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才被流放呢》入弓

28、10、愿望与隐藏

　　“我当然知道皇兄也不会放过我，但我也没想到竟然会被迅速推上这个针锋相对的位置。”安德丽娜枕在他的大腿上，敌人的迷药上头，整个人有些晕晕乎乎的，一头金发撒在他的腿上和地上，反射着灯光。

　　雷尼双手抱胸，低头看向她这药效上头的迷糊样子，语气软了些许，却问了一个过于尖锐的问题：“你想当皇帝？”

　　嘿……瞧他问的这是人话吗？老皇帝还没退位，就问她自己老爹死了之后的事情。

　　顿了一下，雷尼又补充了一句：“人们都说，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
　　他背后的意思不言而喻，那个位置……哪位皇室子弟不想要呢？

　　安德丽娜勾了勾嘴角，刚想开口，就又听到他说：“在我们这种穷乡僻壤啊，都在传……蓝星夺嫡的争斗愈演愈烈，听说那老皇帝的身体状况不太好？”
　　“你问得太多了，‘暴君’。”药效上来，她的语气听起来都没那么高傲，“那几位是在争那个位置没错，可最重要的是皇帝他怎么想——我看他身体还好得很，把所有人都推到风口浪尖，然后坐着看儿女们自相残杀，得到他想要的结果。”

　　“你说得也太多了。”他轻声吐槽，“这该是我知道的吗？而且……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他刚刚问她，想不想当皇帝。

　　她神色平静，抬眼与他对视，没有经过思考就直接告诉他：“我觉得在边疆待着挺好的。”

　　安德丽娜还是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但是雷尼却听出来了背后的含义。他抬手抓了抓额前的头发，语气有那么些发现难堪秘密的狡黠：“你当然想，但你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没有资格。”

　　他这话说得过于直白了。但安德丽娜却懒得去否认，要是平时，她或许还会仗着自己的身份去教训这毫无礼仪的盗贼。可现在她显然没了那份做作的心思。枕着他的大腿，想要不饿肚子就得忍耐着强烈的眩晕和头痛，对雷尼说：“但这不影响我会成为一个战斗力单位、或者一块夺嫡舞台上的砖头。”
　　可她只想保命。

　　性格阴晴不定又孤僻，避免了一切拉帮结派结党营私的可能性。如她所愿得到了边境的贫瘠封地，靠海关流水和小生意倒也能体面活着。除了皇子皇女例行镀金的划水战役外，从不主动请缨或邀功。
　　事实证明，这些也只能剩下一些麻烦，仅此而已。

　　“你要知道，这个世界可没什么‘心想事成’的美好，丽娜。”他的语气难得如此正经。
　　她闭上双眼，枕在他的大腿上，小声说：“嗯，所以，我逃了——当我意识到这件事已经如此可怕的时候。我留了一封信，然后独自驾驶着自己的私人飞艇，推算叶良辰给的数据，追到补给站。我的私人飞艇有跃迁的资质和系统。”

　　她的语气最深处有些得意，像是尾巴摇起来的猫。

　　雷尼敏感地捕捉到了什么奇怪的信息，有了不太好的预感，眉角一挑：“等等，别含糊其辞，你留了什么信？”
　　“反正我已经把敌人可威胁我的绯闻都坐实了，所以我就在信中写……”她再次睁开双眼，湛蓝色的双眸恢复了些许清明，道，“我私奔去追寻我的爱情了。”
　　雷尼：“……”
　　可她偏偏还又自顾自地打着小算盘：“这样至少在民间会声援我，毕竟比起政治戏码，大家更喜欢无聊的八卦——卡门的第一句就在歌颂爱情与自由。”
　　“你别拉我下水啊！”雷尼不淡定了，不由得抬高声音低吼了出来。
　　“什么叫拉你下水？”安德丽娜抬手掰着手指头，和他分析道，“现在回想起来，从你劫我货船的那一刻起，咱们俩就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了。”

　　帝国皇帝对黑市的K石走私起了疑心，暗中委托安德丽娜前去调查。这也是流言蜚语在传她被发配回自己封地的原因。她为了引蛇出洞，亲自押着300吨的天然木材，以销赃的名义去黑市钓鱼执法。谁知道半路被“暴君”雷尼给劫了。于是只好将计就计，和他一同前往黑市。
　　如果说能拍到那张在黑市的绯闻照片的话，就说明从安德丽娜接到任务的时候起，就有人在黑市早有准备。大皇子作为最有可能继位的皇子之一，在蓝星布满眼线、知道安德丽娜领命行事也不奇怪。而莱茵星河的少将承认绯闻照片是他们发出来的，这就证明……至少在拍这张照片的时候，大皇子和莱茵星河的某位大人，信息是共享的。
　　黑市的事件结束后，尽管她对外宣称这只是一件普通的走私案件，但大皇子肯定不这么想。安德丽娜猜到他会有所行动，所以一直呆在自己的封地首府，短时间内没打算离开。而她给帝国皇帝亲信李先生的报告中，则如实报告了黑市发生的一切。欺骗或隐瞒，面对精明的皇帝不会有任何好处，安德丽娜深知这一点，却没想到又接到了来自皇帝的密函。
　　帝国皇帝——她的父亲、她的父皇，命令在边境的她重新调查五年前边境战争的事情。不知他是真的对自己的大儿子起了疑心，还是有意要让自己的大儿子和六女儿在舞台上斗一斗。那场又大皇子领兵出征同莱茵星河的小规模战争就在不远处的M76星系附近，帝国直属省份下面的星系。在边境战争过后，几乎全员都变成了大皇子的人。
　　她难以下手，最初是想通过叶美景追击海盗和雷尼本人，双管齐下，靠近那边。可谁知……后面的情况就变成这样了。

　　可这些话，安德丽娜也不能一个字不差的全盘托出，只得挑了重点，告诉他：“至少到那张照片为止，皇兄和莱茵星河的某人，信息是共享的。而现在他们明显是有了很大的分歧，导致莱茵星河直接抓了你，又警告我——我怀疑抓你的人最开始是想来杀我的。”
　　雷尼是聪明人，不用她说太多，就能大致分析出事情的全貌。
　　“你果然如传闻一样，有把别人计划搞砸了的本事。”他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搭上皇室的名誉和我这种家伙有了‘恋情’，又自己撞上来主动被敌国俘虏，你皇兄和莱茵的某不知名角色现在一定头疼到下不来台。”
　　“怎么说呢……我皇兄还是真想对我下杀手的话，只要我在帝国境内，根本逃不掉。”她说，“所以我就这么逃出来了。真奇怪，对不对？在敌国的牢房里、在名声狼藉的你身边，我竟然觉得更安全。”
　　闻言，他故意做出浮夸的神情，抬手想要摸一下她的头发却又忍住收了回来，露出坏笑调侃道：“你为什么不承认自己真的爱上本大爷了？”
　　“按照你的逻辑，我也有可能是爱上了敌国的牢房啊。”她反应极快地回怼了回去。
　　雷尼：“……”总觉得有什么不太对？

　　安德丽娜眨眼，嘴角带着弧度——终于不再是那贵族假惺惺的弧度——像是对他的无语颇为满意，再次开口道：“你的眼睛真好看，像宝石，又像夜空。”
　　她这柔柔的语气，终于有了些这个年纪的少女该有的清新和美妙。雷尼不可查觉地轻颤了一下，注视着枕着自己大腿的少女，面对这样过于直球的赞美，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谢谢”？这未免也太普通无趣了。
　　然后，又听到她说：“我之前就想说了，你身材真好……皮夹克挡住了有些可惜欸……可以摸摸腹肌吗？”
　　先前那点儿少女感消失得无影无踪。雷尼咬牙，对她说：“闭嘴。”

　　他承认，在公海□□的夜店也好、在补给站的酒吧也好，女人们总会多看他几眼，有人是因为他的脸、也有不少人是因为他的身材……哦当然，也有赏金猎人是为了他的人头。但说得这么直白的，这个17岁的小丫头倒是第一人。
　　不……或许小的也只是年龄罢了。他不怎么喜欢帝国的皇室，但不得不说的是，安德丽娜虽然是个精神病，但确实被帝国“培养”得更为成熟。

　　他不是傻瓜，猜得出言语间她隐瞒的事情。譬如为何会去黑市钓鱼执法，再譬如为何之前引诱自己去M76星系边境行动……一切的矛头都对准了那位帝国的大皇子。尽管没有证据，但帝国大皇子和莱茵星河显然是在五年前的边境战争中有了私通。想必安德丽娜就是要找那个证据。
　　而现在，既然那位大皇子和莱茵星河的人有了分歧，又被安德丽娜本人折腾得下不来台阶，那么……他们的矛盾，自然也就是他和她的突破口。在没有信号的牢房里，只能选择等。
　　雷尼知道，安德丽娜的护卫队肯定不会选择与莱茵星河边防军起正面冲突。而自己的副舰长叶良辰则不会放弃找机会营救。嗯，只能说一句希望他们相处愉快了。

　　垂目，他看到，安德丽娜趴在自己的腿上，睡了过去，也不知是食物中的药效到了最高点，还是真的累了。一身白色的帝国军装有了不少褶皱，金发在自己的腿上也打了结。

　　他轻叹一口气，一边吐槽她是真的没有防范意识，一边小心脱下皮夹克，盖到了少女的身上。如果安德丽娜闭嘴不说话的话，还是挺好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