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系丞相攻略手册》小小翔

2、第二章

　　那小乞儿似乎也没料到会有这么多人进来，怔神过后，手忙脚乱地将马车上地座位拍了拍，像是破罐子破摔道：“文……文大人！请坐！”
　　文世宁：“……”
　　王原尚：“……”
　　朱塬：“……”

　　虽然不太理解为什么小乞儿身上会穿着他去年扔掉的衣服，文世宁最终还是将人带衣一并揪了下来，丢到路中央，乘着马车绝尘而去。
　　文世宁身上有好闻的味道，揪着小乞儿的时候，发丝蹭过小乞儿的脸，叫他晃了晃神。
　　反应过来的小乞儿在路中央捏着衣角，满脸无措：“文大人！文大人！”

　　“定安，那乞儿似乎有话对你说。”王原尚犹豫一番，开口道。
　　“嗯。”文世宁支着下巴，面无表情地看着窗外的风景，“宫中的乞儿会有侍卫收拾的，你一会儿跟我来，我有东西要留给你。”
　　王原尚见他不感兴趣，也不好再说什么。
　　“定安，我父皇他嘴硬心软，你若是再去求求情……”
　　“三皇子，是我自己要走的。”文世宁将脑袋扭过来，合上窗道，“倒是你父皇，近日总和一位无尘道士走得近，你要多留意一些。”
　　朱塬闻言，突然浑身一颤。

　　“……怎么了？”王原尚问道。
　　朱塬胡乱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道：“没什么，没什么，我是担心父皇，那道士声称自己已经八十大寿，瞧上去却只有二十的模样，还会炼丹，父皇对他甚是喜欢……我担心这样下去……”
　　“朱塬。”文世宁突然叫了他的名字，声音是前所未有的沉重，“不要胡说。”
　　朱塬立刻禁了声，马车内陷入一股诡异的安静。

　　直到朱塬下车，文世宁才说道：“见你如此信任我，便与你说几句掏心窝的话，你生性胆小，你母亲杨氏应该也是为了保全你，才一生唯唯诺诺地当了个空气般的贵妃。在这宫中，若要好好活下去，要么一直如同蘑菇一样沉着气，若敢出一点头，便只有胜利这一条路，不然……会死的很惨。”
　　“……”朱塬怔怔看着文世宁，而后重重点点头，这下声音中总算没了哭腔：“我明白。”
　　文世宁点点头，将车帘子放下，回了车中。
　　朱塬在一片白雪皑皑中站着，风吹得他干瘪的身躯似乎开始摇摇欲坠，他却也只紧紧盯着文世宁远去的方向。

　　“今日文大人怎么管起别人的事来了？”王原尚道，“为何要与他说那些话？”
　　“同门情谊罢了。”
　　王原尚看着他道：“倒也挺好，把该说的说了，事情料理干净，走得干脆些。”
　　“你还真以为我能一走了之呢？”文世宁懒懒道，“在宫里头待了快二十年，有些东西哪有那么好理清楚。”
　　“你的意思是……”
　　“我先送你一程回去？”文世宁突然道。
　　王原尚被打断了话也不恼，温声道：“先去你府中，我送你一程。”
　　“倒也行。”

　　窗外雪声纷纷，马车在雪地中吱嘎地行驶着，留下一条长长的足迹。
　　“大人，到了。”
　　两应声人踏出马车，踩在松软的雪地上。
　　文世宁府中连个来撑伞的侍女也没有，那车夫立刻拿了伞来，给两人撑着。
　　“有劳，我们自己来就可以了。”王原尚笑着将伞接过来。

　　文世宁毫不客气道：“你将我信箱打开看看，我去里头收拾东西。”

　　王原尚熟门熟路地将门前那木箱子打开，一边玩笑道：“怎么？还怕有人舍不得你……”
　　哗啦——
　　里面应声掉出了一地的信纸。
　　王原尚：“……”

　　“李大人家长女的，刘大人家女儿的……白大人家的夫人怎么也写了信？”王原尚在一旁数着，一脸吃了*的表情，“文定安，你什么时候勾引了那么多女子！”
　　“说话注意点。”文世宁一把夺过他手中的信，当场拆开读了起来。

　　读着读着，只见文世宁的脸色越来越古怪，最后一脸菜色地将信纸叠了回去。

　　王原尚一脸好奇：“什么什么，白夫人说了什么？”
　　文世宁摆摆手，扶着额头道：“这些信都烧了吧。”

　　王原尚猜出了个大概，也照做去了。
　　只是他大概没发现，那小乞儿蹲在角落处，看着他一件件地将信烧了，委屈地咬着指尖。

　　呜……自己那封呢？文大人读过了吗？

　　企图与文大人搭上话的小乞儿，再一次失败了。

　　***

　　“原尚，你替我将这个交给元尚书吧。”文世宁从腰间摘下了一枚玉佩。
　　王原尚觉得不解，却要照他的意思收下了。
　　文世宁也不客气：“你没什么事就先回去吧，不过大半日的路程，可以常来淼州。”

　　打发走了王原尚，文世宁朝着案桌上那副没画完的画看了一会儿。
　　那是一副墨竹图，全图唯有墨色，草草点缀，潇洒肆意。

　　这是一幅被曾王原尚调侃为“像是用稻草画出来的”。

　　文世宁不紧不慢地盘腿坐下，拿起半干的笔，朝砚台上伸去的时候，他突然顿住了动作。
　　像是验证什么似的，他身后突然被一个活物给撞上了，猝不及防的，叫他一额头磕到了画上。
　　“啊！”背上那活物惊叫一声，手忙脚乱想要爬起来。
　　“大胆！”文世宁额头上青筋一跳，正要回过头去，身后那小孩一顿乱扑腾，却越忙越乱，又让他朝案桌磕了个头。
　　“对、对对对不起！！”小孩特有的尖锐声音带上了哭腔。
　　“……”文世宁觉得自己的头皮被扯来扯去，终于停歇下来的时候，那小孩嘤咛一声，在他身后站着没了动静。

　　“嘶……”
　　“哎呀！”
　　文世宁保持着半起的身子，他扯着自己乱成一团毫无头绪的头发，陷入了沉默。

　　“你到底想、干、什么！”文世宁几乎是咬牙切齿。
　　“我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小乞儿眼泪不要钱似的往下掉，却不敢发出一点儿哭声。
　　“你！”
　　“疼疼疼……”小乞儿扯着被拉疼的头皮，眉头皱成了一团。

　　谁知道呢，她给他磨好了墨，本想快点儿出去，哪里想到被自己的衣服绊倒了。
　　要说，这还是文大人的衣服呢。

　　现在好了，都怪自己笨手笨脚，头发都与文大人的缠在一起了。
　　这可怎么办？！

　　文世宁毫不犹豫：“来人！”

　　小乞儿也不知哪里来的胆子，一手将他的嘴巴捂上了：“求求你不要叫人，呜呜……我会死掉的！”

　　文大人的嘴唇有点冰凉，却软乎乎的，头发将两个人缠得近，连文大人的呼吸都能感觉到了。
　　小乞儿却不自觉红了耳眶。

　　好在脸上都抹上了泥巴，文大人察觉不出来。
　　小乞儿有些庆幸地想——而她自己也说不清楚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文世宁已经接近崩溃的边缘。
　　他现在觉得自己脏极了。
　　脏的透透的。

　　他一手将那小乞儿拍开，小乞儿吃痛，往后退一步，连带着又扯了一下他的头皮，疼得他嘴角抽了一下。
　　“对、对不起……！”小乞儿还不忘道歉。

　　“来、人！”
　　“在！”文世宁家唯一一个侍卫冲了进来。第一声他没听清，这一声他算是确认了。

　　“大人有、有何吩咐？”
　　文世宁因为与一个不到他胸膛的缠住了头发，只得弯着腰，模样看起来十分怪异。见到面前这番场景，侍卫的眉毛不受控制地跳了跳。

　　“你叫什么名字？”文世宁突然问道。
　　小乞儿意识到是在问自己，忙道：“……春暖。”
　　“春暖是吧？”文世宁森森道，“扔出去，让他看看什么叫冬凉。”
　　春暖：“……”

　　侍卫抓上了春暖的肩膀，见她也不挣扎，便就这么押着站在原地。
　　三个人的空气凝滞了一会儿。

　　“头、头发……”春暖抖着声音道。
　　侍卫询问地看向文世宁。

　　“咔嚓——”侍卫战战兢兢地剪断了主子的头发，这才麻利的将瘦削的春暖带了下去。
　　春暖表现得很配合。
　　她在想，如果文大人真的讨厌自己，那自己回去便是了，本来她就是来试一试运气的——或许有那么一点点可能，文大人还记得自己呢？

　　“你……你要带我去哪？”春暖步子小，差不多是被侍卫提着走的，脚板子都不能完全碰到地面，走的十分吃力。
　　侍卫并没有回答她。
　　春暖垂下眼帘，失落道：“能把我扔出宫里吗？我以后不会再来了，我保证！”
　　“扔出宫？你在做梦呢？”
　　“唉？”
　　“擅闯宫廷，自然是要处死啊。其余人死还有个断头台，你们这种乞儿，直接去屠宰场便是。”
　　侍卫说的轻松，春暖脸都听绿了。
　　“侍卫哥哥饶命！我保证不会再惊扰文大人了！真的！呜呜……”

　　另一边。

　　文世宁在屋内糟心地看着那一地的头发，半晌又摸了摸嘴唇。

　　不太像其他乞儿那样，这乞儿虽然衣衫破旧，脸上脏兮兮的，身子却不臭。与其说不臭，倒不如说，还有点儿清香。
　　可一个乞儿能够成天洗澡香喷喷的？
　　奇怪，愈发奇怪。

　　以及……她身上为何穿着自己的衣服？为何一点儿印象也没有？

　　文世宁看着书桌上的砚台，上面是浓稠的墨汁，显然是被精心磨制出来的——然而那人似乎不太能控制用量，磨了太多，有些浪费。

　　“……”文世宁扯过一条发带，顺手将头发往后一扎，不自觉间，自己已经将门打开了。

　　虽然这番做事不太像自己，但他难得对一个人产生了一些好奇心。这个好奇心只有小小那么一点，却意外地在他心里掀起了波澜，连他自己也没想到。

　　而他更没有想到，那些切断的发丝，已经将自己与小乞儿的命运紧紧连在了一起。

　　“备马，屠宰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