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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长公主 ...

  •   长公主的春日宴,早让京中的姑娘、公子翘首多日了,今日,更是车水马龙,热闹非凡。各家来赴宴的马车将路堵了个水泄不通。金妙掀起帘子,看着前面龟速挪动的马车,微微蹙眉,目光似乎想透过热闹的人群看到什么。

      冰凉的小手突然被温暖包裹,金妙打了个寒颤,顺着那处温暖看过去,只见菡月轻笑着说道:“姑娘可是调皮了,手都冰凉了,很快就到我们了。”说着,拍拍金妙的手,把帘子放下,心下暗动。

      方才就瞧见许多异样的眼光,四面八方打量过来,姑娘心里着急没注意到,菡月怕她心里难受,轻轻扭了下菡云胳膊上的软肉,看到菡云瞪圆的眼睛,轻轻摇头。

      菡云狠狠瞪了几个目光不善的人,不情不愿的扭过头,跟着马车慢慢走,可眼圈却是一点点泛红,手里的帕子都快撕碎了。

      马车刚一停稳,金妙迫不及待的撑着菡月的手走下,她娥眉秀蹙,面色透白,眼圈有些微红,不知道是不是哭过了,整个人显得有些憔悴。

      各家姑娘看到她这个模样,少不了尖酸刻薄一番,往日金妙容貌、家世压她们一头,如今金家遭难,金妙整个人都像是暴雨打蔫儿的花,往日的神采荡然无存。

      金妙刚一踏进公主府,就有一群往日围在她身旁捧着她的小姐妹上来打招呼了,领头的是郑家姑娘,她父亲虽是二品大员,可她只是庶出,家里嫡母又严苛,日子并不好过,只是颇受其父宠爱,家中又无嫡出女儿,因此也有些体面。金妙并不是个看重嫡庶名分之人,往日二人玩得也很不错的,如今看到那郑姑娘一脸不善,趾高气扬的走到金妙跟前,不住蹙眉看过去。那郑姑娘手里拿着投壶的箭矢,手指转动摆弄着,昂着头左右走过来,上下打量了金妙一番,“哎哟!这不是金家姐姐么?我们正在玩投壶呢,要不要一起来呀!”说完,嘟着嘴看着金妙“姐姐今日怎么打扮的如此寡淡,可是要长公主败兴了!”

      后面一群跟着看热闹的人,七嘴八舌地起哄道:“是呀!太素了!”

      “哎呀!是我忘了,姐姐家里如今不大好了,穿太艳也不好。”郑姑娘睁圆了眼睛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又转头跟身边的小姐妹打闹,“真是的,你们怎么都不提醒我,让我在姐姐面前犯傻。”

      说完拉起金妙的手摇来晃去,一副娇憨的模样。

      金妙只觉得拉着她的手冰凉滑腻,像一条毒蛇攀在皮肤上,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金妙抿唇微笑,“郑妹妹还是那么爱说笑,我家中如何,不劳挂心。今日打扮得素净自然是为着赏花宴,如今正是早春,长公主费尽心思寻来这么多花,可是难得一见,既是赏花,又不是赏人,自然不能碍了大家的眼,又没有那些花儿朵儿娇艳,平白落了下乘,让人笑话。”金妙不动声色的摆开了郑姑娘的手,抚着自己的袖口。

      郑姑娘今日正穿了一件夺目的海棠色罗衫,如今是被噎得说不出话,脸色红了白,最后铁青着一张脸,听着周围人对着她议论纷纷,一跺脚,气冲冲的走开了。

      金妙一个人站着,淡淡的微光扫在她脸上,竟比往日的娇艳更多了一份令人怜惜的风流情态,看了之前那一出,再没人上前来找她的晦气,自然也没人愿意跟她搭话。

      早知道会是这样,人情冷暖,世态炎凉,这些日子看的也够多,金妙本以为自己可以不在意,可心里还是一阵一阵的难受,身上冷嗖嗖的。

      手上拿着的手炉换了一个暖呼呼的,菡云刚回马车上拿了一个新的给金妙,鼓着眼睛噘着嘴挡住了周围人暗暗打量的目光,“姑娘别难受,这些人惯会踩高捧低,都是些小人,离了她们正好,省得咱们日后受她们算计。”菡月也轻轻扶着金妙。

      金妙嘴角终于微微上挑,低声道:“嗯。”三人朝着一处走去。

      在一处幽静小院外,站了没一会儿,一个侍女过来请金妙,“长公主有请,金姑娘请跟我来。”

      长公主还肯见她,金妙缓缓呼出一口气,抚了抚冰凉脸颊,觉得脸上微微热,想着有些红意,急匆匆跟着过去了。

      昭阳长公主乃是当今的嫡亲姐姐,她为人洒脱,生性风流,在府里养了一批又一批的面首,丝毫不顾世人的风言风语。金妙十分钦佩长公主的为人,时常参加公主府的宴会,她人又生的纤巧婀娜,红艳艳的小嘴说出来的话能把人甜死,娇憨的小脸仰望着你,直把人看得心都软化了。一来二去,长公主对她也是青睐有加,两人关系甚好。

      金妙这次来可没有往常的轻松神情,她步履匆匆的跟着侍女,来到一处长廊,昭阳长公主正拿着葵花籽跟站杆上的鹦鹉逗趣呢!隔着老远就能听到那一片笑声。

      “臣女金妙,拜见长公主殿下!”金妙福身见礼。

      “都瞧瞧,妙儿还是这么守礼,都说了不必见外,你这样,咱们反倒不亲近了。”昭阳公主笑着跟周围的侍女抱怨,把葵花籽往婢女怀里一扔,拍拍手走进屋。

      侍女珠碧笑盈盈的上前把金妙搀起来,扶着她跟进去。

      “妙儿,快,过来一起坐。”昭阳公主笑盈盈的挥挥手,让金妙坐过来。

      接过婢女奉上的茶啜了一口,抬头道:“你们都下去吧,我跟妙儿说说体己话儿。”

      一屋子婢女鱼贯而出,屋里霎时清净不少。

      金妙来之前已经下定决心,此刻又有些迟疑,脑子里一团乱麻,父亲临走时佝偻的脊背,母亲的哭泣,还有宋胥......

      她正心浮神噪,昭阳公主也在暗暗打量她。

      金妙今日饮食不思,纤瘦了些,褪去婴儿肥的小脸儿,虽略带忧愁,可依旧是沾染露水的芍药花,明艳不可方物,偏她不似寻常女子娇小,身量纤长,纤腰盈盈不堪一握,更添几分弱柳扶风之态。

      “如此容貌,的确不是那区区宋家可以肖想的。”昭阳公主暗想。

      她见金妙还懵懂不知的模样,心里轻笑,“倒是让我来推她一把。”

      金妙突然听到一阵笑声,猛然回神,看向笑声出处。

      只见昭阳公主面带促狭,唇角含笑望着她,“妙儿怎么来了我这里反倒说不出话了,方才教训郑家姑娘的气势到哪里去了?”

      金妙闻言赧红了脸,小声开口:“公主都知道了,是妙儿失礼了。”

      昭阳公主见状也不再打趣她,正色道:“妙儿,你家里的事我也有所耳闻,今日来不是单纯地来赴宴吧?”

      一听到家里的事,金妙如醍醐灌顶一般,突然就冷静下来了。

      是呀!她在这里畏畏缩缩,家里怎么办?

      金妙起身跪拜,“求公主救我父亲!”

      “唉!妙儿,快起来。”昭阳公主知晓她已下定决心,握着她的手坐回榻上。“并非我不帮你,只是此事涉及朝政,我也不好插手。”

      “人人都羡慕我这个长公主逍遥,可又有谁晓得我的难处啊!我与陛下虽是一母同胞,可性子却截然不同,陛下的性子连我这个做长姐的也是猜不透啊!更何况,前朝女子乱政之祸历历在目,我也是有心无力啊。”昭阳公主感慨的说道。

      一室寂静。

      水汪汪的漆眸盈盈闪动,泪水撑不住的往下淌,金妙抽噎着跪在塌下,拽着昭阳公主的裙摆,深深一拜,“公主,公主,若是连您都不施以援手,我父亲岂不,呜呜”说不下去,金妙痛哭出声,连日的沉重打击终于忍不住了,伏在昭阳公主膝上哭个不停。

      昭阳公主心中自有成算,并不说话,只是轻轻抚着金妙低声安慰她。

      大哭一场,心中烦闷得以倾泻,心情暂缓,理智又重回脑中,金妙微微垂着头,轻轻抽泣着,思索着昭阳公主方才的话,心中更是绝望。

      “依公主所见,那我父亲还有救么?只要有一线生机,我定会全力以赴。”

      昭阳公主挑起金妙的下巴,水洗过的清亮眼眸微微红肿,眉目间更是楚楚可怜,原本不俗的容貌更让人难以移开目光。

      “此等姿色,怎么是一般人家消受得起的。至于那宋家,更是不识珍珠,妄称鱼目的蠢材,绝非良人。”昭阳公主心中暗叹。

      两手捧起金妙的脸,看着她的眼睛,说道:“妙儿,这些时日你也看到了,你大伯父是处处碰壁,眼下我探得一桩秘闻,陛下有意肃清朝堂,执掌朝政,不再受那些老臣牵制,只怕你父亲是要坐那杀个猴子看的鸡了。”

      闻言,金妙无力瘫坐在地上,脸色煞白,嘴唇颤抖着,勉强从乱成一团的脑袋中理出头绪,紧紧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殷切的盯着昭阳公主:“公主既出此言,定时有解救之法,对么?”

      “你太傻了,陛下心意已决,即便是我恐怕也无能为力”,眼看金妙眼中的亮光渐渐暗淡,话头一转,“不过,你,却可自救。”

      金妙正觉得前路黯淡,疼爱她的父亲人头落地,母亲哀哀哭泣,缠绵病榻,仿佛深陷梦魇,就听得昭阳公主这么说。

      急急磕了头,“求公主赐教。”

      “我可设法送你入宫,若你能讨得陛下欢心,见机行事,自不用我教你,你父亲之事自然迎刃而解。这枕边人的话,有时候可比我这姐姐说的话分量重得多。”说到这儿,昭阳公主似乎有些咬牙切齿,语气重了不少。

      金妙走出小院时,还是昏昏沉沉的,多日茶饭不思,身子早已吃不消,眼下心绪一乱,眼前一黑,便瘫软在地。

      一片黑暗中,耳边还能听到远处赏花的各家姑娘嬉笑玩闹的声音,往日,她也是其中的一员,在百花丛中挑选出那只最艳丽、最美好的花朵,簪在鬓上。现在,也要沦为他人挑选的花朵了么!

      金妙嘴角扯出一抹苦笑,终于不省人事。时也,命也。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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