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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立地成仙 ...

  •   心术从青松的身上浮起,偌大的影子盈满了房间,看得月姑娘和安单愣住了。

      月姑娘下意识地抽出了剑,对准那怪物的头,又看了眼青松:“师兄……?”
      青松瞥她一眼:“少管闲事。”

      怪物不是冲着月姑娘去的,他绕开了月牙,只扑向安单和其他捕快。
      燕来行暗叫不好,飞速拔出了剑挡在了捕快们面前,挥剑而劈,剑锋锐利,让心术也闪避了一下,但势头不止,獠牙已漏。

      说是迟那时快,虞药和月牙一左一右,皆拔剑而起,朝怪物斜侧而刺。心术没料到这两人的攻击,左右一甩,把这两人远远地甩飞。
      吃饭的权无用也不吃了,一摔筷子就去接月牙,虽然没接到。
      另一边虞药,稳稳地落在了铃星的怀里。

      铃星抱着他,抬腿就是一脚,踢得心术滚翻在地,这空间抖了几抖,血意爬上了怪物的眼睛。

      青松转头看铃星:“不是说好不插手。”
      铃星分了个眼神看他,语气冰冷:“你算什么东西,跟我说话。”

      青松吃了一瘪,万万没想到会受此冷言,大为不解,挂着假笑,问道:“哦,何出此言呢?”
      铃星斜看了他一眼便转回头,尽是不屑,也不答他。

      青松烟锅一砸,怒目而视:“什么意思?”
      铃星转头看他,平静的眼神对上他:“你心太弱,手太脏。”

      虞药本来想让铃星把他放下来,但听完这句话,愣是多看了这孩子一会儿,他原以为不更事的少年,反而出乎意料地……

      权无用那边已经扶起了月牙,为了避开心术拉着她躲在了铃星的身后,过来的时候还不忘提醒虞药:“师兄,你还下不下来了?”

      虞药赶紧拍拍铃星,想让他把自己放下来。
      铃星被他一拍,低下头看他,眼睛里的猩红色正在一点点褪去。

      虞药看着铃星的眼睛,自顾自地想,他的眼睛,是琥珀色的啊,微微映着烛光,便有糖一样的光泽……

      权无用大叫:“你俩干啥呢!”

      于是虞药赶紧跳下来,正巧心术已经扔出一只爬兽,朝安单扑去。
      铃星一个身形闪过去,一脚将爬兽踢出了结界。

      巨大的心术阴森森地笑:“铃星,好久不见。”
      铃星冲他拱拱手:“老六。”
      心术把头低下来,正对着铃星:“你今日要出手?”
      铃星笑了下:“看你表现。”

      心术又问道:“兑火死了?”
      铃星点了点头。
      心术叹了口气:“你杀了多少煞地门了?”
      “如果今日你惹到我,”铃星看他,“算上你,正好十二道。”

      心术把自己的手从远处移过来,使得这空间又晃了几下,他掰着自己巨型的手指头,数了数:“确实。”
      说罢便拉开了架势,空洞的眼睛流淌出血,长舌铺在地面,朝铃星慢慢伸去:“欢迎回来。铃星。”

      铃星也做好了准备跟心术一战,却突然响起一声“且慢”。

      众人回头,虞药拿着绞缭,横在青松脖颈,月牙在旁助力。
      虞药对着心术道:“我劝你收手。”
      青松转头怒视,瞪得却是月牙。
      月牙避开他的眼神,把剑横在他身前:“得罪了,师兄。”

      心术呼呼地笑起来,眼睛盯住虞药:“煞地门已成,杀他与我何干……还是你以为……”他的笑声阴森森,“我会在乎他?”

      青松倒并不太听心术在说什么,他现在很愤怒,除了月牙让他愤怒,还有铃星刚才的话。他站起身,径直朝铃星走去,站在了铃星和心术之间,怒视着铃星:“小子,我不管你是谁,把你刚才的话收回去。”

      铃星着实反应了一会儿,然后看向虞药:“他说哪一句?”
      虞药想了想:“可能是你评价他那一句。”
      铃星顿了顿,又问:“‘手太脏’那句?”
      虞药点头:“估计就是那句,还有前面的‘心太弱’。”
      铃星:“这样啊。”

      青松忍无可忍:“不要在别人问你话的时候聊起来!”
      虞药和铃星看他。

      月牙跟了上来,挡在了铃星前面,对着青松,她面容严肃,声音沉稳:“师兄,你的对手是我。”
      青松斜看了她一眼:“闪开,与你无关。”
      安单从铃星身后跑到月牙身前,拔刀:“师姐,你走,这里有我。”
      燕来行也跑到安单旁边,拔剑:“岂能容忍煞种肆虐,我必要为徐兄报仇。”
      权无用在旁边问:“谁是徐兄?”
      林舞阳在旁边答:“徐萍刀,刚才碰见的。”
      捕快们也纷纷上前来。

      于是,最早对峙的铃星和心术,反而现在离得最远。

      虞药看着这一堆人跑来跑去,摇了摇头:“乱七八糟。”
      铃星抱着手臂,靠在墙上:“打啊,快点打。”

      其他人在前面吵吵闹闹,铃星和虞药在后面愁。
      虞药问的是:“阵眼在青一丈?”
      “这栋楼。”
      虞药琢磨着:“心术在这里,我们能布阵吗?”
      铃星摇头:“不能。布我们的阵,他们都不能留。”
      虞药又问:“把他们赶回去,胜率有多大?”
      “赶回去很麻烦,”铃星认真道,“这种情况下,我建议杀完。”
      虞药很无奈,摊了摊手:“那就只能杀?”

      他声音不大,却引得这结界大晃起来。
      铃星也不靠墙了,他站直,对着虞药道:
      “除了你以外,”铃星指着前面的一堆人和煞,“有没有谁是你想让活下来的?”

      虞药:“……你要干什么?”
      铃星:“动手啊。”
      虞药叹口气,走上前去,拍着铃星的肩膀:“弟弟,听哥哥给你阐述一下生命的可贵性……来来来,先坐下来……这要从人和宇宙的关系讲起……”

      一团僵持中,各忙各的时候,最先动手的是心术。
      他早就听这吵吵闹闹的烦死了,一声吼过去,吹得所有人朝一边滚倒。虞药被铃星拉住,还待在他们座谈人生意义的角落里,没有滚到旁边。

      心术盯上了月牙,伸出一只手,自上而下压来,一把将她抓起,仰着头要往嘴里放。
      安单和燕来行一跃而起,挥剑砍向心术的手,却如同碰坚铁,不能伤之分毫。
      正紧张之时,只见心术抓月牙的手,火光一闪,跃起的燕来行恰好劈下,这次竟然劈断了,月牙滚落在地,这次被权无用接住了。
      众人再看,那火光的源头,正是青松的烟锅。

      他正收了烟锅,挥出的炭令心术避之不及。
      青松站在月牙身前,面对着心术:“当年我就说过,今日我再说一次。你敢!”

      心术低下头,空洞的眼睛里唰地抖动起来,等停下来,露出两颗猩红的眼珠,嵌在一片黑洞里,显得诡异非凡,他对着青松:“啊啊……老朽明白了。你扔了剑,不是因为信任老朽,是因为你的敌手,只有老朽了……”
      青松看着他。
      心术声音哑下来,有刮擦的杂音:“人心,真是难测啊……”

      虞药一不小心笑了:“你也配说这种话?”
      权无用扭头看他:“师兄,你严肃一点。”

      青松弹了弹烟灰:“这炭火,专治煞。”
      心术咆哮一声,万千煞鬼从四面八方袭来,众人慌忙抬剑去挡,而心术自己,则冲着青松直扑下来,巨大的獠牙闪着银光。
      “师兄小心!”月牙闪在青松面前,抬剑格挡。
      心术陡然化成了两个,一左一右冲下,月牙反手一划,剑闪出一道金色的光,将心术横劈开,心术猛然消失。
      月牙将剑竖在面前,微偏着头问青松:“师兄,你怎么样?”

      但青松却突然跪了下来,捂着心口喷出一口血。
      月牙一惊,慌忙去扶,被青松推开。青松将炭洒向心术,冲月牙喊:“跑啊!”

      月牙把剑往地上一插,扶起青松:“师兄放心,有我在。”
      青松摇摇头:“有你有什么用?你照顾好自己就行了,充什么英雄。”
      安单也不打了,扶着青松的另一边,将他扶起来。

      青松转头看了他一眼,安单咬咬牙却不看他:“我只是为了师姐……”
      青松推了他们两把,又转向虞药:“家主,能不能帮个忙?”

      虞药正和铃星坐在地上看他们清莱师门情深,被叫了一声就应道:“您讲。”
      青松拱手:“带我师妹师弟离开。我知道煞星不能动手,带他们走不犯您忌讳吧。”

      虞药盘着腿看他:“可以倒是可以,只是,你自己留下来,又当如何?”
      青松站直了身,抬了抬头:“我的债我自己还。”
      虞药站起来,拍了拍屁股上的土:“你说得好。但是你死不代表煞除,我等今日要除煞。而且我有债要他还。”
      青松问道:“如何除?”

      虞药走上前来拍青松的肩膀:“此间有高手。”
      青松看了眼铃星:“可是他……”
      虞药道:“我说的不是他。”

      说罢,虞药转向月牙:“是月姑娘。”

      月牙手一抖,大惊:“我?我?我?我不行……我根本……”
      虞药把手放在她肩膀上:“傻姑娘,你早成了。你不照镜子的吗?”
      安单这么一听,转向看月牙:“是啊……说起来,师姐看起来倒是越来越年轻了……”

      青松像是明白了什么,震惊地看向月牙。
      虞药又问她:“你觉得登仙,一定要被雷劈到身上吗?”

      月牙愣住了,喃喃道:“我的剑,还不认我……”
      虞药转脸看青松:“她在这方面,反应好像确实不太快。”

      燕来行正打得酣畅淋漓,被煞鬼掀翻在地,滚到了虞药他们旁边,看他们居然在聊天,火冒三丈:“你们干什么!”
      虞药走近月牙:“我有一计,需姑娘相助。”

      这边战势呈一边倒局势,煞种及手下各个抓在人身上,将触角探入人脑,干着吸脑髓的勾当。权无用头上也插了几根,哑着声音喊:“师兄……救我……”

      虞药这才注意到战况,朝月牙使了个眼色,便挥着绞缭朝心术冲去。
      心术幻出了一个分/身,从后面扑向虞药,虞药猛地一转身,将手里的炭火撒出去,分/身吼叫,虞药趁机朝本尊直奔。
      心术低下头,一手掌拍下来,被虞药轻巧跳开继续前进,再拍,又躲。
      来回几次,心术双手朝虞药拍去,即将拍到时,虞药朝后跳开,心术追随而去。

      但后背已然暴露,燕来行踏其身而上,一路行至脖颈,挥剑而斩。沾了炭火的剑刃,在心术脖颈上烧起来。
      心术吼叫一声,化出三个头,其中一个转向燕来行,一口咬下去。獠牙触碰之际,燕来行被青松拖开。
      到底是临近登仙之慧根,修为果然还在。
      心术笑了两声:“苟延残喘。”

      出乎他意料的是,一道金色剑光从天而降,竟活生生砍掉他的一个头。
      心术慌乱之中忙去看,在残垣尘埃中,看到了一个竖剑的女子。
      女子周身萦绕着淡蓝色的光,青霜剑残破的剑身,从剑柄开始,正一点点镀上金光,剑身逐渐变得完整、锋利起来,在最后一点,剑尖忽然闪了一下,猛地炸开万丈光芒。
      女子再一睁眼,瞳孔纯白无色。

      心术骤然涨大,千鬼百煞朝她扑去,自己又化出五头,满身褪去人形,一片一片长出鳞甲,转瞬布满全身。

      女子剑一横,朝心术扑去,速度之快,只见一道淡蓝色光影,如电般射去,周遭挡路鬼煞,所过之处尽死。
      心术仰头一吼,垂头张口,舌头上布满倒刺,朝女子攻去,不见身形,只见一道腥红光,似泼出一盆血,飞驰而过。
      一蓝一红,相缠而斗,不见身形,但闻剑声。

      安单趁这个时候,去放了其他被煞缠着的人。

      权无用盯着缠斗,摸了摸下巴:“原来如此,你们不是准备跟他打,是为了给月姑娘争取时间,开体内仙门。”
      说罢又凑到虞药身旁:“哎,谁的主意啊?有人知道怎么开体内的仙门?”
      虞药严肃地推开他:“此地未完,你旁边休息!”

      正巧一颗心术的头被割下,甩在了权无用脚边,惊得权无用跌坐在地,手脚并用地跑去了铃星所在的位置。
      权无用扑到墙上,看着铃星才放了点心,又问道:“你怎么不去帮忙?”
      铃星百无聊赖地靠着墙,转头看他:“因为你们的生命很宝贵。”

      那边月姑娘被心术一头顶开,撞在墙上,吐出一口血,瞳孔恢复了平常。
      心术只剩一颗头,呼呼地笑:“不过刚成仙,也敢造次。”说着一掌拍去,虞药奋身向前,将月姑娘拽入怀中,就地滚了两圈。
      接着将月姑娘推给青松:“交给你了!”自己便爬起来,吹了声口哨,吸引着心术的注意力。

      心术的脑袋跟着他转了转,转到后方时突然笑了:“你觉得老朽会上你的当?”
      心术的头没有转,但眼睛从虞药这边滑去了青松和月牙那边。
      青松暗叫不好,拉过月牙便躲,但心术已经一掌拍下,卷起煞气黑烟。
      躲将不及,青松飞身护住月牙。

      心术硕大的头颅摇了摇,似叹了口气:“废物……”
      他话音未落,脖颈又被砍了一下,他愤怒地转头,张开口,露出牙,一口吞下了燕来行。
      燕来行把剑一扔,使劲地抵着心术的牙。
      心术逗趣似地压自己的牙,又张开,燕来行已经手脚打颤。
      心术愉悦起来,伸着舌头缠上燕来行,准备吞下他。
      恍惚间,他突然想起来,
      虞药呢?

      虞药正在他喉头下,不能低头的心术看不到。
      心术顿觉不好,舌头缠紧燕来行便往胃里送,但只见一道黑色光,从眼角闪过。

      虞药手持那把杀煞的小刀——能刺穿铠甲,能钉住影子——穿过了心术的喉头。
      心术的嘴一松,燕来行跳下来。

      心术钝钝地低头。
      那把小刀,碰到心术的喉头之后,便划开了口子,似开门一般,皮开肉绽之后,虞药持刀,从心术的喉咙穿过,沾一身的血。

      心术猩红的瞳孔震颤,盯着虞药:“怎么……?”
      虞药走向他,指了指绞缭:“你判断人的方位,靠听煞,绞缭不能近你身。月姑娘始成仙,无力斩古煞,但能割断你的分/身和头,使之不能再生。只剩一颗真正的头,便能刺喉而死。”

      心术的瞳孔渐渐散去,又在最后一刻凝出暗血,洒向虞药。
      一直未动的铃星骤起,一把将虞药扛起跳开。

      权无用摇了摇头自言自语:“所以,为什么扛得这么熟练啊?”

      ***

      楼塌之后,众人聚在废墟上。
      月牙恢复了气色,特来向虞药道谢,虞药趁势道:“说起感谢,我有个请求。”
      月牙抱拳:“只要我办得到,您但讲无妨。”
      虞药摆出一副商量事的样子,上来就要搂人家肩膀,突然意识到是个女孩儿,于是作罢:“实不相瞒,我们从北海来。北海出了点事,需要借地方……”

      等听完,月牙便拍着自己的胸脯:“您放心,交给我。”
      安单也在旁边点头:“人手的事,我会帮忙。”
      虞药搓起手来:“那就谢过各位。”

      月牙冲他拱了拱手:“诸位先找地方歇息一下,招待不周,请见谅,我先带师兄去趟医所。”
      说罢便转头去找师兄。

      ***

      邹山来坐在最高的废墟堆上,背着众人,望着他坍塌的楼。

      月牙走过去,想扶他:“师兄,走吧,去医所。”
      邹山来摇了摇头,颤巍巍地拍了拍旁边的砖石:“你坐。”
      月牙顿了顿,坐了下来。

      邹山来看着满地碎瓦残砖,断梁败景,轴筒倒在废墟里,被风吹得转两下。
      他笑了笑:“好像一场梦一样。”

      月牙皱起眉,眼睛红红的:“师兄,咱们先去医所。”
      邹山来掀了掀衣服,露出胸前一大片血,他声音嘶哑,像挤出来一样:“不了。”
      月牙终于哭出来,又赶紧转开头,抹了一下,转回来:“师兄……”

      “月牙。”邹山来叫她。
      月牙往前坐了坐:“嗯,你说。”

      邹山来盯着即将越出太阳的地平线,在一阵静默后,扯着干厉的嗓音。

      “对不起啊……”

      月牙愣住了。

      邹山来苦笑了一下:“做师兄的,就算不能帮登仙,也要能指点修为。不过我实在没什么可指导你的了……”
      月牙不知道该说什么,她挠了挠头:“我没觉得师兄有什么对不起我的地方啊……”

      邹山来转头看她。

      他的脸在初阳下,迅速老去。

      邹山来抬手拍在了她的肩膀上:“做得很好月牙,一直以来都那么努力,你是清莱最好的弟子。”

      这句毫无征兆的话让月牙顿时僵在了原地,在她寂寥的、一根筋的人生中,从未得到过任何赞扬。
      原来被人夸奖是这种感觉啊,她突然这么想。

      邹山来用拇指摸了下她的脸:“以后也请一直做自己吧,师妹。”
      他尽力笑了笑。

      太阳升起来,邹山来便如一阵烟,化在了空中。

      月牙俯地痛哭,她想,她的师兄,千般心力交瘁,百种人生起伏失意,满怀的感慨却不叹,在最后的最后,给了月牙从不敢期盼的,承认。

      她横冲直撞的人生,她孤单的努力,像一道永无止境的、干涸的远行,
      在路边开了朵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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