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二十六 ...
-
封独平常动辄就被女主人打骂，内心积怨已久，他发觉了练和月对修士夫妇的杀意，干脆就投向练和月，两人串通起来，带这些报复意味，将整座院子里的人都杀了。
那时封独还不叫封独，他只是一个连世家门客走狗都不如的仆从，没有名字。但是那个时候的他就已经不知道从哪里学来了一身的毒术。
练和月杀了救她的修士夫妇，没过多久，听说练云婉要和叶先成婚了，她一想到练云婉生活有多幸福美满，又想到自己如今无家可回的凄惨状况，嫉妒的恶意便止不住地从心底涌上来。
她是练家人，自然熟悉练家绝大部分的地形。
在叶先和练云婉马上就要成婚的那天，练和月趁机带着封独混了进去，封独下药，她想了个办法，把叶先骗出来，和叶先说话。
叶先对她还有一点印象，见到她，十分惊讶：“是你。”
练和月直接在他面前坐下来，并不理会叶先疑惑的眼神，而是直截了当，开口第一句就问道：
“你要和练云婉成婚？为什么？”
叶先拧了拧眉，不明白练和月是什么意思。
练和月道：“练云婉长得并不比我好看多少，修为也不高，虚伪狡诈又爱偷懒。她究竟哪里值得人喜欢？”
练和月最不明白的就是这一点。
为什么练云婉都有人喜欢？而她没日没夜地练功修行，却连父母的关怀都得不到。
练云婉身边还有练云娇和练云英，虽然那两个女人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一对狐朋狗友……可她们对练云婉还是好的。
而练和月就连狐朋狗友都没有。
叶先隐隐有些不高兴了。
“我不知道姑娘与我未婚妻有什么恩怨纠葛，”叶先如此对练和月道，“或许在姑娘看来，阿婉一无是处，但在我看来，她哪里都好。”
练和月没想到叶先会这么回答她。
她怔了怔，然后问道：“那我呢？”
叶先越发疑惑了，眉头拧得更深，惊讶又提防地看着练和月，似乎不懂她是什么意思：
“什么？”
练和月提醒道：“几个月前，你闯进了我的院子里，和我说了话，你不记得了？”
“记得。”叶先下意识回答，但还是疑惑，“但那又怎么了？”
……
练和月死心了。
她一言不发地看着叶先，等待着封独下的毒发作，然后冷静地抽出剑，刺死了叶先。
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非要杀叶先。她就是想这么做。
原来对所有人来说她什么都不是。
练和月杀了叶先，恍若无事地从骗叶先见面的偏僻院子出来，绕过人群，又把练云娇和练云英骗了出来，两个一起打晕了，推到当初她掉进的陷阱里。
她和封独要了最折磨人，发作持续时间最漫长的毒药，亲自塞进了这两个人的嘴里。
然后她便离开了，连自己父亲的消息都没有去打探，也没有想再去看他一眼。
次日，她还没离开练家城，便听说练云婉自尽了。
练和月那一瞬间有些想笑——她的人生冰冷无味了那么久，听到练云婉死了的消息后，她还是第一次打从内心里感到快乐。
原来这样能让人快乐。
练和月杀过人，破了戒，从此越来越肆无忌惮；封独无处可去，则一直陪着她。两人最后拜入了魔域封长老门下，一个起名封独，一个改名封音。
练和月其实不擅长剑，于是就没再学剑，干脆从头和封长老学了音攻和杖法，想尽办法用最好的材料分别给自己打造了一把起雁筝和一只落鸥杖。
……
这就是练和月一步一步成为封音的故事。
沈知说的没错。她其实并不爱叶先，也不爱封独。
她只是寂寞了太久，看见叶先，觉得叶先能温暖她，但叶先不属于她。
她只剩下封独，便竭尽全力要和封独在一起。
封独快死了，她豁出命，也想救封独。
因为她人生实在太过荒芜，除了封独之外，什么都没有。
*
封音和沈知说完这些事后，她腰间的一块玉环突然微弱地亮了一下。
封音警觉地立即站起身来。
沈知看着她往外走，在一块墙壁上摸索着什么，然后什么也没说，直接离开了。
……那块玉环的亮光，是什么消息信号吗？
沈知猜测着。
封音不在，她便趁机也站起身来，去摸索方才封音摸索过的地方，想要找出开门的机关，趁机逃出去。
这里是仙门的地盘。
灵亦山虽然有不然女修进山的规矩，但要是发现沈知被魔修追杀，肯定会庇佑沈知的吧？
之前封音离沈知太近，沈知不敢造次，现在逃跑的大好时机，她却万万不会错过。
沈知细细摸过石壁上的符号，发现有几块符号凹陷的地方有点松动摇晃。
她试着按了几下，把耳朵贴上去，听到一阵细微的碰撞声响。
沈知挨个将几个会晃动的符号都摸了一遍，确定了它们的方位和不同形状，又侧耳细听，回忆着八卦阵法书上的一些讲解，试探着按顺序按了按这些符号。
石门内部响起一阵咔哒咔哒什么转动的声音，然后一处亮光照了进来。
沈知的眼也立刻亮了——
她终于打开了这扇门！
她可以出去了。
沈知高兴地立刻推了推石门，手脚并用往外爬，踉踉跄跄离开了这间地下密室。
在密室里关了太久，她已经不太适应外面的强光，一开始眼睛还酸疼得厉害。腿脚也因为长时间的盘腿打坐发软无力，每一步踏下去都软绵绵的，像踩进了云朵里。
但沈知还是很努力地往外跑，竭力离开这片塔林。
渐渐的，她看不见石塔了，眼前是一片绵延的松树林，和一道长长的站着青苔的台阶。
沈知不假思索地顺着台阶走——这里有路，肯定平时有人经过。她只要顺着路走，一定能看见人！
只要看见的第一个人不是封音，她就有救了。
沈知又累又晕，昏昏沉沉不知道往上爬了多久，终于来到了半山腰，停了下来，见到一个背对着她，穿着灰青色衣袍的佛修。
“小师父，”沈知惊喜极了，走上前去，想要和对方搭话，“我……”
谁知道她还没将话说完，那佛修便率先转过头来，对她微微一笑，语气熟稔：
“你来了。”
沈知一怔：“啊？”
这佛修认识她吗？怎么这么说话？
她摸不着头脑，又听见那佛修温声道：“贫僧在此等候女檀越已逾千年，终于等到女檀越再次出现，凡尘俗世中最后的一点羁绊，终于可以释然解脱。”
沈知更茫然了，眨眨眼，不知所措，左右看了看四周，然后才疑惑道：
“小师父，你是在和我说话吗？”
俊秀的佛修微微笑着，点了点头。
沈知哑然，彻底不知道说什么了。
“浮世本幻妄……”
那佛修又压低了声音，轻声呢喃了起来。
他一边说着，一边向沈知合掌行礼，背对着沈知，朝悬崖的方向离开，空灵的声音还在念着什么：
“空花电露然……”
沈知睁大了眼，正要叫住他——忽然见他纵身一跃，消失在了悬崖边！
她大为惊骇，飞身上前，想要拉住他，结果身子一探出去，这才发现，哪里还有那佛修的身影？
他已经消失不见了。
只是还有一串方才捻在他手中的佛珠，还留在悬崖边。
沈知拿起那串佛珠，内心迷茫，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更不知道怎么办。
她想了想，拧着眉头，又惊又疑地把佛珠收起来，想着等下见到其他佛修，把这串珠子交给他们，让他们还给那个消失的奇怪的小师父算了。
沈知又回到了石阶上，决定再往上爬。
她不敢回去，怕中途撞上封音。
……
不知道走了多久，沈知还是没有见到其他佛修，却走到了石阶的尽头。
这里似乎是灵亦山最高的山峰，从这里往外望，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极为渺小，云雾甚至就在沈知脚下。
青冥倚天开，彩错疑画出。
沈知没有见过比这里更美的景色。
她转头一看，身旁不远处立了一块石碑，上面模模糊糊刻着几个字：
“灵亦山金顶”。
——这里就是当年沈练仙尊感悟道心的地方。
大概是有点累，又或者是其他原因，沈知忽然不那么想走了，她坐下来，愣愣看着眼前一切，觉得这里意外地有些眼熟，像是前世梦里她曾经见过一样。
她慢慢地合上了眼。
……
另一边，正追到灵亦山下的练云霁若有所感，转过头来，看向灵亦山金顶。
金顶上突生异象，彩云齐拢，令他联想起一些往事。
旁边的几个灵亦山佛修也见到了此景，大为惊奇，正议论纷纷，练云霁没有参与他们的讨论，忽然一抬脚，急急往灵亦山金顶而去。
徒留下几个不明所以的佛修面面相觑，在后头喊着“仙尊”，试图询问练云霁发生了什么。
但练云霁谁都没搭理，缩地成寸，一步跨过数尺距离，最后又直接踏空而起，直奔金顶。
……
当他抵达灵亦山金顶的时候，便见到沈知静静地盘腿坐在那里，背影像极了多年前他所熟知的另一个人。
他放慢了步伐。
这里原本正卷动着浓厚的灵力，裹着彩云天上的彩云往此处飘来，但练云霁来了之后，所有的彩云都渐渐散开，只留下一丝淡淡的金色光辉，还笼罩在沈知身上。
练云霁不知不觉放轻了脚步，朝沈知而去。
沈知手里握着一串佛珠，忽然睁开了眼，回过头，看向练云霁。
她忽然对练云霁微微一笑。
她向来是爱笑的。可是如今这一笑，却和平常不大一样，叫练云霁莫名有些心慌。
他很快就找到了他心慌的理由。
沈知一直听话又乖巧，见到他，一定会第一时间喊“师父”。
但是现在她没有。
她只是看着他，微微笑着，笑容里带着点陌生和恍惚，就好像她是第一次见到他——又像她已经认识了他许久那样。
练云霁忽然猜到一种可怕的推测——
沈练这么看着他，该不会，是恢复记忆了吧？
作者有话说
第26章 二十六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