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贼王之荣耀》Kaish

4、活死人之夜（1）

　　航行的第四天。
　　“……不，我不清楚……我很想——看情况。是的……我明白；我不太介入，别担心。……当然好，好得很……晚点联系。再见，朋友。”
　　明知电话那头的人看不到，克莱芒仍旧点了点头。他挂上电话虫（*1），放下讲机的动作就像按平一块翘起在地板上的木板，于是那个可爱的小家伙“咔哒”一声失去了人性化的表情。但克莱芒的脸上仍然流露出一种奇妙的表情，像是望着天空的人坐在还乡的牛车里，脑海中一再意识到自己与故乡的血肉相连的关系……而他们也成为了故乡的水彩画中的一部分，在没有人看到的地方显得更加柔韧糙暖。但这种“缅怀的”感情，放在他这个没有家的人身上，显然是怪诞而荒谬的。
　　当斯摩格推门而入的时候，就看到自己的室友脸上摆着殷切的笑容，嘴角抿着一丝温和的笑意，好像遇见了什么顶高兴的事情。
　　克莱芒刚要与他打招呼，“停，别跟我说话，你笑得好恶心。”斯摩格被对方的表情窘了一下，皱起眉，“真不想跟你同一个寝室。”
　　“是吗？”克莱芒愣了一下，露出歉意的神情。
　　克莱芒就坐在斯摩格对面的床铺上。但斯摩格懒得理他，背过身把自己的那床被单掀了掀，好似检查下面有没有什么蛀虫或是脏物。
　　“我能问你一个或许毫不相干的问题吗？”克莱芒突然说。
　　“问。”
　　“泽法大将的不杀传说你一定听说过，”他说，“依你的高见看来，这是正义吗？”
　　“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个？”斯摩格不耐烦地说：“我们这个老师不赖，据说是他们那个年代的神话，名声传得沸沸扬扬，而且碰巧对敌人和伙伴都很宽容。大多数海军都巴不得认识他这样精彩的传说。”他转过身来，才注意到克莱芒友善的棕色眼睛似乎从始至终都注视着他，似乎在等待进一步的了解，而且那种注视是积极而深刻的，并没有随着他们认识的时间失去魔力，也就是这股子魔力把他引到了正题上：“如果你想知道我的想法——虽然它没有什么价值——但我也可以告诉你：只要能使我变强，导师是谁都无所谓。我觉得他杀了海贼也无所谓，不杀海贼也没有什么不好——我深信他是对我有帮助的人，除此之外我便懒得想了。”
　　“那你知道那些被抓住的罪人们最终会去哪里吗？”克莱芒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冷淡，幸许是他的错觉。
　　“不清楚。大概要么是深海大监狱……要么是押送他们穿过无风带，通往东海某些不为人知的地方。”斯摩格顿了顿，突然想起：“你说你家远在混乱的东海？”
　　“一个很小的岛屿而已。”他叹了口气，“说来你或许不会信，永久的囚禁听起来远比一死来得残忍。”
　　斯摩格好一会儿才抬起眼神：“别净想那些没用的东西，只会让自己更混乱。”他淡淡说，“如果你再问这种难缠的问题，我会觉得很麻烦。不如把这种精力多放在锻炼上。”
　　克莱芒沉默了一下，笑了：“你说得有道理。”
　　“我们走吧。换班该迟到了。”克莱芒为他撑开门，坦言道：“可别口口声声说把精力放在重要的事情上，到头来自己却忘记时间。”
　　“还不是你的错。”斯摩格递给他一双白眼，头也不回地走出门去。
　　“我倒好奇自己哪里错了。”他耸了耸肩，心平气和地跟上去。
　　“你错在浪费我的时间。”
　　“不，我从不承认我没犯过的罪行……”
　　他们踏出船舱的那刻，号角突然被吹响：瞭望台上的同伴发现了海贼方的船只，哪怕只是几公里之外的一个坐在地平线上的船影子。那时是午后两点半，有微风，炙热的阳光在人头上顶燃烧，好像要将他们的头发点燃一样。所有人都不得不去做备战准备，甲板上泽法的学生们忙忙碌碌，有些人排成一队去搬运仓库里的炮弹，有的在调准炮管维度，克莱芒回房拿了一把他常用的宽刃刀，斯摩格已经背上了他的十手，双手揣在白外套的口袋里，正斜倚在炮筒侧边，装出一副悠然自得、甚至无精打采的神气。斯摩格虽然也是在克莱芒加入不久前刚刚进入这个精英班的，但在那之前都在别的船上做过多次巡逻，动作还算迅捷。
　　他们没有对海贼船视而不见，而是以垂直的路线冲那艘船开了过去。从他们这头看过去，只能遥遥看到泽法叉着腰站在船头的白色背影，此时，他披上了写着“正义”二字的长外套，那轮廓中明显有一战的气势。还有视线中更加遥远的那艘海贼船，不知为何没有提速避开海军军舰，反而在视线中慢慢变大。
　　随着双方慢慢靠近，船上是静默的。
　　“确实是艘海贼船。”缇娜走到了他们旁边，干巴巴地找了个话题。“大多数海贼都不会选择跟我们交战，毕竟除了一番苦战以外，有什么是值得他们去图的呢？”
　　“不，”观望台上举着望远镜的人突然朝下面喊道：“他们不是正在向我们驶来，是我们在单方面靠近他们！——看他们的残破的旗帜！他们不是不想逃开，是因为他们的主桅已经被破坏得残破不堪，根本没有办法快速离开原地，只能随风飘荡。换而言之，他们已经经历了一番激烈的战斗……那时发生了什么我们无法得知，总之现在看来他们根本没有战斗的余力！”
　　他们突然听到了一声笃定的哼声。
　　“他们就交给你们——我的学生们来解决。”泽法身上的战意消失了。他冲他们扬了扬眉头，克莱芒听出他语气里带点自豪，还有一点充斥胸腔的正直，还有一点高高在上的舒缓。就好像狱长没必要虐待一个比他要弱的多的罪人，“但是我不允许你们杀人。”
　　“泽法的不杀传说果然是真的。”克莱芒诧异地想。
　　“看；他们连那十几架炮台都没动。肯定是没有炮弹了。”
　　一瞬间疯狂贪婪的海贼在他们眼里变成了一个遭受严重肢体残疾的病人，恶名昭著的罪犯好似变成生活无法自理的家猫。
　　然而克莱芒注意到他的室友非但没有因为此行感到兴致高昂，反而皱着一张脸不说话，在泽法下达指令的时候只是跟着众人混混沌沌地应了一声“明白”。此时，斯摩格正用遗憾的眼神看着从地平线上渐渐脱离的海贼船，表情就好像刚刚咽下一大口温牛奶，才从怪异的回味中意识到杯子里的液体早已经过期。他应该正因为失去了好好锻炼一番的机会而感到遗憾，他显然也有那种与泽法一模一样的高傲。
　　“这样也好。意味着我们不必花费太大精力把他们捉拿归位。要知道，抓人有时候远比杀人要费劲。”克莱芒说。
　　在过去的几个月里，斯摩格大概跟布莱恩·克莱芒这个人交谈过几十次。但使他失望的是，他发现克莱芒并没有多少话可说。因此他最初以为他是一位相当有想法、有主见、甚至刻意隐藏个人身世的人物印象，已经在日常琐碎的磨合中消失，虽然这不妨碍他仍旧坚持认为这个人受到过良好的教育——至少一小段时间的优质教育，毕竟看到这个人的第一眼时，直觉就告诉他有那么一回事儿：礼貌的招呼也好，大方的眼神也好。不过看起来，现在站在他眼前的这个总是露出淡淡笑容的布莱恩·克莱芒，到头来也只不过是一名十八、九岁，性格比较端庄的青年。
　　“克莱芒说的对。”缇娜耸耸肩，她手上没拿任何武器，但依旧套着那双棕色牛皮手套，但她的身材看起来又不像是有经验的搏斗家，让人不禁猜测她接下来要以怎样的方式战斗。“至少在一群精神的亡命徒和疲倦的亡命徒之间，我更乐意面对后者。如果可以选择的话。”

　　随着战线渐渐缩短，他们焦灼起来。但当双方的船只拉近，使他们吃惊的是，原来那艘船上是远过于“狼狈”的景象：那船恶名昭彰的身躯破损得像一块刚刚被孩子推翻的积木，又像一片硝烟过去后的焦土，以至于每个人的脑子里基本都能想象出那样的形象——一个被打破的沙漏，在源源不断地身子里每一个孔洞外漏着沙屑，时间无法被推进……就如同这艘海贼船正在以缓慢的速度吞咽着海水，以几乎可见的速度地下沉着，而因为大海那累赘的重量无法前进，也没有退路。
　　他们此刻的紧张彻底化为惊讶。
　　当他们终于和失去战意的船只接舷，泽法第一时间察觉到不太对劲，果断领着小半的人马鱼贯而入的时候，他看到有的人颓废地靠在船边，小声地叨念着什么，好像被什么魔咒魔咒击中了，神智不清。有的人躺在甲板上，好像被什么东西活生生地折腾死了，死的时候双眼瞠大着，好像死不瞑目似的。
　　“发生了什么？他们疯了吗？”
　　“我怎么会知道这是什么情况……真够毛骨悚然。”
　　“他们看起来比洗劫了还惨。”
　　泽法蹙紧眉头东张西望地防备着，带头走来，身后有学员七嘴八舌地小声议论。
　　“是个疯子干的。”一个还活着，看起来却是死了的海贼喃喃道。可以证实这点的关键点在于他们的眼睛，只要看到他们的眼睛，就能发现他们的眼睛里不会有他们的眼睛里没有平时的神采和灵气，看起来就像只有他们的躯体瘫软在这里，意识却已经被困在别处的哪里出不来。这艘船的大部分人都缺乏意志的主宰，表情、谈吐也毫无生气。当他们走来的时候，一个浑身散发着恶臭的人对他们视而不见，可是却用那双深深凹陷在眼眶里的眼睛不停地向四面看，像在苦苦寻找什么东西。
　　他的眼睛布满狰狞的红血丝，黑漆漆的眼球也在大睁的眼皮下咕噜噜地转，像被空气灌满，“是个疯子干的。”他不停地说，“他一定是疯了。”
　　与那些神态消极，失去了战意的海上战士们相比，他们眼睛里的空洞如此异常、茫然，以至于他们光用后背的感知力就能辨别出本质上的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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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1）一种可用于通讯的动物，外形如蜗牛，壳顶上有对讲机或按键，不接通时会睡觉，接通时会惊醒，并发出“波噜波噜”的声音，在通话时电话虫的嘴巴会如同讲话人的嘴巴一样动，也有人的感情听得懂人类说话，工作原理是将人的声音转化为电话虫的声音进行长距离传接，是自然生长的一种虫。电话虫越大，通讯距离越长，但也越难携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