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雨斜风作晓寒》惨绿青年

3、第 3 章

　　这年头其实没什么人愿意唱戏了，这行当是要天赋的，唱得好了是叫老天爷赏饭吃。且但凡稍微有头有脸点的人家，家里小的若是喜欢唱戏或与演员交好，轻则严加严加劝诫，重则罚跪祠堂。像眼下这座颇有年岁的戏楼，也已是青黄不接了。此次师傅带着大半演员去肃州游历巡演，眼下这小楼看上去就更凄凉了。
　　李维欲言又止，林就看在眼里，叹了口气，看着园里开得正是姹紫嫣红的凤仙花和木芙蓉，花朵上挂满了露珠，在晚秋冷冷的空气中兀自开着，娇艳欲滴又不合时宜。林就想起小时候在戏楼，父亲爱花，清晨总会在跟演员集合练完嗓后亲自去园中浇水。晚间有节目时楼中摩肩接踵，父亲嘱咐他照顾园中花草，他从二楼下来，小小的个子才打在大人们的腰间，就这样在人群中穿梭，台上从朱颜红袖变作白发青衫，终于他钻出了门走进了园子，那时候满园都是他不认识的花，堂上好像要了个好，观众沸腾起来了，他浇完水在园里玩耍起来，忽然觉得脖子上有些痒，伸到领口摸出一朵鲜红色的小花。忽地听见一声嗤笑，抬眼看见一旁的树上透过稀疏的枝影露出半个淡绿色身影来，月光影影绰绰，衬得那人气质清贵非常。那人影清亮的嗓音，浅浅笑道“我叫白停云，兄弟，你看看我这个样子的你们秦楼收吗？”。
　　白停云这样问，自然是有些自信的，然而秦楼有再惜才，有再大的胆子也不敢招惹将军府这个漂亮少爷。后来世人闲聊，都笑白赦白将军向来治下严格，家风清明，没成想这样古板严苛的一大家子养出来一个风流种。只是到底家里严些，往后许多年白停云与林就插科打诨，投缘非常，却再也不曾说要进秦楼这样的玩笑话了。
　　“慢慢来吧，一切都会好起来的。秦楼虽然不如过去，但底子还在，等半月后师傅就回来了，他会带你学戏。”林就似乎看累了风景，闭上了眼睛。

　　李维惴惴地在秦楼住了下来，到底是少年人，第一次出远门一路不容易，一直故作老成。如今终于找到一处庇护之所，又有白停云这样家里世交的大哥不时来照应，也渐渐放下了戒备，整日与温云来上树爬墙，招猫逗狗，露出在家时混世魔王的本性来。
　　李灵玉平时不大搭理温云来，一见温云来唠唠叨叨就感觉头疼，小妮子正愁没有玩伴赶巧白停云就把李维送来了，俩人一拍即合。
　　这几日老师傅不在，更是撒开了玩，不知从哪个地儿摸来一只毛茸茸的小猫偷偷养在楼中，俩人商量给猫起名。
　　温云来道：“你看这猫全身是灰白花色，但四足雪白，不如叫踏雪吧。”
　　李维：“你这名儿也太俗了，《诗经》中有“周原膴膴,堇荼如饴”我看见这小猫就心口甜，叫它如饴吧。”
　　温云来嘁道：“得了罢，我看就是你自己嗜糖如命，想名字也不出其右。”
　　虽然这样说着，如饴的名字也就这样定了下来。两人见这猫都十分喜爱，但不想如饴住进秦楼的第三日，就惹上了麻烦的主。
　　李灵玉是个麻烦的主，不仅因为他资助了秦楼且担下了少班主的担子，李维在戏楼住了不多时，发现这人含辞未吐时，气若幽兰，说出话来，简直胡扯胡闹。
　　“你竟然告黑状!”温云来如泣如诉。她有些怕林就。
　　李维倒是有些许心虚，但见小如饴被笼子罩着，胆怯地呜呜乱叫不免有些心疼。
　　原来这小如饴不知为何十分喜欢溜进李灵玉的卧房，这次一个不留神没看住，在他的床褥上留下一道道深深浅浅错落有致的脚印和几片黑黑的猫毛。李灵玉是有几分洁癖的，看到这场景当场就发作起来。铁着冰霜般的脸，请来了林就；又铁着脸数落起李维和温云来，“行啊小子，从善如流啊，我们这儿就属这个温丫头不着调，你也跟着混玩。”
　　“云来，这次师傅不在，我作为师兄代他罚你把《铡美案》中的秦香莲唱词抄五十遍。”
　　“可我不是唱秦香莲的而且师傅那管这档子事儿——”
　　“我是师兄我管了怎么地吧。”
　　“咳，”林就眼看着俩人又要吵起来，连忙跟温云来使了个眼色“去，听师兄的话回去把，咱们这个行当的许多厉害前辈都是身兼数职且都拿得出手的。师兄也是为你好。”
　　李维见状，悄摸拉开笼子让如饴也溜了。
　　呼——脏死了，李灵玉皱着眉看着被褥，满是无奈。他是家中小幺，平时在家被父母兄长骄纵惯了，行事作风十分自我。以前遇到友客前来，面上总还是过得去，亲戚朋友间或还会夸赞一句公子真真俊彦堂堂，如琢如磨。然而如琢如磨的不一定是美玉，这又是后话了。
　　李维毕竟初来乍到寄人篱下，平时虽爱混闹但还有些分寸，在一旁小声道歉道，“抱歉灵玉哥哥，小如饴是我捡回来的，我们正慢慢教它，它真的很小很乖，而且十分喜欢亲近灵玉哥哥你，而且哥哥你没有家人陪伴如饴平时陪着你也不错不是。”
　　李灵玉是个吃硬不吃软的，听见李维小意哄他更不忿“这猫这么肥了你管它叫小如饴？等等，谁跟你说我没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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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辛云来：唉，快要过年了，每逢佳节胖三斤，真让人苦恼。
李灵玉幽幽走来：我看你编排人，聊八卦聊得倒是很欢快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