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君展颜》苏木蓁

5、第 5 章

　　拖着一辆行将就木的马车，一队人走的不快，月上中天，才入得桐城。这桐城，原是一座边境小城，虽在朝云国境内，也受了些东边大越国的影响，温柔缱绻了很多。今日本是中秋节，可是整座城却哑然无声，别说是赏月的行人，便是野猫都见不到两三只。
　　马队领头的年轻男子便是救了展颜的那位少将军，此时停在了一处府衙前，翻身下马，大步走进院中。一位管家模样的人小跑着迎向他。
　　“见过少将军！”来人疾行至跟前，躬身行礼。
　　“惑言来了？可是有事？”见到来人，少将军停下脚步。
　　“回少将军，国公爷斥信让老奴赶来桐城。”
　　“我父亲可在？”闻言，少将军微不可见的皱了下眉头。
　　“国公爷在中堂，请少将军回来了马上去见他”。
　　“我也正好有事禀告父亲。”
　　“少将军快请！”那老奴躬着身子跟在少将军身后，快步向堂中走去。
　　“父亲！”越过堂前的门槛，正堂明亮的灯光，照亮了少将军一身的风尘仆仆。
　　“毛毛躁躁，什么样子！好好走路都不会么！”正堂中站立着一位中年人，本是中年美大夫的形象，偏生紧皱着眉头，负手而立，严厉中好像还有那么一丝丝无奈。
　　“是！父亲！孩儿知错了！”那少将军看自家老爹板了面孔，马上立正站好。待身后的门关上了，房内余下他二人，便一脸谄笑的凑到近前。“哎呀爹，别那么严肃嘛，我这不是赶着来见您，怕您久等嘛！”
　　“站一边去，少在我这嘻嘻哈哈！”中年人一脸嫌弃的甩了袖子，“我有要事同你讲。”
　　中年人思索片刻，看向面前的少年人，语调低沉。
　　“潼儿，我萧家掌管朝云国几百年，不敢说国泰民安，至少政通人和。与东边的大越，南边的诏和三分而治，虽偶有摩擦，毕竟都是天神的子民，从未酿出大祸。可如今……”
　　中年人叹了口气，转身坐下。
　　“最近这几年，天灾不断。望水郡三年大旱，生生熬干了几千人！周边大越的那几个郡县，也是饥荒连连，虽然它东南菏泽遍布，但毕竟远水解不了近渴，是以我们两国的边境近来冲突不断。不止如此，我今天收到消息，诏和水患，伏龙峡决口，两岸梯田尽数冲毁。再这样下去，民不聊生，我们三国之间的兵戎冲突恐怕要愈演愈烈。”
　　随着父亲的声音越来越缓沉，萧潼收起嬉笑，面色越发严峻。
　　“月初，王上招我入宫，要我带兵驰援铜陵关，驱赶大越对我边境的劫掠。临行前入宫觐见，国师竟然也在。”
　　“国师？”萧潼哑然，太一阁的阁主历来是朝云国的国师，但从他有记忆以来，就未曾听闻国师下过太乙山。
　　“为父也是第一次面见国师，真仙人矣！国师言道他知晓为父彼时要入宫，特在王上处等吾。随后，国师与为父说起一桩往事。”萧父隔着窗棂，眺望着天边的圆月，沉思了一会儿，继续道：
　　“吾等世代供奉这片土地，自诩为天神子孙，受其恩泽，绵延后代。千百年来，吾辈诚心敬天，并得天神庇佑，与民生息，相安无事。然而17年前，坤山玉碎，引发地动，吾都城掖凉黄沙满地，遮天蔽日！那坤山远在西方大荒之地，寻常人无从得知究竟发生了什么，但天降异象，免不了人心惶惶。当年我带兵在外，位卑职轻，你祖父也不曾告知一二，只知道那黄沙消失的和出现一样突然，不过一旬便消散无踪。此后经年，不再有其他不测，渐渐的也就无人理会了。谁知此次国师突然说起，道原来竟是先王与大越、诏和两位王上以自身王命献祭，向天地讨来的这17年的风调雨顺！”
　　“怪不得！先王原本圣体康健，竟是突然暴病宾天！”萧潼听闻父亲所言，大惊失色。
　　“王上听闻此言，也是震惊异常。谁知国师还有后言。坤山地动实非天象，而是地脉受损！国师说，三位王上同气连枝，用自身气运护得苍生一十七年，然则与天地对抗，凡人究竟只是蚍蜉撼树。因而如今天灾不断，苍生陷于水火。”
　　“国师啊，近乎天人，年纪已经不可考了，说话也是恨不得与天地同寿。我见王上惊怒，便想请教国师可有法解。”
　　“先王向天地借来的这一十七年，太一阁一直在寻找化解之法。”一道清越的声音骤然响起。
　　“溯光仙长！”门扉轻启，走进来一位男子，蓝衣素洁，气度皎然。萧潼见到此人，大为惊异。
　　“见过国公、少将军。溯光不请自来，还望海涵。”溯光双手交于腹前，略躬身向萧父行礼，其后对萧潼稽首。分明是少年人的模样，眉目清朗，又带着盛年男子的温雅从容，行止言谈一丝不苟却不嫌刻板。
　　“溯光仙长。”国公爷赶忙站起，拱手回礼，“无妨，老夫已吩咐左右，太一阁道长至此，速请进。道长此时便到了，倒比我预料的早。可是国师有要事吩咐？”
　　“师傅那日进宫，回阁后开始闭关七日，之后便吩咐贫道速往桐城，协助国公。地脉一事，贫道以前听师傅讲过一些，这些年，太一阁的羽士与大越三清观、诏和青云山的道长们也偶有往来，只是终究天人殊途，便是羽士也未曾得窥天道。”说到此处，溯光眼中，一抹不甘转瞬即逝。
　　“灵族世代守护地脉，几乎不踏足人界。灵族族长每五十年在大荒之地深处献祭祈祷，以保地脉永昌。今年的二月初二，本该是灵族献祭的五十年之期，为探究竟，仙界和人族都派人前往。谁料到大荒之地如今已是生机断绝，献祭之期已过也不曾见到一位灵族到访。就连坤山也是绿意全无，大雪覆盖到了山脚。”
　　“那地脉？”国公急问。
　　“地脉源头所处之地，灵族以外无人知晓。如今究竟是何境况，更难知晓。为今之计，只盼国公爷能找到师傅所寻之人，或有可解。”溯光向国公和萧潼拱手，郑重行了一礼。
　　“不敢当仙长大礼！”国公爷拱手回礼，萧潼更是赶忙让过，不敢生受。“只是当日国师只说让老夫去寻人，未曾言明到底所寻何人。”
　　“这个人，便是灵族唯一流落在外的族长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