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君展颜》苏木蓁

4、第 4 章

　　风萧萧兮冻死人。
　　这位话虽然不少但句句没在重点上的疑似少女消失之后，未几，展颜发现自己现下这具身体开始慢慢恢复知觉，仿佛之前一直轻飘飘的灵魂突然有了落脚处。突如其来的沉重感略有些不适，待得短暂适应后，展颜终于可以指挥手脚，睁开双眼。
　　狭窄残破的木质车厢映入眼帘，木板似乎濒临散架，合着风声吱嘎作响。
　　“我这是做梦还没醒呢吧？”展颜看着眼前的景象，卡壳的脑袋瓜挣扎了半天，转出了这么个唯一可能合理的解释，“闹钟怎么还不响啊！”
　　展颜慢慢撑着坐起来，晕眩感还没完全消失，手脚还有些乏力，缓缓打量了下四周，视线落回到自己身上：一身素青色襦裙，外披一件同色的斗篷，身上除了左手腕一只水色通透的玉镯，其余半点配饰也无。
　　慢慢活动了下还有些僵硬的四肢，展颜略直起身，打算出去看看。
　　天色渐暗，四周不闻人声，只有错落起伏的鸦鸣，血腥味渐次飘散，这里马上就要变成食腐动物的盛宴。
　　冷风又起，展颜打了个激灵，回过神来，小心翼翼的下了马车。抬眼一瞧，展颜又被定住了。第一次看到尸体，这视觉冲击大的有点过分，吓得展颜手脚又一次不听使唤，靠着车辕滑倒在地。站不住了，腿软。
　　突然，山道上传来越来越响的马蹄声。展颜努力让自己靠着马车站起来，这荒郊野外的，有人就有离开的希望。
　　一匹高头大马当先来到近前的时候，展颜终于撑着软的像面条的腿颤颤悠悠的站了起来，抬眼望去，只见一只棕身黑蹄的骏马飞奔而来，毛色油亮，锋棱骨瘦，只额间一小片雪白，当真俊武非凡。
　　“吁！”
　　展颜刚要去看看骑马的是何许人也，如果看起来好说话的话是否能商量一下带她离开这里，不想这人纵马疾驰，到了眼前才拉绳喝止，那马蹄在展颜的头顶高高扬起，仿佛下一刻就要将她踩踏于地！
　　展颜活了17年，虽然孤独困顿，但好歹安静平和，从来不曾有过性命之忧。眼看着要成为马下冤魂，偏生这时候身体仿佛电量耗尽，动弹不得，眼前一黑，彻底晕了过去。
　　“少爷！”
　　后面的人马很快追了上来，领头一人驱马追到近前，抬手就要去拉那大马缰绳。御马的人原来是位年轻的公子，稍稍安抚住躁动的马，回身看向来人，原来是位三十左右的壮年男子，身着布衣，满脸焦急。
　　“少爷啊，我就说让您出来别骑这匹马，这马国公爷刚寻来，还没找人训过，性子野得很，您说这万一伤到您可怎么好！老奴没法向老夫人交代啊少爷，您说……”
　　“连叔，我没事。这野马的性子果真桀骜，发起疯来可是不好管束。不过什么马我没见过，还能怕了它！诶连叔，您看前面是不是有人？一动不动的也不知是死是活。哦这还有个人似乎被吓晕了，您医术好，劳烦您给看看吧。”
　　正唠叨起劲的连叔，听闻自家少爷这话，赶忙回头，果然看到地上横七竖八的躺着几个人，少爷的马下还横卧着一个。只是天色昏暗，看不真切。连叔下马紧走过去，细细一看，竟是位女子，俯身去查看地上那女子的伤势，发现并无外伤，寻上了姑娘的手腕，略作查探，突然面色一变，锁了锁眉心。
　　“如何？”纵马的男子翻身下马，走近询问。
　　连叔未做答复，只伸手示意后面的随从退后，思索了一会，才道：“少爷，看来咱们碰上了一桩麻烦事。”
　　“这位姑娘，中了旋花散。”连叔此刻眉头越发紧皱。
　　“旋花散是何物？”年轻的少爷仿佛也感染了连叔略有些沉重的情绪，轻声问道。
　　“旋花散是太一阁秘药，我曾听师傅讲起过，太一阁有位祖师爷醉心炼丹，后来又得道成仙，将仙力注入几味丹药中，仙人吃了倒不会如何，若是凡人服下轻则五识俱灭，重则爆体而亡。旋花散便是其一，旋花本无毒，但这旋花散之于凡人，却与毒药无异。”
　　“可是如今，国公爷正陈兵边境，这太一阁的密丹现身于离大越咫尺之遥的桐城，说是巧合实在有些牵强。”连叔说到这，似乎有些不解，“为何是太一阁？道家素来游离红尘之外，阁主虽被封为国师，非有关乎国运的大事却轻易不出阁门，而且这副丹药既不是不传之秘也未曾流落民间，为何出现在此处？还是个小姑娘身上？这究竟……”
　　“暮寒，去前面看看还有没有活口。”刚刚还随性纵马的青年男子此刻仿佛变了个人，打断了连叔收不住的话匣子，肃声吩咐。
　　“少将军，无一活口。”
　　“调一匹马拉上车，带上这个姑娘，随我立刻去桐城大营。”
　　令出即动。稍顷，一行人乘着夜色离开了。
　　万籁归寂，只留下树上几只乌鸦，不声不响的看着远去的人马。夜幕下的树林间，仿佛传来一声叹息，竟像是带着天人的悲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