗，但她还是试着转过了头，想要“看”到些什么。

　　“师父？”她喃喃着低声问道，“我遇到坏人了，有人欺负我……”

　　你什么时候……才能来呀？

　　……

　　大概是上天听到了她急切的呼唤，沈知才喃喃着开口问了这句话没多久，就听见头顶上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有人来来回回地在洞口旁的草地上走动。

　　沈知眼睛不行了，但耳朵依然灵敏得很，一听到这声音，便高兴极了，在黑暗中摸索着，仰起一张瓷白的小脸，唇角眉梢，都悄然蔓上了些不自觉的笑意。

　　“有人在吗？”她问道，“能不能救我上去？”

　　她的声音清脆，练云霁原本有些烦躁——裴明华临走前在洞口旁设下了迷阵，虽然拦不住练云霁，但还是暂时地拖延了他找到沈知的步伐。

　　练云霁原本就为了沈知可能遇到危险而心浮气躁，再乍一眼见到这迷阵，心情更是不好，他踱步来回，压抑着怒火，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灵力用过了头，不仅炸开迷阵，还要误伤沈知。

　　然而沈知的声音一传出来，练云霁原本浮动焦躁的思绪一下便定了下来。

　　……她在这里。

　　他找到她了，没有再把她弄丢。

　　练云霁心思定了，再破迷阵，自然也比原来轻松千倍万倍。

　　他破开迷阵，若有所觉，低下头一看，沈知正仰着头向他看来，她的眼神虽然空洞，但面上神情却温和柔软，她只是就这么站着，抬起脸看他，这样无比普通简单的姿态，却依然让练云霁心弦悄悄的，悄悄的，为之一颤。

　　……她这样静谧的姿态，好像她就这么一直站在这里，等着他。

　　至于沈知身边缠绕着的那些蛇，根本不在练云霁的考虑范围里。

　　他原本也是蛇妖，只需要轻轻一眼扫过去，动物灵敏的直觉便让它们不约而同地往后退却。

　　而练云霁就在蛇群悄然往后挪动的间隙时间里，近乎贪婪地，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着沈知。

　　……他又找到她了。

　　一种后怕和失而复得的欣喜同时涌上了他的心头。

　　她还在这里，她还属于他。

　　他无声地攥紧了手里的佩剑，冰冷坚硬。他明明握实了，却又奇异地觉得自己什么都没有握住。

　　这时候，沈知又开口了。

　　她察觉到了蛇群似乎渐渐远去，歪了歪头，疑惑地询问了一声：
　　“师父？”

　　半晌，没有回应。

　　许久之后，一阵风刮过耳畔，似乎有谁从地面上跳了下来。

　　沈知听见练云霁一如既往冰冷的声音在身侧响起，充作回答：
　　“嗯。”

　　“我就知道，”而沈知扯开了一个带点得意的笑容，“师父一定会来救我。”

　　毕竟她的师父可是全仙门最厉害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