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尽》黎婳

52、无间·凤栖梧篇（五）

　　世上竟有如此出尘绝艳之人！
　　不，不对，她已经不像人了，而是绝美的神！

　　她头上的水玉簪熠熠生华，眉斧可人，不似无间中人。
　　顾源看得痴了。
　　女孩毫不客气地把顾源推开，气呼呼地道：“你们珝朝人都是这般好色吗，一个两个如此不知廉耻！”
　　寒风凛冽，汗珠却从顾源的鬓边滑落，他捂住眼睛，紧张得结巴：“是本将无礼……见谅……姑娘可曾见过一个白袍小将？”
　　女孩不满地嘟囔：“烦死了……一个在湟水，一个在霖河……祭天仪式都被你们给破坏了！”
　　顾源悄悄把手指张开一条缝，只见女孩趴在雪地上，狼狈的姿势却掩盖不住她那张堪称绝色的脸。
　　女孩示威般摇摇拳头：“不准看！”顾源赶紧转过身去。
　　不多时，身后传来一声闷哼，女孩拍拍手：“行了，回过头来吧！”

　　女孩重新捡起自己的面具，勉强遮住脸：“你们到底是何人，为什么要闯入上渊？”
　　她的脚边躺着个人，正是消失的赵义宸，顾源猛地扑过去试探赵义宸的呼吸：“义宸，你没事吧？”
　　赵义宸面色红润，呼吸平稳，身上的物什也都在，就是陷入昏迷。
　　顾源朝女孩儿投去求救的目光，女孩翻了个白眼：看我干嘛？他没事，就是被我打了一掌。”
　　顾源老实道歉：“实在对不住，我们是无意闯入的。方才我们在湟水的源头，只不过一眨眼义宸就不见了，所以找寻过来……唐突了姑娘，抱歉！”
　　女孩蹲下来，亮晶晶的眼睛看着顾源：“我倒是看见你们在湟水烧纸。”
　　“这……是一位同伴祭奠亡母，不想惊扰了您的祭祀……”
　　女孩挥挥手：“你们是珝朝人吗，为什么不怕我？往日珝朝的商人瞧见我们青族都忙不迭逃跑。”
　　“姑娘是青族人？你可知道……”
　　话还没说完，女孩就说道：“我知道畈陵五城被收复了，我们青族是大珝的附属。”
　　“姑娘是？”
　　隔着面具，顾源也能感受到这个女孩姿容姝绝，她朝顾源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一字一句道：“我乃青族公主，谭康乐。”
　　顾源被晃瞎了狗眼，连忙别开脸：“既如此，你怎能自称公主？”
　　“这个嘛……”女孩声音拖得长长的，“你们是军中之人，你和那登徒子是将军吗？”
　　“吾乃大珝宁都侯，他不是登徒子，他是皊安王赵义宸，姑娘可是与义宸有什么误会？”顾源行得正坐得直，只是不知赵义宸做了什么事，他心里也没底。
　　“罢了，方才他只是被窅梦兽偷了过来，所以在你们眼里他一瞬间就消失了。”女孩嘟嘴吹一声口哨，一只浑身散发着金光的兽跑过来，形似麋鹿，“喏，窅梦很调皮，它最喜欢亮晶晶的漂亮东西，所以偷了你的簪子。”
　　窅梦兽呜呜几声，低下头。
　　“这小兽，我怎么从来没见过？”
　　女孩嗤之以鼻：“世界上的奇物太多了，有什么奇怪的？方才，你可是伤了它呢。不过，据你们珝人所言，你们可能叫它麒麟。”
　　顾源惊得眼睛都瞪大了，想起方才在岸上，确实刺中个什么东西，绿色的血液飚了他一脸。犹豫一会，他问道：“你既然说你是青族公主，那青族是做什么的？”
　　谭康乐浅笑：“我也不知道，不过嘛，你可以叫我小仙子。”
　　“你们是巫人吗？”
　　“不必再问了，你一个武夫大概也不信这些。相见即是缘，既然你这么好奇，我就为你相面，你未来必定是拜将封侯，儿女双全。好好干呐，宁都侯！”女孩骑着窅梦兽慢慢地往她之前来的地方走去。
　　“姑娘……谢姑娘吉言！”

　　目送谭康乐走远，顾源听到赵义宸呼吸声的变化：“嘶……”
　　顾源拍拍赵义宸的脸：“喂，醒醒！”
　　赵义宸艰难地睁开眼，眼里尽是迷茫之色，待到看清眼前的人是顾源，他一个鲤鱼打挺跳起来抱住顾源：“啊啊啊阿源——阿源——方才我看到仙女了！我看到仙女了！！比皇嫂还漂亮！”
　　顾源被晃得头晕：“停停停，我知道！我也看见了！”
　　赵义宸走来走去：“本王这一辈子！一辈子！长这么大了，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好看，这么特立独行的女子！”
　　顾源白眼飞上天：“您可闭嘴吧您！人家说你是登徒子呢。”
　　赵义宸立马转过身来：“真的吗？”
　　得到肯定回答后，赵义宸颇为失望，然后又问：“她还有没有说其他的？”
　　顾源想了想，好像没有，不对，谭康乐说窅梦兽喜欢漂亮的和亮晶晶的东西，既然如此……
　　“亮晶晶。”
　　赵义宸蹙眉：“真的吗？我怎么不太信呢？”
　　“那没了。”
　　“唉。”
　　顾源侧目：“你这是叹什么气？”
　　“我都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
　　“我知道。”
　　赵义宸立刻活过来，露出一副谄媚讨好的模样：“百重大哥，大哥呀，求求你给我说嘛~”
　　顾源浑身都起鸡皮疙瘩，他最听不得赵义宸喊他的字：“行行行我又没说不告诉你，你撒什么泼？她说她叫谭康乐，是青族公主。”
　　“是哪个字？她年龄几何了？可曾婚嫁？她……”顾源不耐烦听赵义宸叨叨，一声口哨，风影不知从哪个角落冒出来，顾源自己提剑上马，赵义宸慌了，也翻身爬上去，搂住顾源的腰，嬉皮笑脸道：“好兄弟，你可不能落下我。”
　　顾源无言以对：“不准叫我兄弟，圣上才是你嫡亲的兄弟。”
　　“那咱俩义结金兰的嘛……”
　　两人说说闹闹沿着密林回去，在半路遇上一群将士，他们倒很机灵，没有嚷嚷惊动军中。
　　回到营中，已经快要晨曦了，岚华遣人来看过，不多时又得出发。
　　大军踩着纯白蓬松的雪改道东行，补给驿站越来越多，行军速度越发快了。还有三日便是除夕，紧赶慢赶，总算驻扎在京都外。
　　皇帝下诏抚慰军队，赵义宸和顾源还得带着岚华和昱国求和的文书进宫述职。
　　顾源把东西都准备好了，看着旁边闲得发霉，无聊地擦剑的赵义宸，上去踢了一脚：“干嘛呢，魂不守舍的。”
　　“所谓伊人，在水一方。”赵义宸也不抬头，闷闷地回答。
　　“要不是你一向吊儿郎当的，我还以为你动情了。”顾源调侃。
　　赵义宸摇摇头：“之前你不是问我要什么奖励吗，我决定了，我要娶媳妇。”
　　顾源一度怀疑赵义宸是被打傻了：“你清醒一点，先不说她是什么身份，你可是皇室中人，你的婚姻是要为大珝做贡献的，未来娶个异邦公主啊，丞相女儿啊什么的。”
　　赵义宸摇头：“皇兄励精图治，大珝的天下不需要我一个逍遥王爷去娶一个悍妇来维持。”
　　“你怎么就知道那些女子是悍妇？”
　　“我不管我不管，皇兄与皇嫂是青梅竹马，我要像他们那么幸福，才是天作之合。”
　　顾源懒得劝赵义宸，反正他是被先帝和圣上给宠坏了。
　　赵义宸挥舞了一下乌湛，这佩剑着实精致，泛着深蓝色的光芒，他的眼里也多了一分坚定。

　　进宫述职，陛下很高兴，顾源封异姓王，称宁都王；赵义宸，赏无可赏，遂给了他一些金银珠宝，赵义宸再三推辞，陛下索性封赏三军。
　　至于岚华，为毓秀宫尚书，称贤妃。
　　顾源一开始还担心赵义宸御前失仪，不过这小子还算听话，安安静静地过了年。
　　后来那几年，顾源非常忙，他成亲了，不过没能享受安逸的小日子。虽然天下海晏河清，但一些小叛乱，赈灾，提拔将士，还有北方宣国时不时骚扰，顾源都得上。顾源素来不肯居功自傲，也不敢揽太多功劳，因此没有树敌太多。
　　而赵义宸在永定八年自请戍守边疆，只有顾源知道他心里的小算盘，为了一个一面之缘的女孩，他竟巴巴地跑去西境，顾源不免有些心疼赵义宸，不过也希望他能自此放下。

　　让人瞠目结舌的是，永定十年夏，赵义宸回来了，还带了一个青族公主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