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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 9 章 ...

  •   各家都收完麦子的时候,果然没过多久都开始耕地了,宋丁卖粪料一车五十文,村里不少人都嫌贵。宋铁柱说卖十文一桶,好些人听了,纷纷拿着木桶来他家舀粪。粪池里几个月的囤货居然一周时就空了。而收来的铜钱把宋家那个破瓦罐都塞的满满当当。
      莫伯很是好奇,宋丁与他们是同一地方拉的粪,宋丁卖五十文一车,宋铁柱卖十文一桶,可一车粪装个□□桶是错错有余的。如此一看,宋丁价格反倒很合理,并未贵。反而是宋铁柱,一车粪几乎能买宋丁两车。就算这样,居然都还是到宋铁柱这买的多。
      宋铁柱不以为然的讲到“宋丁那蠢货,虽说刚打了麦子,可交完租,买完七七八八,剩的都不多,都要留着做口粮,谁家有那余粮去换钱,谁家又拿的出五十文。”
      “可十文一桶也是不少钱啊,而且买了一桶粪可浇不了多少地。”莫伯仍是理解不了花贵的钱买少的东西。
      “那是你种地不多,谁家是整桶粪直接倒地里的,还不烧死后面的麦子,都是兑水的,更何况还有自家粪坑呢,攢了一个冬天,怎么也攢了不少。尽够了。”宋铁柱手上不停的编着筐子,一边帮莫伯答疑解惑。
      莫伯低头想了想,还是觉得村民太愚昧。既然都是兑水,何不自家的粪兑兑水浇了地,还省的花钱。他不知道的是,村里村民吃的大多节俭,多食蔬
      食,极少见到肉。而城里的人再不济十天半个月也能吃上顿肉,尤其是过年这一阵,家家聚餐,餐餐有酒有肉。这吃的不同,屙出来的自然也不同。这就是村民多少总要买点城里的粪的缘故。
      李睿学了半个月的做饭,总算能自个儿引着火了,也能煮点菜汤,只饼还未学。因此每日做完菜汤他就往厨房外逃,出来看到宋铁柱在编筐子,好奇心大起。蹲在一边看他编,手上还拿了两根地上的柳条,想学着编,无奈宋铁柱动作快,他看的眼花缭乱,手左右乱摆,连个头都没起。
      “想学?”宋铁柱早见到他双眼亮晶晶的在瞧,本不想搭理他,一想学会了编筐子,以后说不定能编了拿去卖,一文一个也好啊。这才停下来,问他,见他使劲点头,就手把手开始教他。
      李睿一开始是好奇加好玩,学了一天学不会后,就开始打退堂鼓了。第二日想溜,被宋铁柱一把拎住后衣领。只能垂头丧气的坐那继续学编筐。
      这日宋铁柱就没那么好耐心了,一个地方错了两次就直接拿柳条抽,李睿被抽的手背上一道一道的,每抽一次他整个人都会惊跳一下。精神高度集中的结果就是,一个人磕磕绊绊的编完了整只。就是卖相实在是丑,左边稀疏,右边又太密,密到扭在一起,中间间或还有漏编了的。筐子拎起来就歪歪斜斜,别说卖了,用都未必能用。
      但李睿看着分外高兴,拿着冲出去,献宝一般给莫伯看,莫伯笑着摸摸他头,夸他聪慧。乐的李睿一蹭三尺高,结果乐过了头,跳到地上的时候,上下牙一磕,把摇摇晃晃的门牙给磕下来了。
      李睿吐出门牙,用手接着,然后喷着血满嘴漏风的说“莫伯,我牙跳了…”
      莫伯让他张嘴,一看是上牙,让他赶紧别说话,找了屋门正对的地上,让他把牙埋进去。然后再虔诚的拜了三拜。然后开口说“好了,拜过牙神,阿睿的牙定能好好长出,必不会歪斜。”
      宋铁柱出来的时候正好听到这句话,侧脸看了他一会儿。转身要走,停下说了一句“牙换完之前不准出门半步。”
      李睿听的目瞪口呆,牙掉了,门也不能出了。莫伯想的多,想是二狗早已换过牙了。李睿比二狗毕竟小两岁,虽说身高能说他长的慢,但这牙,可不会换两次。摸摸李睿的头,“是了,你若出门,牙神便不能在这安心待着,你那牙便出不来,就只能留个洞。”
      李睿一听,赶紧捂住自己的嘴,仿佛这样牙神便不能走了,他可不想自己一张嘴就是一个洞。说话漏风,而且太难看了。但是又想起一事,赶紧问“腊我在家干什么捏?”
      莫伯想了想,东张西望了一会儿,见到了宋铁柱刚拿出来的柳筐,顺口搪塞道“你不正和铁柱学了编筐么?再好好编编,还能编点蛐蛐,蚂蚱什么的。”
      李睿一听柳条还能编那些,好奇心又起,暂时忘了为什么不让他出门这事了。
      李睿试了好几天,都不能用柳条编出什么蛐蛐,倒是筐子到编的似模似样了,只还不够紧实,装点重的东西就容易散。他实在不想编了的时候,宋铁柱抱了一小捆干草过来,坐他边上一声不吭,手指飞舞,一会儿编出一只蝴蝶,一会儿编出只蛐蛐,还编了个笼子,将草蛐蛐放进去,甚是有趣。
      宋铁柱抬头一看,果然李睿被吸引了视线。不用他问,李睿就忙不迭的点头,想学。宋铁柱又用各种手工编织,打发了他一个月。见他两颗门牙都换完了,才不再拘着他让他编这编那。实是他也烦了,整天绞尽脑汁想编点什么。连睡觉都拿了莫三娘的头发在编。惹的莫三娘怨气连连。
      李睿在家学编筐这一个月,第二次耕地也翻耕完了。接下来到种麦前都不能再翻土了。于是大家都清闲了下来。大多都是趁此时去服役,服完役马上就要种麦时节了。因着宋铁柱不在,莫伯一个人,掏粪去不了,就只能暂停了。莫伯问过宋铁柱,若后面没的去,
      怎么办?宋铁柱倒是心宽,以前没有那机会,自家也照样过日子,以后若没有,也影响不了。无非多了两口人,实在不行就让李睿去学工匠。莫伯想着走一步算一步,便也不在多想了。
      二十日转眼就过,这二十日李睿长进倒不少,自从看宋铁柱是用干草编的蝴蝶之类的后,他无师自通的用干草编出了蛇,蛙,笼子,蛐蛐,甚至还给他折腾出一只兔子。莫伯每日去河边捉鱼,用李睿编的筐子装了提到城里去卖,鱼倒不见每日都有人买,李睿编的那些草动物倒是很受欢迎。
      李睿因着有人喜爱他编的那些物事,编织热情格外高涨,也不惦记着出去玩了。整天想着编些新玩意。就是手小力气有限,每日出量不多。
      莫伯本担心量不多,恐买的人迟迟等不到而发火。谁知越是买不到越是有人要来买。洛阳一时兴起了许多卖编织的人。可大多数都是卖蛐蛐,笼子这类的,顶天了也有蝴蝶,但兔子这类大只的是一个也做不出。也有人买了回去拆出来像照着学,可干草这种东西,折过了就分外脆,再拆出来,早碎成一段一段了。因此莫伯每日的草编买的人是最多的,尤其是五日出一次的大只动物,许多人都是一早就来候着了。
      宋铁柱回来的时候,以为他们肯定都无事可做,分外思念他。谁知进了院子,一个个忙的热火朝天。连他站院子里半天都没人发现。李睿坐檐下,低着头手指翻飞,莫伯在东边院墙边整理干草,粗细大小,无有折断,全部都要理出来。莫三娘则把莫伯理出来的,全部泡进大铜盆里,再将另一个铜盆里的湿草杆拿出来,根根晒在大扁筐上。
      宋铁柱看的目瞪口呆,自己不过走了两旬,怎么感觉家都换了。用力咳嗽了两声。三人停下手上的活计,齐齐转头看来。“阿柱哥!”莫三娘惊喜的发现是自家相公,赶紧把手往腰上围裙里一擦,快步迎上去。
      莫伯也站起来,笑咪咪的看着铁柱,发现他更黑了,瘦了不少,两颊都凹陷了下去,只一双眼还算有神。
      李睿站起来,扭捏着想过去,又开不了口唤阿爷,正低着头手拧着裤边的时候,被人一把抱了起来,一惊,抬头一看,自己被宋铁柱举在了半空,然后坐在了他左手上。李睿呆滞的眼珠都不会转了,一动不动。阿爷自小就没抱过他,或许抱过,也是很小的时候,自他开始走路,就再也没抱过了。阿娘是大家娘子,又兼身娇体弱,自是也不会抱他。阿姊不欺负他都算好的了。
      宋铁柱就这么抱着李睿和莫三娘一起走进了屋。莫三娘心疼他苦役刚回来,唤李睿下来“二狗,快下来,快去给阿爷端盆水洗漱洗漱。”
      李睿悄悄爬下地,诶了一声就往外跑,撞到莫伯身上,侧了侧身继续低头去后院。莫伯笑了一声“呵,这莽莽撞撞的。”
      李睿端了水放进屋就退出去了。虽然很想留下,但还是懂事的知道莫三娘更想念他。短短几个月,宋铁柱已然成了李睿的支柱,谁都没发觉他偷偷思念宋铁柱,今日看到他,更是激动欣喜。他甚是贪念宋铁柱那简单的父爱,没有规矩,没有礼仪,只有温暖。就像夜晚的火把,让人忍不住的靠近些。
      屋内,莫三娘趁宋铁柱洗漱的间隙,絮絮叨叨的说着这近一月的事“阿柱哥,你肯定想不到,二狗那孩子真是个能干的,编出来的蝴蝶兔子,似是活的一般,莫叔每日都拿去城里卖,最开始去县里卖,后来有次发现城里卖的价高,就每日都赶远点,拿去城里卖。之前那罐子钱我都拿去买了稻谷,新谷下来了,二狗说喜欢稻谷,今年我就多买了点,本来想着钱全花了,得再想法子攒点,没想到二狗倒赚回来不少。哦,对了,谷仓得再建个,稻谷好些还堆在二狗屋里呢,之前那粮仓不够了。还有,葛叔来过,见你还没回,就回去了,只说等你回来了去一趟。”
      宋铁柱前面的都随意听了几耳朵,心想:一个孩子,还能赚多少,想必三娘是担心钱都给儿子换了谷子,我会迁怒。也不想想,不过就几个钱,没了就没了,再赚就是了。到听到谷仓要建,想了想,等会儿看看需要哪些东西,明日一并去采买齐。也不是大事。最后听到里正找他,这才停下擦脸,抬起头询问的看着莫三娘,莫三娘回他一脸我也不清楚的表情。宋铁柱扔下布巾,大步跨出了屋,出门去了。
      莫伯见他刚回来又走了。停下手里的活,问莫三娘“铁柱怎的刚回来又走了?”
      “哦,听说葛叔来过,他就急匆匆走了,衣裳也不换件再去。”莫三娘扶着门框见人已走远,拍拍围裙,转进来想继续忙活,一想丈夫回来,今儿要吃好点,急匆匆转去后厨,将厨下挂着的仅剩的那点羊蹄子整个拿下来,煮了浓浓的一盆羊汤,又去瓮里捉了条鱼煮了一小瓮鱼汤,还少见的蒸了一瓮米饭,米饭上蒸着饼。
      宋铁柱赶到里正家赶的满头是汗,拿袖子一擦,接着用手扇风,然后喘着气问里正“葛…葛叔…你…你找我?”
      “你坐下,来喝口茶”葛大山正在煮茶,顺手倒了杯给他。
      “咕咕…葛叔,你这茶里怎这香,好喝,就是咸了点。”宋铁柱正口渴,两口喝完,才发觉咸了点。
      “那是你家盐吃的少,我老了,好咸口点,里面加了点薄荷和陈皮,嘿嘿,你们往常喝,也就加点葱姜蒜的,哪喝的到薄荷。当然香了。”
      “葛叔,你还没说找我啥事?”
      “哦哦,你等会儿”葛大山说完起身,去了东厢房,悉悉索索一阵,拿出来一张纸。
      “我之前所料不错,陛下新登基,果然将人口普查提前了,这不,我就想着上次你不是说给二狗改名么,本想拿去你家,你不在,我和三娘也不好坐一屋。就先给你家这名单给扣下了,等你回来再挤进另一批一道送上去。你想好给改什么名了不?”
      宋铁柱摇摇头,表示没想过。葛大山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样子“那你是怎的,要么去县里找个先生给取一个?”
      “要什么先生,葛叔你给想个,你给正仁哥几个取的都好。”宋铁柱一脸实诚的拍马屁,葛大山分外享受。
      葛大山沉思一阵,捋着小胡子,想了好几个都不是很好,眼角瞥到了角落的称,一个名字涌上来“就叫知衡吧,望他长大了能明辨是非,心中有杆称。”
      “好,就听葛叔的。”宋铁柱一脸感激,至于叫什么,他都是无所谓的,他觉得二狗和知衡,没啥差别,只不过三娘心里记挂二狗这名字招人骂。
      葛大山落笔,宋铁柱户下,子那栏,更名宋知衡,自此,李睿正式成为了宋铁柱的儿子,宋知衡。
      葛大山要留宋铁柱吃饭,宋铁柱谢绝了三次,葛大山才不留了。宋铁柱一路脚步轻快的往家赶。见到了院门口站着张望的莫三娘,心中柔软一片。什么子孙不子孙,钱财不钱财的,只要她安好,就好。
      吃晚饭的时候,宋铁柱轻描淡写的说了改名一事。莫三娘很高兴,她原是打死也不会给二狗改名,怕影响的命格,但自从孙梨花骂过之后,好几晚她都无法入睡,想通了儿子还要做几十年人,若是每次出事都被人揪着名字骂,她即使在地下了估计都会爬回来去给他改个名。因此命不命的,也就不顾及了。却不知即使叫了二狗,他儿子也还是没留住。
      李睿一开始没留意,今晚有他最爱的稻米饭,根本来不及留心几人在说什么。到后来发现都在看他,停下来疑惑的望了一圈。莫伯怜爱的给他擦掉嘴边的饭粒,说了给他改名做宋知衡一事。
      李睿张口要说为什么不是宋睿,瞥见宋铁柱警告的眼神,咽了下去。宋铁柱真是杜绝一切可能让莫三娘想起的因素。他担心睿字让她想起李睿的名字,哪怕因一个字让莫三娘觉得似曾相识也不行,因而葛大山问他的时候,他根本没想过改宋睿。一是那个原因,还有个原因是睿字复杂,宋铁柱不识字,他根本无法说清是哪个睿,也无法解释为什么要叫这个名。索性就让里正取名算了。
      李睿委委屈屈的吃完了饭,有心想开口问,却有有点赌气。白日的那点亲近都化做了云烟,散的无边无际。
      晚上莫伯开导他“阿睿,你要想,你的相貌并未大变,若名再一样,日后你去京城,很难不让以前的熟人联想到你,与其到时惹出麻烦,不若现下就取个不同名的,那别人至多只当天下想象之人有之。断不会给这儿的里正,县令等惹上祸事。”
      李睿经过这近一年,早就不是以前那个任性自我的娇气小郎君了。他早就明白很多事不是以他意愿来的。也能看来很多,只是一时无法接受。后来睡着前迷迷糊糊自嘲,宋知衡也总比宋二狗好啊。宋二狗这名,估计京城都不让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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