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才被流放呢》入弓

9、9、火种轨迹

　　每一位帝国的公民，都在义务教育中学到过：帝国文明的火种起源于岩石。无论是最早的随石块打击而生的火苗，还是古老文名用石头砌起的建筑，蓝星文明。公元6世纪，游牧民族在欧亚大陆发现了一种可以发光发热的神奇矿石能源，随着动荡将之传播到大陆东西海岸，古代文名像是打了鸡血一般得到了迅猛的发展。
　　公元754年，围绕矿石能源的争夺战争结束，蓝星统一，此时说是统一，也不过是随着矿石能源的进一步利用，各个大陆彼此相知，形成了松散的联盟，科技腾飞。1282年，人类第一次在太阳系外的星球建立基地。1639年，银河系大部分归于蓝星帝国。

　　一切都归功于G石的发现与开发——帝国把发现于欧亚大陆的矿石能源命名为“G石”，这样的矿石陆续在整个蓝星的地表之下都有发现。时至今日，1999年，人类几乎把G石开发到极致，甚至在帝国的实验室中人工合成了G石。
　　与之相对的是，尽管科技跳跃式发展，但蓝星统一后，仍延续了当年的帝制至今——这似乎是最有利于向银河扩张的制度，直到三百年多前都没人怀疑。直到那次让帝国元气大伤的叛变。

　　蓝星帝国称之为叛变，实际上，它还有另一个名词——光荣革命。
　　1688年，蓝星帝国的部分军官和新兴资本家提出了制度变革的口号，尽管遭到了当时帝国的猛烈镇压，却还是在银河外的莱茵星河建立了新的理想国度。优惠的税收政策策反了不少当时帝国赫赫有名的大人物。

　　几十年前，莱茵星河的高层宣布他们人工合成了比G石更高效的矿石新能源，并将之命名为K石。
　　帝国随之宣布K石极不稳定，由外国合成可能暗藏后门，故而将K石列为帝国禁物，禁止在帝国境内销售、获取、使用K石。帝国内，人们常用“禁忌能源”一词称呼它。

　　安德丽娜在这次拍卖会现场的名录上看到光明正大地印着“K石”时，不由得惊呼出声：“K石？这不是禁忌能源吗？！”
　　一旁的雷尼对她这过激的反应感到奇怪：“喂喂，这又不是帝国境内，大呼小叫什么？”
　　安德丽娜沉默了那么几秒，隔着口罩摸了摸自己的下巴，问雷尼：“你的舰队也在用K石？”
　　“其实算上配套设施的话，还是帝国的G石划算一些，毕竟技术最为成熟。目前只是舱内的部分设施用着K石。”对于这种无关痛痒的话题，雷尼对她倒是没有隐藏，不过他又从她的言语中捉住了措辞，明知故问道，“听丽娜姑娘的这个说法……你是帝国公民？”
　　“是，边境的。”她神色平静地回答，“我的邮政编码是23333。”

　　邮政编码23333，是距离这里较近的边境星系。
　　雷尼回忆起那个被他收走又拆了的个人通信器中，网购记录的数据……地址似乎也是那里。同一个地址的话……可以证明她说的是真话吗？

　　会场的灯光暗了下来，人群逐渐安静。灯光聚焦在远处的会场中心，工作人员带着第一件卖品走了上来。
　　本次的例行拍卖会正式开始。

　　暗下来的光线像是电影院，只能勉强看清人脸。
　　“邮政编码23333，是帝国六皇女的封地。我的舰队也曾被她的门下扫黑除恶过。”雷尼顺着她主动报出的地址说了下去，“你说那个被流放回来的第六皇女会不会追查这起走私案？”
　　安德丽娜转头，睁大眼睛打量起雷尼，看得他有些不舒服，才等到她莫名其妙的一句小声呢喃：“你才被流放呢……”
　　哈啊？重点应该在这里吗？雷尼“哦豁”了一声，像是抓住了什么小尾巴，夸张地表现出自己发现了什么惊天大秘密似的，倾身又凑近她的耳朵：“你是那个第六皇女的人？这么一看……好像稍微就能解释得通了……”

　　为什么她的通讯器里会有蓝星军方的通讯方式，为什么那300吨天然木材可以明目张胆地走过海关，为什么她能够在黑市吴叔的眼皮底下偷偷安排人手盯着他……
　　可是……

　　“可是，你说那个第六皇女都被流放到边境了，她的目的还能是什么呢？”雷尼抬手像是在和她说悄悄话，如此问道。
　　安德丽娜眉角在帽檐下动了动，手里紧紧握着衣角，勉强挤出了一个笑容，抬手再次推开雷尼那凑近的脸，对他说：“对帝国的事这么感兴趣，‘暴君’该不会恰巧也曾是帝国公民吧？”
　　“我被通缉了，”他摊手，又迅速补充上一句，“还是剥夺政治权利终身的那种~”
　　“因为抢劫？”
　　“不，是因为其他的。”雷尼坐了回去，靠在椅背上，双手抱胸，压低声音，说法模棱两可。

　　她也收起了嘴角的弧度，看到坐在身旁的男人微微低头，本就看不清人脸的昏暗光线下，他额前发丝的阴影遮住了那双与她颜色相似的双眼。不，又或许他本身就闭上了眼睛，不想把心灵的窗户给她看。
　　像是沉寂在属于自己的回忆之中。
　　每个人都有秘密，安德丽娜对这种事从不强求，只是她觉得作为日后茶余饭后的谈资，她回去有空时，可以稍微调查下这位大盗的事情。

　　她把目光重新放回远处的拍卖会中心，人影就像米粒一样大小，好在屏幕够大，能看清拍卖的细节。

　　“其实我不是第六皇女的人，”她望着屏幕上的卖品，忽然对雷尼这么说，“不过你也不用担心她的人会来找麻烦。”
　　嗯，她可没撒谎，她的确不是第六皇女的人，而是第六皇女本人，更何况她也不会找自己的麻烦。

　　雷尼很快就从自己短暂的回忆中跳了出来，进而推测道：“那就是第三皇女？还是我们帝国的大皇子殿下？”
　　“你倒是了解。”安德丽娜轻哼一声，语气带着调侃。
　　“八卦之心，人皆有之。更何况那可是帝国的核心……”雷尼不由得想起叶良辰刚刚买的那本禁书《帝国皇室秘辛》，“你有什么新八卦没？”
　　安德丽娜：“……没有。”

　　叶良辰从商贩手中买过这本禁书时，纯粹是为了满足自己那人皆有之的八卦之心。毕竟地摊文学都是这种什么豪门恩怨狗血宫斗。《帝国皇室秘辛》这本新书把目光集中于本朝本代，其大胆程度甚至还给当朝皇帝戴了绿帽子，大言不惭说本朝五皇子不是亲生的。叶良辰觉得这本书活该被禁，实在是有点儿过分了……看着就不像是真的。
　　书里还独自编了一通关于帝国严禁K石作为能源的理由，什么新能源还不稳定、什么邻国开发留有后门都是扯淡，书中说真实理由是K石的微量辐射是邻国种族灭绝的武器。看得叶良辰当场就瞳孔地震，趴在临街咖啡厅的桌上笑得捶桌子。
　　都是同一种族谁灭绝谁啊，帝国境外的人们都用得好好的，帝国境内也有人偷偷在用走私进去的K石，也没听说发生过什么。

　　他翻到下一页，嘴角的笑容忽然僵住——
　　那是一张彩色照片，皇室成员每年新年都会有这么一张合影向大众公开，这没什么。现在帝国皇帝跟种马似的特别能生，孩子太多，除了大皇子之外也没有几张脸能被大众记住。所以，自然也不会有什么人在意……

　　——那存在感不高的第六皇女。
　　要不是前一阵子忽然被发配回自己封地了，想必存在感就更低了。

　　叶良辰的目光凝聚在照片的一处，上面印着的金发少女，脸上带着被称为贵族礼仪的虚伪微笑，站在自己的兄弟姐妹们中间，有着一双和自家老大颜色相似的蓝眸。

　　他的手指按上自己的通讯器，在出现的光屏上不断点击，调出了前几日主舰舱内的监视镜头的画面。
　　提取里面那位自称为“丽娜”的少女的面部特征……

　　人脸识别是个好技术。他花费了好几分钟才接受了这个事实。
　　叶良辰再也不觉得摊开的那本地摊文学好笑了，虽然这地摊文学的确很好笑，但若不是上面印了太多的彩色照片凑字数，一般人也不会在意皇帝那么多儿女都长什么样。

　　他搜索了最新的新闻，上面赫然写着，帝国第六皇女已经回到了自己的封地，还有当地政府和门下欢迎自己领主的照片。只是那照片是远景，里面没有皇女本人罢了。

　　……她的目的是什么？
　　刚刚还拽着雷尼说是去看拍卖会。那批木材曾由她亲自运送，明日将会公开拍卖……这样想来就更奇怪了。

　　叶良辰不认为皇族已经到了要开始做走私这种偷鸡摸狗营生的地步，更何况帝国财政应该也不至于退化到经商“屯田”的地步……
　　现在雷尼应该还和她在一起，叶良辰犹豫着把这个发现告知雷尼的时机，又或者……他家老大不是傻子，可能已经有所察觉了吗？毕竟太过的不合理和逐渐增多的信息相互补充，总能发现其中重叠的部分。

　　他按下自己的通信器，打算先问下雷尼他在哪儿做什么，手腕上的通讯器却率先震动起来：有人受了重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