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尽》黎婳

37、无间篇

　　到盘渺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中途谭玉梅还睡了一觉，不过仍旧精神萎靡。反观六指，开了几个小时的车还是神采奕奕。
　　云中素来藏在深巷里，七绕八绕终于到了，
　　“拿出你谭家大小姐的气势来！待会咱们估计要打一场硬仗！”六指用右手拍拍谭玉梅的腰。
　　谭玉梅甩开六指的手：“动手动脚的，不想要你那爪子了？”
　　六指把右手藏在背后，做出礼仪小姐的姿态：“请吧。”
　　“等等。”谭玉梅迅速把头发解开，然后随意挽了个发髻，从紫檀木盒里拿出一个步摇插在头上，一瞬间，谭玉梅的气场就强大起来。
　　六指看得心惊肉跳：不是说女生化妆要以小时为单位吗？
　　“走吧。”步摇轻轻摇晃，在盘渺的阳光下熠熠生辉，谭玉梅迈着从容的步伐，走进云中。
　　云中的建筑风格向来是朴实，盘渺的这座云中更是朴实到底了，一进大门就是黑黢黢的一片。
　　谭玉梅环顾四周，亮晶晶的瞳孔像猫一样发出危险的光芒。
　　一个声音突然从角落传出来：“小姐，需要帮助吗？”
　　谭玉梅心中一惊：云中果然是虎穴龙潭，连一个小小的前台她都没发现。
　　六指一看就知道谭玉梅在想什么，不过这也不怪谭玉梅，谁叫她这么倒霉，一来就遇见云中的管事人。
　　六指上前挡在谭玉梅面前：“我要见你的主公。”
　　“先生说笑，这都什么年代了，哪来的主公？”那人从柜台后走出来，不知按了什么，大厅忽然亮起来。
　　六指浅笑：“那我说，我要见唐女涯。”
　　唐女涯！
　　前台猛地抬头，死死地盯着六指，散发出凛冽的杀气，一双眼睛充血得像要鼓出来，额头的青筋暴起。谭玉梅被遮住了看不见，但六指分明看见前台的手里捏着什么，那姿势就像要发起攻击的雪豹。
　　一触即发！
　　六指仍然很淡然：“我要见唐女涯，可以吗？”
　　前台转而看向谭玉梅，声音嘶哑：“你们是溟界的人？”

　　“婉淳。”有人出声，前台立刻退下了。
　　六指抬头，看见那人站在楼梯的尽头，灯光很暗，看不清容貌，只知是一个男人。
　　大鱼来了！
　　六指朗声道：“劳烦唐先生亲自出来接我们，实在惶恐。”
　　唐女涯似乎很低地笑了，又像是哽咽，谭玉梅心脏一下子揪起来，她的耳朵一向是最灵敏的，唐女涯隔得这么近，她竟然听不清楚！谭玉梅在低压下头痛欲裂。
　　六指攥住谭玉梅的手指，似安慰般轻轻揉了揉：“唐先生，这里有一笔生意，要谈吗？”
　　唐女涯缓缓地走下台阶：“哦？什么样的大生意，需要惊动你，嗯？”
　　唐女涯的声音很低，富有磁性，尾音婉转，像情人的耳语，这么想着，谭玉梅不由得恶寒。
　　“我们俩一路从南京赶到盘渺，您不考虑招待招待？”六指不再仰视唐女涯，转身牵着谭玉梅到旁边的软榻上。
　　唐女涯这只狐狸，站那么高不就是想显示他的高贵吗？六指偏不让他如愿！
　　唐女涯顿在原地，随后慢慢看向前台：“婉淳，招待客人。”
　　“是。”前台听话地斟茶。
　　“用老檀木贵妃软榻和信阳毛尖来招待客人，唐先生果然是财大气粗。”六指改不了嘴贱的毛病。
　　“呵。比不过你旁边那位，富可敌国呢。”
　　眼看战火烧到谭玉梅身上，六指立刻转移话题：“唐先生，此次前来是想向你讨要一样东西。”
　　“不是做生意吗？怎么变成讨要了呢？”唐女涯语气低沉，似有委屈与不平。
　　六指瘫坐在软榻上，一副不在意的模样：“生意有盈有亏，可是我想盈。”
　　“怎么办呢？我也不想亏。”唐女涯慢悠悠地回答，语调婉转，没有一丝不耐烦或者被侵犯的愤怒。
　　谭玉梅突然明白她为什么不喜欢唐女涯的语气：这分明就是哄骗的语气。
　　谭玉梅在六指回答之前开口道：“那这事怎么办呢？还有人在等着唐先生回去玩儿呢。”
　　六指诧异地看着谭玉梅。
　　唐女涯沉默下来，周身的气压陡变，婉淳本来是站在旁边装木头桩子的，此刻一下子跪下去：“主公！”
　　六指心中暗叫不好，他站起来：“唐先生……”
　　唐女涯忽然动了，下一秒就像一只俯冲的秃鹫，扼住谭玉梅纤细的脖子：“你……想死吗？”
　　然而谭玉梅并没有窒息或者呼吸困难，她伸出右手制止冲上来的六指，左手一个指头一个指头地掰开唐女涯的手：“唐先生应该知道我是谁吧？不想让云中和青族对抗的话，就把林致远的东西交出来，不然，你和你的禁脔……都、不、得、好、死。”
　　禁脔这个词用得极好，狠狠地戳中唐女涯的内心，唐女涯的脸色变了又变，最后他甩甩手，嘶哑地笑了一声：“罢了……既然谭小姐都开口了，我也不得不割爱，婉淳，给他们。”
　　这样就可以了？六指一脸蒙圈，他都准备杀人了！
　　“笑不出来就别笑了，像个黄鼠狼似的！不知道令夫人会不会被吓到。”谭玉梅轻松地抿一口清茶，冷笑道。
　　唐女涯深深吸了一口气：“惭愧惭愧，我乃一介白衣，自然不敢同您做对。”
　　六指接过那个袋子，不由得汗颜：婉淳竟然就只用一个尼龙袋装林先生的遗物，如此不敬重！
　　若是尊主知道了，必定会拆了云中。

　　“两位慢走。”唐女涯咬牙送走谭玉梅和六指。
　　“主公，要不要……”婉淳用手比了一个杀无赦的手势。
　　“我没必要跟两个小娃计较。”唐女涯目光深远：“是有人，借他们的口来警告我。”
　　刚才那些话，那些诛心的话，根本不可能是谭玉梅说的。
　　“那林致远的东西？”婉淳又问。
　　“无妨。”唐女涯摆摆手，转身走上楼梯，一步一步，像落在婉淳的心脏上。
　　不过是一个死人的东西，他留下也没什么用。
　　“巫臣！”楼上忽然传出女人压抑的哭声。
　　唐女涯立刻加速，一跃消失在黑暗中，大厅随即恢复黑暗，婉淳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夫人发病的频率越来越高了，不知道素盲那边有没有猎物，总之经过六指和青族人这么一闹，盘渺和南京这边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会有收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