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尽》黎婳

41、无间篇

　　（接上一章）浣雨星星眼，等着唐素盲会对她说什么。
　　“你……”唐素盲吹灭手上的蜡烛，“好自为之。”

　　“什么嘛，那个唐素盲神神秘秘的。”浣雨还在为刚才唐素盲说的话而耿耿于怀。
　　“气什么？她一向性格孤僻，今天对你和无尽算温和的了，上次子卿来，差点没被熏成鱼干。”藏海浅笑。
　　唐无尽本来坐在副驾驶座昏昏欲睡，这时不由得清醒过来：“你承认卫子卿是鱼了？”
　　藏海摇头：“她可不是普通鱼，人家是鲛人。”
　　浣雨抿唇一笑：“是鱼神吗？院长嬷嬷说海里有鱼娘娘。”
　　“她要是鱼神，也不会给藏海打工了。”恒弋瘫软在座位上。
　　众人都笑了。

　　日落了。
　　远处的天边还有火烧云。
　　浣雨忽然心惊肉跳，她猛地睁开眼，身旁空空如也。
　　没有唐无尽，没有主编，没有红胖子，她也没有在车上。
　　狂风吹过，噼里啪啦的声音震耳欲聋。空气里还有灼热的温度，那么烫，让人呼吸困难。
　　浣雨这才发现自己站在一座山上，山脚是火，无边无际、吞天噬地的火，还有人在火中打滚哀嚎！
　　一股肉香随着山风钻入浣雨的鼻孔。
　　浣雨吓坏了，第一反应想拿起手机报警，她伸出手，却发现自己没有穿着那件单薄的白色春衫，而是一件厚厚的鹤氅，上面有精致绵密的绣花。
　　不对，不对，到底有什么错了！浣雨往山上狂奔，不敢去看山脚的人间炼狱。
　　浣雨突然感觉到指尖一凉，她仰头，看见漫天的飞雪，怪不得她穿得这么厚，原来是冬天。
　　浣雨隐隐约约想起什么，对的，她来这里，就是为了这场火，不对，应该是在这场火里葬身的人。
　　那个人满脸泪水，站在高台上，火光冲天，烧到那人的脚边，她就要死了。
　　是谁？
　　终将离去的人，是谁？
　　这雪，为什么是黑色的？！

　　谭玉梅的脑袋一点一点的，不怪她放松警惕，而是奔波了好几天，她实在累坏了。
　　刚才已经同白大人和宋清遥通话了，青族那边没问题。
　　至于六指，他倒是个麻烦。
　　每当谭玉梅要睡着时，他就拨一拨谭玉梅的脑袋：“别睡。”
　　谭玉梅抓狂：“为什么要吵我睡觉？”
　　六指一副正气凛然：“万一你睡着了着凉怎么办？”
　　简直了。
　　眼看着谭玉梅又要睡着了，六指轻笑：就让这丫头睡吧。
　　他刚要把音乐的音量调小，忽然全身紧绷，身体坐直——不知是什么危险感使他像一只蓄势待发的老鹰，爪子锋利，只等目标出现，一声唳叫就让对方毙命！
　　六指握紧拳头，强大的力量灌注在手上，捆着的绷带被暴涨的肌肉撕裂，眼睛充血赤红，死死地盯着前方。
　　谭玉梅错了，身旁的这个年轻人根本不是小奶狗，而是大灰狼！
　　她迷迷糊糊睁开眼，下意识地看向窗外：高速路上很安静，仿佛只有他们这一辆车。谭玉梅立刻感觉到不对劲，眼睛里的睡意变成清明：“怎么了？”
　　“有点邪门。可能是唐女涯追上来了。”六指低声道。
　　六指并不担心谭玉梅和他的安全，他只担心教授的东西会被云中的人抢走！
　　“别说话，也不要怕，解开安全带，如果有人一上来你就跳车，我不会开车走的，你放心，这辆车本身就是武器……保护好林致远的东西，把你那簪子拿下来，别戳着自己的脑袋……”六指低声交代，谭玉梅立刻照做。
　　“背包里面没什么东西，但还是带着，免得我待会受伤了找不到医生……”六指竭力轻松些，不想让自己紧张的气息感染到谭玉梅，没想到谭玉梅更冷静，她把簪子摘下来，瀑布一样的黑发铺在座位上，右手像蝴蝶一样翩翩起舞，簪子竟然发出冷厉的光芒，险些亮瞎了六指的狗眼。
　　“玉行千机！”六指啧了一声：“怪不得你敢和我闯龙潭虎穴呢，原来这东西是玉行千机！”
　　“别说话，开你的车！”谭玉梅闭上眼睛，细细聆听周围的动静。
　　车无声而快速地前进，像划破黑暗的一颗流星。
　　很静，让人不安的静，让人窒息的静。
　　谭玉梅额头渗出汗：不可能的，车窗已经打开，车速100码，别说其他车辆了，竟然连风声都听不见！他们就好像进入了一个真空的世界，什么都听不见，只能任人宰割。
　　什么都看不见，车灯就像照进极致的黑色里面，被全部吸收。
　　他们就像两只蚂蚁，闯进三维世界，什么也听不到，什么也看不到，什么也感觉不到！
　　谭玉梅手中的玉行千机光芒更甚：“快一点，再快些。”
　　六指面孔冷凝，将油门踩到底。
　　有什么东西出现了，就像第三只蚂蚁，它用触角发出信息，找寻同伴，而谭玉梅接受到了它的信号！
　　“就在……前面……”
　　六指紧握方向盘。
　　前面什么也没有，只有无尽的黑暗，但他依旧踩着油门。
　　谭玉梅看见了，虽然她闭着眼睛，但她看见了：“那是……”
　　不对，为什么他们要冲上去？
　　万一来者不是一只蚂蚁，而是一只老虎呢？
　　他们不能冲上去！
　　谭玉梅睁开眼睛，撕心裂肺地大喊一声：“停车——”
　　六指显然听见了，但是来不及了！刹车失灵了！
　　眼前依旧一片浓黑，可六指彻底慌了，这辆车已经失控了！
　　一道橙色的光芒刺破黑暗，像迪迦奥特曼变身时的光剑，然而它带来的不是希望，而是绝望！
　　“吱——”令人牙酸的刹车声响起，轮胎在柏油路上摩擦，留下一道痕迹，那橙色的光芒随即暗淡下去。
　　一帧帧的画面出现在六指眼前，就像慢动作，他错了，这种危险不是来自虚幻的另一个世界，而是真真实实地存在！
　　六指的手指迅速化成尖利的爪子状，插在靠背上，另一只手撕裂安全带，由于用力过猛不小心戳破了肚子，血咕噜咕噜流出来。然后他伸手把谭玉梅搂入怀中，手臂上的上伤刚才还因为绷带裂开而流血，此刻已经愈合了，那只手半环着谭玉梅，插在她身后的车门上，青筋暴起，极尽恐怖。
　　在六指眼中仿佛过了一个世纪，然而在现实中不到一秒钟他就完成了所有动作。
　　不是唐女涯追杀他们，而是车祸！
　　六指到底还是脱离社会太久了，虽然怀疑是唐女涯追杀，也不应该让谭玉梅解开安全带。
　　在相撞的一瞬间，六指才猛然想起谭玉梅没有系安全带，他把谭玉梅抱在怀里，惯性使谭玉梅的头撞在六指的手臂上，安全气囊被弹出来，不过对六指基本没什么用，他整个身子都偏向副驾驶座给谭玉梅挡碎玻璃。
　　高速行驶的车子迫停，可怕的惯性让六指的手爪把整个座椅和车门都撕裂了。
　　“滴答……滴答……”水滴的声音打破沉寂
　　六指的视线有些模糊。
　　他的半个身体都插满了碎玻璃，血流模糊了视线，不过精神还可以。
　　六指眨眨眼，甩开浓稠的血，回头看不清对方的状况。
　　嘶。真他娘的疼。
　　谭玉梅晕了。
　　六指缓缓地拿起她手中的玉行千机，冷厉的光芒照亮了车里。
　　对方的状况似乎比这边差。毕竟刚才六指直接踩着油门就往上撞，六指心中升起一股愧疚。
　　估计都没了……
　　嗯？不对。
　　一个小小的身影费力地从车里爬出来，然后一屁股坐在路上，模样有些呆滞。
　　估计被吓坏了。
　　六指忍着疼，慢慢地从车门里拔出自己的手，打开自己这边的车门，忍痛走到那个人的身边：“你还好吗？车上还有幸存的人吗？”
　　那个身影抬起头来，眼里一片空洞：“快，快报警……快打120……快，恒弋还活着！快点！！”
　　浣雨爬起来，到前门那里疯狂扒门：“快救人！他们没死！”
　　车门像被焊死了，怎么都打不开，六指不经意地把玉行千机轻轻一滑，车门轰然洞开，浣雨立刻就要往上扑。
　　六指拦住疯狂的浣雨：“小姐，别着急，不能给他们造成二次伤害！”
　　这句话让浣雨冷静下来，她哆嗦着嘴唇，又爬回后座：“报警……报警……”
　　六指把脑袋伸进去，发现这辆车的情况竟然和他们大同小异：驾驶员把副驾驶座的人紧紧抱在怀里，身上也受了伤，也不知道副驾驶座情况怎么样。
　　后座是一个胖子，六指试试他的鼻息，呼吸还算平稳，似乎是晕倒了。
　　只是爬下来的那个小姑娘，刚报了警，然后打电话，好像在联系家人。六指看着活蹦乱跳的浣雨，心里划过一丝不安。
　　他又回到自己的车上，谭玉梅分明没有受伤，却昏迷着。
　　六指在把座椅放平，轻轻在谭玉梅身上摸索。
　　“肋骨没断……呼吸平稳……没有出血……难道是内脏受损了？”六指又慢吞吞挪出去。
　　“姑娘，你还好吗？我看了一下，你的朋友们都还好，你别担心。”六指轻声安慰浣雨，身上的伤着实疼得厉害。
　　“子卿，你快点啊！”浣雨挂了电话，原地跳了跳：“我没事。你放心，救护车马上就到了。话说，先生你没事吗？”
　　六指看看血肉模糊的自己，哂笑道：“没事，看起来严重，实际上只是外伤。”

　　浣雨走来走去，一会儿给六指包扎，一会儿要把前座的两个人分开。
　　六指挑眉，心里有些异样。
　　她这么精力充沛的吗？
　　浣雨蹦跶半天，远处传来救护车呜哇呜哇的声音，她忽然身形一晃。
　　“糟糕！”六指扑上去接住浣雨。
　　六指暗骂自己：车祸后兴奋，这是失血性休克，腹腔内出血啊！这小姑娘情况估计比这里所有人都严重！
　　不对，那玉梅是不是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