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尽》黎婳

25、溟界篇 （三）

　　周围一片死寂。
　　方才他们一跃而下的悬崖也不见了，四周只有茫茫的海域。
　　浓浓的海雾不知何时笼罩起来，唐离婳紧张地抱起冰荷：“怎么肥四？”
　　夜色越发浓黑，唐离婳从怀里掏出夜明珠，碧绿的光芒使她的脸显得鬼气森森的，她从阿婴身后探出脑袋：“参君他们呢？”
　　阿婴反手一巴掌拍在唐离婳额头上：“笨蛋，把夜明珠收回去！”
　　唐离婳忙不迭把夜明珠往怀里塞，但是来不及了，在南边的黑雾里传来一声悠长的号角声，淡淡的蓝光透过浓雾照射过来。
　　阿婴脸色越发难看，他闭上眼睛，握紧熔天羽，不多时又听见一声号角。
　　阿婴猛地仰头，眼睛爆出红色的光芒，只见月星隐耀，唐离婳方才划出来的星河也不见了。
　　阴风拂过。
　　一艘极大的船缓缓自海域驶出来，甲板似乎站着许多人。
　　阿婴抱着唐离婳极速退后，然后浮在空中，远远地看着这艘船。

　　“選鹤之日，起灵归墟。
　　蜃镜茫茫，冥舸幽幽。
　　生人避让，阴兵行之。”
　　又是一声号角。

　　阿婴看清楚了，不知为什么，他们竟闯到了黑海南岸，撞上了从无间回来的幽灵舸。那甲板上的正是一排人形鬼火！
　　幽灵舸为何提前回来了？来不及深思，阿婴只想带着唐离婳远离这个是非之地。
　　捂住唐离婳的嘴，阿婴默默收回熔天羽，想悄咪咪溜走。只是——
　　“尔等何人？”
　　空灵飘渺的声音让唐离婳身子一抖，阿婴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唐氏祭司，误闯蜃镜，阁下恕罪。”阿婴回答道。
　　“唐氏许久不入千阙城，尔等竟冒充唐氏，是何居心？”那人从船舱里走出来，衣袖一挥，蓝色的鬼火便散开了。唐离婳不能在外用眼，瞧不清楚他长什么模样，于是悄悄扯阿婴袖子：“他谁啊？”
　　“少更氏。”阿婴轻声回答。
　　唐离婳看不见也好，他却瞧得真真切切，那分明就是个幽灵，戴着长长的马脸面具，一双黑洞洞的眼睛，全身上下笼罩着黑色的袍子，看起来实在不美观。
　　“冲撞幽灵舸，冒充唐氏，罪当万死！”那人听见阿婴说出自己的身份，竟动了怒，双手一挥，鬼火直冲唐离婳而来。
　　阿婴撑开油纸伞挡住鬼火，一朵黑漆漆的火焰在唐离婳面前扭曲着熄灭，唐离婳惊叫一声，不由得松开怀里的冰荷，那鬼火真心长得丑！
　　看着散落在水面上的冰荷，唐离婳大怒：“竟敢动孤王的冰荷，活的不耐烦了吧！”她扭头气呼呼地下令：“阿婴，盘他！”
　　阿婴闻言一愣，没听懂唐离婳的话，但他还是很给面子地重新把油纸伞变成熔天羽：
　　“唐氏祭司与族长初次拜访千阙城，少更氏使者见谅！”
　　幽灵看见熔天羽，整个鬼都不好了。半晌才跪下：“参见祭司……族长恕罪！”
　　唐离婳接过熔天羽，对阿婴恶狠狠地说道：“放我下去，我要教训教训……”
　　“啪叽！”
　　唐离婳咬咬嘴唇，死命喊出一句：“能不能给我点面子！”她揉揉自己被摔疼的腿，不忘捡起地上的冰荷含泪吃下去。
　　幸好蜃镜很干净。
　　“楮楸先生何在？”阿婴朗声问道。
　　浓雾散开，船舱里走出一个女子，容貌惊艳，眉目清朗。她先是看了看阿婴的模样，又低头看到拿着熔天羽蹲在地上的唐离婳，才行礼：“祭司与族长远道而来，少更氏有失远迎。”
　　“今日海市尽开，你们怎会在今日起灵？”
　　楮楸倒有些意外：“我已经算好日子，怎会冲撞了海市呢？莫非……”她抬头一看，海雾已经散开，星河重新露出来，远远听到喧哗之声。
　　少更楮楸脸色大变，命令幽灵：“赶紧开船，送这批灵魂轮回！”
　　幽灵舸消失在黑海中，那号角声也渐渐听不见。
　　“楮楸先生素来是少更氏推乩的一把手，她怎会算错日子……”阿婴低头问唐离婳，却发现蜃镜不知什么时候没了，唐离婳已经坠入水中，只留下一串泡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