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尽》黎婳

33、无间篇

　　感受到唐素盲那无神的眼睛似乎盯着自己，唐无尽不由得缩缩脖子。
　　“幽闭恐惧症不算什么顽疾，我这还有一份安神香，你拿去试试。最高的那层，中间，里面是一个青色的香囊。你体质极阴，故常有小人骚扰，但也有贵人相助。你若遇见可疑的人，就把香料撒在他的身上，或让他闻闻香味，必定有反应。”
　　“好的，谢谢您。”唐无尽收下那个天青色的香囊，光是布料就价值不菲，她在心里嘀咕：这东西会让坏人有反应？还能当防狼工具吗？
　　唐素盲忽然出声：“我有一家店，名字叫云中，离此处很近。地址待会儿我会给你，如果有人闻了这个味道反应很严重，你到时候告诉我，也许，会有不同的发现。”
　　唐素盲想说的是：也许，有人觊觎你。
　　为了主公的大业，她不得不防范于未然，不能再发生当年的事了。
　　不过，没有必要告诉唐无尽，毕竟藏海这般看重她。
　　“这香有名字吗？”唐无尽嗅嗅青色香囊淡雅的味道，心中却不太喜欢，然后询问道。
　　“自然是有的，它叫惘生。”

　　惘生。
　　惘生？！
　　这个词语从唐素盲嘴里说出来，为何她这么熟悉？这么……心痛。
　　犹豫再三，唐无尽问道：“唐小姐，您认识林沧月吗？”
　　没错，惘生是林沧月曾经让唐无尽写的词，这香也叫惘生，难道这其中有什么关联吗？
　　唐素盲微微思索，然后摇头：“不认识。”
　　唐无尽“哦”了一声，不知为何心中有些失望。假如唐素盲认识林沧月，是不是说明林沧月也不是普通人？
　　“对了，惘生很金贵，你最好不要告诉藏海，省得他缠着我要。”唐素盲再次警告。
　　这话唐素盲是揪着心说的，要是大君发现她这么贬低他，必定把她的眼睛毁了！
　　不过，唐无尽听起来很老实，应该不会乱讲。

　　南京。
　　南京。
　　“西塞山前白鹭飞，桃花流水鳜鱼肥。”女孩摘下黑色的太阳镜，白色的裙袂飘飘，她面对着一条潺潺的小溪发出喟叹。
　　“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另一边穿着绿裙子的女孩接嘴道。
　　“你懂不懂诗词啊？”穿白色裙子的女孩翻了个白眼。
　　“你懂不懂意境？”绿裙子女孩不甘示弱。
　　“行了，好男不跟女斗。你竟然用《乌衣巷》来描述你家，丫头要是知道了会不会揍死你？”白裙子女孩撑起一把油纸伞，眯着眼睛凝视眼前的窄巷。
　　这就是戴望舒笔下的雨巷吧。狭长但不逼仄，暗绿色的青苔沿着小巷生长，每家每户都种着树，以香樟居多，散发着清香，葱茏的绿叶哗哗作响，在青石板上映着斑驳的影子。
　　“我家姑娘不打女孩。话说，白大人，您不是男子吗？难道狐妖可以随时变换性别？”绿裙子女生用一种极其怀疑的目光看着白大人。
　　白大人险些一口气没上来：“宋清遥我警告你，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讲！你这样污蔑我信不信我告诉谭闲那小子？”
　　宋清遥嘴角微抽：“是是是，你是大爷。我知道你是长辈，可你顶着一张和我差不多的脸，直呼阿翁的名字实在有点不妥吧。”
　　“切，我还是看着谭闲长大的呢，算起来，你得唤我一声祖爷爷。”
　　“少跟我来这套！我懒得跟你说。”宋清遥软硬不吃，看到巷口有人探出头来，小跑上前询问。
　　凝视宋清遥年轻活泼的身影，白大人暗暗叹息一声。
　　莫说谭闲了，就是宋清遥的祖辈都是他的小辈。
　　白大人懒懒地停在原地，日头正烈，他有些眩晕。唉，若不是主人身体受创，他也不至于用这具女人的身体。
　　“你说什么？”宋清遥的声音突然大起来，探头的那人显然有些承受不住，却不敢躲开，只把头垂得低低的。
　　“怎么了？”白大人问道，一派慵懒姿态。
　　　宋清遥慢慢挪过来：“玉梅，不见了……”
　　“什么？”白大人跳起来，虽然这具身体很破败，不影响他发挥猫的本性，跳到围墙上去，很不幸的是，这里的围墙上全是碎玻璃渣。
　　“喵！”白大人凄厉地惨叫一声，姿态轻盈地跳下来，配合上白纱裙，倒有些飘逸的意味。
　　不过……
　　现在这不是重点啊！
　　“她去哪了？上个月就没见人影，结果还得劳烦祝先生。明天就是月圆之夜，她怎么可以离开宋家古巷？”白大人心里焦急，口吻不由得带了点杀气。
　　毕竟要是谭玉梅出事，将军虽然奈何不了他，但主人一定会扒了他的毛做大衣的！
　　“这次不知道是因为什么，昨天她还在店里呢。”宋清遥也急了。
　　“你给我过来。”白大人朝报信的人招手，“你们什么时候发现丫头不见了？她有没有留下什么信息？最近和丫头联系的人都有哪些？这事阿翁知道吗？走，我们去小轩阁，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
　　宋清遥不由得多看了白大人一眼，他果然是个心思细腻的人，在别人面前不会直呼谭闲的名字。

　　小轩阁是谭玉梅的屋子。
　　陈设依旧和往常一样，古色古香，价值不菲。
　　谭玉梅不在小轩阁，也不在闲潭坊，她常去的地方都找过了。不过好在她失踪的事谭闲不知道，不然老爷子必定要着急上火。
　　一面铜镜放在阳光斜照的地方，白大人“咦”了一声，眉头皱起来。
　　宋清遥见状，挥手让跟着的人下去：“大人，有什么问题吗？”
　　铜镜放置在海青石琴桌子上，旁边摆满各种胭脂盒子，谭玉梅一向喜欢这种精致的小东西。一个暗金色的胭脂盒下压着一张泛黄的纸，白大人抽出来，不防力道过大，“cua”的一声，纸张碎成两片。
　　“呃。丫头要是回来了，不要告诉她是我撕的。”白大人有些懊恼，早知道就把宋清遥也赶出去，这样就神不知鬼不觉了。
　　纸上就是一些流水账的内容，字迹遒劲，大概是从谭玉梅小时候的日记本上撕下来的，断口很新，像不久前撕的。
　　白大人面色凝重，手拿着那张纸，盘腿坐在谭玉梅的弦丝雕花架子床上。
　　“大人，您要干嘛？”宋清遥小心翼翼地问。
　　“闭嘴。”
　　“玉梅有洁癖啊。”
　　“别吵。”
　　“那你待会儿自己给她解释。”
　　“人都没找回来，你能不能先闭嘴？”
　　“哦。”宋清遥默默闭上嘴，躲在角落里看白大人画圈圈。
　　纸张飘浮在空中，白大人画出来一个疑似八卦阵的光圈，还不停地念着什么：“西官白虎七宿，东官苍龙七宿……”
　　宋清遥捂住嘴巴：这是推乩啊！白大人竟然会推乩！要知道，在青族只有级别高的人才会推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