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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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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云风曾跟我说佛曰:人生有八苦:生,老,病,死,爱别离,怨长久,求不得,放不下。
当初年纪小,不明白,如今明白了,又觉得太苦,苦在心里,不得解脱。因为遇到了柳云风,所以我苦于爱别离,恨于怨长久,现今又是求不得,放不下,久了,也不知道究竟是麻木了,还是学会了苦中作乐,再后来,只剩满心的痛。
把自己最后一点家当寻了出来,连夜该当的当了,其实也没多少,不过是些用不上的棉衣布袄,现今带不走了,换些银钱花差也总是好的。
从家不远的食肆里买了些烙饼馒头,又要了些咸菜牛肉,食肆就要打样了,给的份量比白日里多了些,于是用油纸包好了,便有了一大包。买了两个牛皮水袋,一个装酒,一个装水。对门住的老婶子见我折腾,远远问了句,我只道是清明要去祭拜先人。婶子点了点头,回去了。虽然现在说是祭拜已经有些晚了,但总还算是个合适的借口。只是也不知道有几个人能信就是了。衣服用蓝布包好了,那些吃食也一并放了进去。这个时候我才突然发起了愁来。
不得不说,我有时候还是会冲动的,现在看着那躺在我床上不知是死是活的人,我就后悔的要死。也不知是怎么想的,那个时候又拉又拽,把人弄了回来,现在却后悔了,也不知道把他再扔回那个地方行不行的通。我皱皱眉,这个人一点醒来的征兆都没有,难不成我要这么一直等下去?他身上没什么外伤,也不知道是中了毒还是受了内伤,我知道的不少,却都是少年新奇学的些无用东西,以前和那些士族子弟显摆的时候,还是洋洋得意,现在拿出来,却没一样帮得上忙。记得当初柳云风随人学医的时候自己还曾大大的嘲笑他,如今想想,还是自己明白的太晚。那个人总是比我做的好,懂得多,优秀的让人忍不住抬头仰望。
我捅了捅那人,死尸一样,动也不动,要不是他还呼着气,全可以当成死人埋了。时间太紧,眼看就要到了封城门的时候了,叹了口气,也算自己倒霉。找了件干净衫子给他穿上,记得前几天老婶子家的那辆车要卖了,也不知道卖掉没有。
车已经破的很,动起来就发出咿咿呀呀的叫声,听起来似乎马上便要散架了。拿了床被子扔了上去,又铺了垫子,把人挪上去的时候,觉得这样其实也挺好,有辆马车,至少晚上还有个住处,到不了镇子也不用露宿野外。把自己的包裹扔上去,心里有有些不放心,回头又把它拿了回来,背在了背上。从屋子里找出打火石,装了起来。
拉车的是匹老马,和这车一样岁数大的很,也是一副马上就要倒地的模样,但是好在他还是极便宜的,我可不希望自己辛苦积攒下来的钱就这么折腾在这出行上。
忙了半天,总算是收拾完毕了。我坐在那车夫的位子上,突然想到这车每一分都是自己亲手赚来的,便觉得这车怎么看上去都好的要命。
马鞭一挥,车就动了,没有想象中的速度,那老马一步一步走路的样子悠闲到了极点。如今说是坐车,其实也比步行快不了多少。这么一来又多少有些郁闷了。
到城门的时候,刚巧赶上封门,我道是家里兄弟得了重病,要去另镇医治,便放行了,没走几步,就听那卫兵嘴里嘟囔,这陈二什么时候有了个兄弟,真是怪了。我背后出了一身冷汗,连忙挥了马鞭要那老马快走几步。
城门最后在我背后合上了,
我在这个镇子住了八年有余,却还是没有什么归属感,师傅死后,便觉得其实哪里也没什么区别。只是不知道林子明天会不会为我的晚到疑惑,然后大声发起牢骚。我又挥了挥鞭子,清脆的马鞭声响在空气里,把那些念头一一吹散了。
马车果然是有马车的好处。夜深的时候,我们还是没有到达临镇。我把车停在林子边上,免得夜半堵了人家的路,被摇醒,扰了一夜清梦。本来还想着要在一旁升上个火堆,后来想想,早晨刚下了雨,哪里来的那么多干树枝,也懒得再去找了,便下去把马拴住,然后回到车上,把那人往里推了推,扯过一床棉被,便把自己裹了进去。
身体已经极乏了,可是精神却还好的很,没什么睡意,躺在车上,车里黑呼呼的一片,隐隐的还听的到另外一个人呼吸的声音。夜半的时候,终于有些睡意,迷迷糊糊似乎听到有马从路上经过,本还想着去看看,却最终睡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天已经亮了很久了,车里有帘子,撩开帘子,暖融融的阳光便洒了进来。亮堂堂的。记得这附近还有条小溪,伸了个懒腰,拿了水袋,便下了车。也不知道树林里有多少鸟,反正叫的极是好听。春天溪里的水还冷的很,匆匆洗了把脸,直觉的那寒意几乎要到了骨子里,一早的暖意全都散了去。把水袋装满了,又想到车里那人,想了想,还是撕了块衣摆,沾了水,就算他自己不喜欢干净,可天天和自己睡在一起,自己也要嫌他脏了。
回去的时候步子慢得很,这样散步的感觉很是让人觉得享受。到了车里,把那人从厚厚的被子里刨出来,然后拿那块布给他擦脸。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摔的,整个脸似乎都栽到泥里了,幸好昨天已经把他染了泥的外衣都扔了,不然还不知道这被子要被糟蹋成什么样子。
一点一点把他脸上的泥洗了下去,心里却不由不得啧啧称奇,也不知道这两天是怎么了,怎么自己随便碰上一个,便是罕见的美男。看过好看的人多了,面前这张脸就不由的让人拿去和别人的对比。这眉毛比柳云风的挑,一股子狐媚的感觉,这皮肤也比那人白,又不是女人,长那么白有什么用,再说这头发,我瞅了一眼,还没洗,算了,这么比明显是对他不公平。
衣服里面我没胆子看,也没兴趣看。想来都说情人眼里出西施,柳云风在我眼里却是比西施还要好看上个十分。总觉得这人似乎是偷看过自己的心思,不然怎么就长的那么和自己的意呢?
心里过了瘾,好歹还记得要赶车,把帘子掖好了,便又挥起了马鞭,那老马便慢悠悠的上了路。
说是老马识途,没想到却真的确有其事。在明了这匹马是真的认路之后,自己也懒得再挥那破鞭子了,有时候下车走走,有时候爬进车里补个觉,更多的时候,是在车夫的位置懒懒的打个盹,阳光照在身上,暖的人惬意不已。
正午的时候停了车,毕竟是老马,得让人歇歇。把马栓到一片草地旁边,自己找了些树枝,点了火。昨天买的那些干粮已经冷了,吃的胃里肯定好不到哪去。
把馒头放在火边烤了烤,一会一股焦香的味道便传了出来。就着咸菜吃了,觉得胃里暖暖的,说是该睡一会,却又突然想起车里还有个半死不活的人,也不知道这么久不吃饭会不会真的饿死。
有时候连自己都觉得自己是个好人。
到底是心里不忍,都那么辛苦的把他抬回去,又更辛苦的把他带出来,总不能就让他这么饿死在路上吧!
从车里翻出个小锅子,把馒头掰碎了,兑了些水,放到火上慢慢煮,不得不承认,这锅东西真的很倒人胃口,幸好这人还是昏着的,不然估计死都不会吃吧,我一边幸灾乐祸的想,一边把那锅烂糊糊一样的东西给他喂了下去。
也不知道是不是连本人也觉得饿了,那人很配合的就把那锅糊糊吃了下去。把他放下,看着那张好看的脸的瞬间,心里就突然萌生了一股子罪恶感,自己这样是不是太不道德了?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