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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七金旧话·第十一回 ...

  •   一波又一波,西域来煞没完没了。
      虞药已经战了五天五夜,他画的线消了又画,画了又被挤,如此反复,早已数不清次数。七金观的周围,连根草都已经长不出来,方圆十里,一点生气不见,西域煞种聚在五里之外,喘息着,准备下一波攻击。
      虞药和师兄弟,各个精疲力竭,连日来只吃素菜和干草,虞药和勾玉一人一边,力扛来犯,看不到尽头,也不知道极限在哪里。更加不明白,为什么来犯越来越多。

      转机发生在第六日夜晚。
      当晚一批白发妖煞待于前阵,磨刀霍霍,伺机而动,却在将扑之时听得左山冲上一阵嘶吼,一群道袍之士御剑飞来,拂尘一挥,硬生生地逼退了白发妖煞好几里。
      领首人打着旋落在虞药身边,朝他一拜:“北海权家,特来助七金抗妖煞。”
      虞药还没反应过来,权家子弟尽落于阵前,持剑作揖,又面向对面妖煞阵。

      虞药也不多说,朝领首人抱拳:“北海七金,谢各位出手相助,大恩必报。”

      领首人挥了挥手示意不必多言,又请虞药予以支配:“既然贵派战已久,必知对手招数,请排阵。”
      虞药谢过,便开始分配人手。

      不消一会儿,竟又听得山右边传来马蹄之声,浩荡一队来的是着马褂武服之士,来者到阵前,不停马而翻身下,一手摁马背,一手抽刀,甫一落地便斩两煞,武道之人尽冲阵前,一个武人则来到虞药身边,报了自己来路。

      北海来人越来越多,至第八日,双方人数基本持平,妖煞有五千人之众,北海有五千余人,百余家门派。交战于平仓山,不止不休,声势浩大,闻者失色。累北海剑侠之尸逾千,填两山之间,阻舀湖之流水;积西域妖煞之头颅逾两千,煞血染平仓山土与树,满目尽是猩红,不见一片完土。

      平仓山下官使不见北海其余地方来官,闭门不出,北海大司三令要求其联合北海各部抓“北海判贼”,斩首惹战罪魁祸首,官使不从令。
      特使来访,问:“不阻乃求战,使北海战西域,拖北海入战,是万古罪人,可否?”
      官使答曰:“要战就战,去他妈的。”

      王弟子又将七金之事广传北海,一时间群情忿忿。无神之地遭煞踏,屠门不见神仙助,罢罢罢,求不得风调雨顺,拜不来阖家安康,神弃之地当自强。今日之七金,有可能是明日之你我,王法不昭,天理难求,算算算,妖煞肆踏三界,今朝又迫北海,道门修士战于前,北海人丁逐煞出。
      北海各地的西域使馆,尽遭驱赶,官府一开始试图镇压义兵,到了后期不再插手,待全城反西势起,官府便出兵联合了民间义勇,各地声势愈隆,甚至波及到了东湖和南菱。

      西域妖煞在北海全境遭遇抵制,又在平仓山节节败退,终于离了北海境。
      但大家都明白,北海与西域,免不了要一战。

      众武家道门战后聚与七金观,都明白大战在即,而现在的重点,事实上在于天宫。
      勾玉道:“天宫素来讲‘不插手人间事’,但西域、东湖、南菱成仙者众,都有对应的守护神,尤其是西域,法术强盛之乡,得道者众多。天宫的‘不插手人间事’,多半指的是,只要不打着大军入别境的主意,他们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像当年西域欺压南菱,在一地作恶倒不重要,一旦波及的范围大了点,参与人数多了点,马上就被止住了。多半因为天宫里南菱的神仙便不乐意,便可跟西域的神仙打个招呼,西域那边便适当地收敛了一点。
      本次北海之所以落入此等境地,一是北海无神,难说得上话,二是西域妖煞同西域登仙之人的关系不清不楚,对侵我北海之事并不太在意。”

      一位道士插嘴问道:“为何这位道友对天宫之事知道这么多?”
      勾玉回他:“师父曾登仙,因为一些事情未留在仙班。”
      那道士点了点头。

      勾玉又道:“如今之计,需有人将此事同天宫打个招呼,能得助力当然好,得不到的话,哪怕不受阻挠也算好事。”
      一位剑客问道:“谁能登天呢?”

      勾玉看向虞药。

      虞药一愣:“我没登过……”
      勾玉上下看看他:“应该很快会有人来渡你的吧。”
      虞药不明白:“渡我?”
      “就是带你上天宫。”

      此话说后的第三天,虞药见到了那位来渡他的人。
      当晚刚过子时,虞药躺在床上刚刚入眠,便忽感一阵柔风吹面,梦境突然澄净,身体也轻飘飘似要飞起来。
      这舒服的感觉虞药刚体会一会儿,便突然意识到恐怕有诈,便在梦间念咒催,将自己逼醒。
      刚醒来,便听得一清脆女声:“唉?这么警惕呀。”

      虞药看过去,窗台上站着一个半人高的女童,一身绿萝裙,赤脚,银镯,青色披帛摇曳在风中,飘摇抚摆,仙也。
      女童脚尖轻点在台上,并不沾地,浮于空中。

      虞药猜了大概,还是问道:“姑娘找谁?”
      女童噗嗤笑出来,轻飘飘落在了台上,坐了下来,晃着两条腿:“找你呀。你是虞药嘛。”
      虞药点点头。
      女童又问:“我叫你什么呢?”
      虞药便答:“虞药。”

      女童嗔怪一声:“真笨,我问你字为何,怎样称呼。”
      虞药尴尬了一下:“无……无字。”
      “唉?”女童歪了歪脑袋看他,又转头看了看这房间,“我以为这里虽不是什么名门大派,也是个小有名气之地,怎么如此破败呀。怪不得他们不愿意来。”
      虞药低了低头,突然被这么讲,他有点不好意思。

      女童拍拍手:“算啦,我叫浮弋,来此渡你登天宫。你准备去谁处呀?”
      虞药也问:“谁?”
      浮弋又无奈了:“就是本门之前登仙的人呀,要先带你去拜本门仙,再由本门仙带你拜仙督会,之后再宴请天宫众仙,之后你便为小仙,之后评选过了呢就是中仙,再评选就是上仙,再选举呢就有可能进仙督会……”

      “等一下等一下,”虞药急忙伸手拦住她,“本门没有仙。”
      浮弋大惊失色:“那你是你们门派第一个登仙的吗?”
      虞药挠挠头:“不是,但现在就我一个……”

      浮弋跳了下来,慌了:“一个人,我没有见过这种的……或者,你是谁的后代,修得哪一派功?”
      虞药给她倒了杯水:“你要不要先喝点水。”
      浮弋瞪了他一眼,一把抓过来灌了下去。
      虞药回道:“嗯……我是凡人入的七金派,是虞家庄虞意的后代,修的就是七金的道法,就是跑山啊炼丹什么的,然后……”他还没说完,就被浮弋可怕的眼神瞪得灭了声。

      浮弋刚才的仙气散得差不多了,她颤抖着请问:“那么……你怎么成的仙呢?”
      虞药道:“就是我在山上跑,然后……”
      “说重点!”
      虞药吓一跳:“我捡了银龙剑。”

      浮弋大惊:“什么?!”

      虞药转身找了找,从他的衣服中把银龙剑翻出来,递给浮弋:“就是这个。”
      浮弋连忙后退:“我不敢碰这个,这是开天辟地的元尊武器,没人敢碰的,除了它的主人……”她突然抬头,“那也就是说,它认你了??”

      “……应该是吧。”

      浮弋还在惊恐中:“什么情况,我搞不明白了……”

      虞药又给她倒了一杯水。

      浮弋蹙眉叹气:“这样的话,先带你去找找北海之前登仙的人吧……”
      虞药便跟着她。

      浮弋挥了挥手,轻飘飘地飞起来,又拉着虞药,准备往天上去,可他们兜兜转转却怎么也升不上去。
      虞药问她:“是不是我太重了?”
      浮弋奇怪起来:“怎么回事,没有这样的事呀。”
      虞药又问:“是不是只要往上去就行了?”
      浮弋看看他,点点头:“总之要先往上飞,是不是我太累了?……”

      虞药往前走了一步:“得罪了。”
      说罢将浮弋打横抱起,略一踏地,地面猛地一陷,虞药自地面弹射而出,直冲云霄,浮弋尖叫一声,抱住了他的脖子。

      他们直向上冲,浮弋搂紧他的脖子大叫:“停!!——”
      虞药止步,浮于空中。
      浮弋挥了挥右手,万千云散,一道宏伟大门竖于面前,有数米之高,金碧辉煌,红门镶金铜狮头,两门边各占一凶神,持斧钺,着锁甲,怒目而视。
      大门高匾上书:天道。

      浮弋拍了拍虞药的手臂,虞药弯了弯身,浮弋跳下来。
      她挥了挥手,两凶神侧身让路,大门缓缓敞开,里面更是仙气渺渺,空灵无边,一声厚重钟声远来,威严无双。

      虞药跟在浮弋身后入了门,门边缓缓合上。

      浮弋站定,上下打量虞药:“本看你长相,还以为是名门之后,没想到是个凡人,也罢,就先带你去看看北海前仙吧。”
      虞药有点不好意思,跟在浮弋身后。

      浮弋招来一只青鸟,邀虞药一同登上,便飞向西边。至一铜门前停下,跳下坐骑,朝里而去。
      铜门内有一人正在练书法,此人一身白袍,个子不高,看起来已有花甲,嘴角两边各留两道细长白须,脸邹巴巴的,嘴总是不自觉地撇着。被浮弋叫了一声,抬眼看来,那眼细长,灰瞳。浮弋称他“岑仙人”。

      岑仙人听罢,扔了笔,踱步过来,上下打量虞药,他凑得非常近,甚至嗅了嗅。
      虞药不好意思地往后退了退。

      岑仙人一把抓住他的胳膊,不让他往后退:“好强的仙,居然是我北海人?”
      虞药点了点头。
      岑仙人又皱起眉头:“你好像有点招煞啊。”
      虞药想点头,又没点。

      岑仙人松开了他:“你是哪派的?什么仙?”
      虞药老实回答:“七金派。好像是银龙剑的仙。”
      岑仙人顿了一下又继续:“七金……汤一碗是你什么人?”
      虞药眼睛一亮:“是我师父,您认识他?!”
      岑仙人摇了摇头:“不熟,同为北海人,讲过几句话,他没待多久就返尘了。不过说起银龙剑,你不是银龙剑的仙,银龙剑只是武器,认主罢了。”

      虞药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岑仙人又看向浮弋:“小祖,是要我引荐他见仙督会是吗?”
      浮弋请了安:“岑仙人肯帮忙就太好了。”
      岑仙人摆摆手,笑起来,像一只老鼠:“哪里话,我也想此地北海人多多,否则只我一个,也孤寂得很呢。”

      虞药倒是十分想见仙督会,因为他记着勾玉交代他的事情,要告备仙督会他们准备与西域开战的事情。

      岑仙人说是稍后带虞药去,却并未提及之前虞药安于何处,浮弋看岑先生一直不开口,索性让虞药跟着自己,出了门。
      虞药望着仙境飘渺,不见人气,但听威压。
      浮弋倒是叹了口气:“北海真是人丁零落。”说罢她笑笑,看向虞药,“见了仙督会的人你要说什么呀?说些好听的,他们喜欢念诗。”
      虞药点点头:“我有事找他们商量。”
      浮弋笑着问他:“什么事?”
      虞药答:“北海道侠家,要与西域妖煞开战。”
      浮弋的笑容止在脸上。

      当夜仙境入星间,便是天宫的夜。
      星居远处,月亮眼前,均绕着会场转,翠鸟飞于头顶,其尾燃粉火,点点光亮坠地便成花,箜篌响,美酒催,仙督会众仙一一飘落各座位。
      首个来的,是个男仙,衣着华贵,金光闪闪,眉目金亮,从天外飞来,御剑,飘落于位,正好盘坐下。是为葆兰。

      他坐下,周围仙子鼓起掌来。
      浮弋捅了捅虞药,虞药也鼓起掌来。

      第二个,是个女仙,华丽自不必述,乘飘带滑下,正好落在位置处。是为湘厄。
      众人再鼓掌。
      第三个,是个男仙,是乘坐骑来的。
      众人再鼓掌。
      第四个,是个……

      众人一直在鼓掌。
      虞药数了数,他已经鼓了一百多个来仙的掌了,仙督会的仙子还没有来完,虞药转头问浮弋:“你们每天晚上都这么吃饭吗?”
      正陶醉在目前这个男仙着陆的浮弋看了他一眼:“怎么了?”
      “那个……”虞药挠了挠头,“一共多少个啊。”
      “一百九十九位。”
      虞药:“……”

      终于来齐了,虞药已经忍了很多哈欠了,最难能可贵的是,来的一百九十九位,没有一个着陆的方式是一样的。

      上座一排排坐的都是仙督会的诸位,中座和下座是其他仙子。
      两边先对着道了声好,接着又在各座中互相道起好,忙忙碌碌老半天,终于坐了下来。

      浮弋趁此机会交代虞药,这仙督会的各位都是平级,没有主事人,讲究得就是公平公正有事大家商议,不需要人间那般一层压一层。虞药记在心中。

      待众人问完好,终于落了座,虞药十分地饿,在大家开始动筷子时候,便也吃了起来,但是吃得比较快。

      仙督会水荷楠开口问了:“听说今日有一位新登天的仙子,是哪一位呀?”
      岑仙人急忙站起来,恭敬而拜:“是这位。”说着朝虞药使了个眼神,虞药站了起来,朝在场各位拜了拜。

      仙督会兆十二郎上下打量了一下虞药:“看起来倒是仙气极盛,听说你是凡人修炼?”
      虞药点头,又道:“我想……”

      他还没说完,便被单凤打断:“凡人练到此地步,着实不容易,想必付出了不小的代价才能登天吧。”
      旁边瓠果接到:“也是,听闻也不是名门正派,乡野小村修道而出,想必更是辛勤刻苦,不像我等,论努力是断断比不上他的。”

      众仙督哈哈哈笑起来。

      易观边笑便摇头道:“见笑了这位……”
      虞药接话:“虞药。”
      易观便接上:“这位虞药,我等散仙闲适惯了,说些笑话你莫往心里去。”
      虞药脑子有点反应不过来,什么往心里去,他们刚才说什么了?

      易观又道:“登天后,该是赐冠号之时了。既然是岑仙人带上来的,那岑仙人可有什么好主意?”
      岑仙人又一拜:“老夫才疏学浅,想不到什么。这不这两日还在练冰先生字帖,以提升水平。如果冰先生不嫌弃我北海愚钝弟子,不妨为我弟子取个称号,耀其光辉。”

      被点名的冰先生连连摆手:“过奖过奖,我怎么敢,不敢不敢。”
      众仙一起看向他:“冰先生可以,冰先生可以。”
      于是冰先生站起来,朝诸位拱拱手,眯着眼睛笑:“实在是太惭愧了,太惭愧了。”
      众仙鼓起掌来,为冰先生鼓劲。

      虞药还是有点发愣。

      冰先生看向虞药:“眉尾桃橘为吉兆,桃花目摇醉凡尘,三点花瓣修为高,大吉大利,可名之玉池贵人。”

      虞药不知道为什么,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怎么想刚才那几句话也没有什么因果关系。

      冰先生看向众仙:“献丑献丑,诸位意下如何。”
      众仙鼓掌:“好名字啊好名字。”

      “不过,”一素白衣的仙督苏白皱着眉,“玉池贵人虽然好名字,但这位总觉得差了点意思。当然,我没有别的意思啊。”
      冰先生也看过来:“这么一说,好像确实有点儿,差了点什么呢?”
      苏白又道:“是缺了点气质。”
      一旁的金林子接话:“缺了‘从容’。”

      众仙突然恍然大悟,一齐看向虞药,看得虞药一脸懵。

      金林子又道:“从容是种很昂贵的气质,它与焦虑万万搭不上边,我们总是希望加入我们的人,有波澜壮阔临于面前也毫不所动的从容气质,山崩地裂于面前也坦然面对的平和心态。唉,这般昂贵的气质,与一个人成长的环境和派内的教化是分不开的,当然站的平台更高,自然看得就更远,这是不争的事实……”

      众仙连连点头。
      冰先生也道:“确实,遇事如流水,才是高境界啊。”

      易观又叹气摇头:“方才看玉池贵人进食有些着急,要配得上赐封号,还是要多多修炼才好啊。”
      单凤接道:“不错,我以这杯酒,敬玉池贵人,仙途漫漫,还需努力呀。”
      兆十二郎看向虞药:“也该这位仙子说两句了。”
      葆兰笑呵呵地道:“是是,你讲一下接下来的打算。”

      虞药点点头。
      “我北海道侠联盟近日将与西域群煞战,特请天宫诸仙予助。”

      热闹的会场,一瞬间安静了下来,鸟也不飞了,乐也不奏了,酒也不喝了。
      都看着虞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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