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明日天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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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野光伸出手，手掌穿过薄纱，抵达那片黑暗，瞬间，一团冰冷的物体触碰到她掌心。
刺骨的寒意像针扎透掌心，但下一刻，星野光便意识到，不是寒意侵入体内，而是自己被什么东西拴紧手腕，连扯带拽地拉出躯体，脚掌离开地面，瞬间的失重让她脊背发凉。
不过立刻，脚又踏在实地，还没等她松一口气，瞥见一道血色劲风扫来，她下意识趴下一滚，却听得"咔嚓"一声，脊柱被砍断，她在"咔嚓"声里飞了出去，然后才回过神来看个究竟，看到下半截身子尚立在原地，肌肉还在活泼地跳动着，血溅了老高，她一时间目瞪口呆，良久，才长嚎几声，上半身便摔在地上，血沫子从她的嘴里噗噜噗噜地冒出来，盖住长嚎声，只能呜呜呜地叫着。
为什么，我应该躲开了攻击，星野光脑子里钝钝地想到，这是别人的记忆，这不是我。
但身体传来的疼痛感提醒着她，这就是你，你就是她。
她看到两条穿着黑色直垂的腿在移动，一只硬底草鞋印在她喉管上。她听见了软骨折断的钝挫声，外界的声音都消失了，只留下“咔嚓咔嚓”地闷响，像猛兽在她肚子里乱撞，终于在断开的腰腹找到了逃离这囚笼的出口，腹部的鲜血呼呼地涌了出来，染红了地上的泥土，她的身体剧烈地颤抖着，从嘴里发出了一声接一声的令人头皮发紧、脊背发冷的呻吟。踩在她喉管上的草鞋忽地一松，而后重重压下。
星野光曾经被刺穿左眼时，体会过那种左眼一片虚无的感觉，只不过，这次是右眼，是全身。
这是她经历的第一次死亡。
第二次死亡，她被什么扯断四肢，摔在泥地上，下巴砸在地上，牙齿与舌头咬在了一起，发出了令人心悸的“咯唧”声，鲜血从她的嘴里喷出来。
第三次死亡，她在拼命地奔跑着，触手却轻而易举地追上她，她清晰地听见和感觉到刺破身体的扑味声，越来越厉害的一阵阵刺心的疼痛，像火焰似的顺着胸部一直烧到喉咙，像铮铮响着的长针一样刺进了耳朵。
...
死亡，堕入虚无，死亡，就这样周而复始。
在星野光的第一千零二十四次死亡时，她第一次看见无惨的脸。
四肢的骨头都被折断，骨屑浸透鲜血，嵌在肌肉里，卡在血管中。
脖子被苍白的手指钳住，有着血色眼眸的男子说：我一直把理子当女儿看待啊，但理子，为什么要说爸爸的脸色苍白得像个病人呢。”
男子用另一只手抚摸着她的脑袋，尖锐的指甲在她的头皮上剐蹭，一线鲜红的血，从她头皮上划破的凹处，串珠般地跳出来，部分血珠溅落在雪白的和服上，部分血珠沿着伤口的边缘流下，濡红了她的额发。
“啊，”男子的嘴角突然勾起一丝微笑，“是因为理子看不见自己的脸吧，没有对比就草率得出结论可不行，就让爸爸教导你一下。”
男子专注而热烈地注视着她，从她头顶上外翻着的伤口剥起，指甲细索索响，剥得非常仔细。她的脸皮褪下，露出了青紫的眼珠，露出了一棱棱的肉…
“怎么样？”男子两指从本属于眼睛的两个空洞里钻出，将剥下的脸皮贴在自己的脸旁，发青的脸皮就像揉皱后被人一脚踩脏的白纸，“看来是理子的脸色更像病人啊。”
星野光怒地想往无惨脸上吐一口血唾沫。
但她不是她。
她不成形状的嘴里只是呜呜噜噜地响着，一串一串鲜红的小血珠从她的酱色的肌肉上往下流。
“说错话的孩子可是要受惩罚的哦。”男子抬指，噗嗤一声，捅进她的眉心。
噗嗤！
星野光脑中却浮现出另一种景象，她蹲在米缸前，无惨蹲在一旁微笑地看着她，不，不是她，是理子。
理子把手指插进米缸里，噗嗤噗嗤，理子咯咯地笑。
但画面一转，理子坐在无惨腿上，仰头问：“爸爸的脸色好苍白，是生病了吗？”
无惨原本微笑的脸一沉，手掌握着理子柔嫩的小臂，发劲一捏，骨头被捏碎，噗嗤！噗嗤噗嗤，更多的骨头断碎。
星野光皱起眉，这个记忆并不存于理子的灵魂碎片中，并不是由萤的血鬼术·读取得到的记忆。她没来得及细想，脚下一空，熟悉的感觉提醒着她，又将坠入虚无。
星野光叹口气，闭上眼，打算用一如既往的方法度过这次的虚无，但她目光一顿，眼前是另一个灵魂，虽然几乎透明，但确确实实，这片虚无里还存着另一个灵魂。
星野光面前，确实出现了理子的灵魂，小女孩的眼中，是彻骨的怨恨。
茫茫虚无中，唯一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饱含无尽的恨意，
杀死，鬼舞辻无惨！
这是...星野光呆呆看着面前的灵魂消散。
血鬼术·复原。
通过读取的记忆，填补勾勒出原来的灵魂。与血鬼术·读取一同，构成衔尾蛇般的循环。
死亡还在重复，思考是不需要的，星野光无法改变任何事，而她所要做的，只是进入无数潜意识里，一次次被无惨杀死，然后，记住这种怨恨。
星野光缓缓睁开眼，这应该是第二百...！
暴风雪中，戴着白色礼帽的男子狞笑着，右手掏开她的胸口，捏爆了那还在微弱跳动着的心脏。
这是自己的记忆，为什么还要经历一遍...
然后，又是熟悉的虚无，没有灵魂出现，但耳边有人在诉说。
一既是全，全既是一。
你是构成我们的一，又是我们组成的全。
你是我们这些人中的一个，却又是全部的我们。
你的记忆，只是我们这百万份记忆中的一份，是沧海中的一滴水。
你的怨恨，却是我们这百万份怨恨凝聚的全部，是这整片的沧海。
所以，忘记那些无关紧要的承诺。你是继承了百万人遗志的，
复仇者。
无数的灵魂在她面前出现而后消散，不同的模样，眼里却是同样的怨恨；无数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或老或幼，或男或女，不同的嗓音，诉说着同样的话。
杀死鬼舞辻无惨！
杀死鬼舞辻无惨！
杀死鬼舞辻无惨！
...
愈史郎用力推开门，他并不担心推门时刺耳的吱嘎声吵醒似乎还在床上熟睡的某人，毕竟她已经睡了两年多了。
他要进行今日的卫生打扫，笤帚在木制地板上一丝不苟地移动，不放过一丝灰尘。这是珠世大人交给他的工作，所以一点都不枯燥。
对于珠世大人的任何请求，他都会欣然接受，没有一丝怨言。
好吧，在某些时候还会有一点点怨言的 ，比如，珠世大人为了照顾这个怪人而一直留宿农舍的这件事。
想到这里，愈史郎不由回头恶狠狠地瞪了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红发怪人一眼。
为了不让人靠近农舍，珠世大人抓破自己的胳膊，使用血鬼术将农舍隐藏起来。居然让珠世大人为她流血，不可原谅！
这个怪人身上穿着是珠世大人为她换上的和服。居然让珠世大人为她换衣服，不可原谅！
愈史郎在心里暗搓搓记账，更可气的是，在帮她包扎时，珠世大人拿起这个怪人紧贴胸口放置的一枚蝴蝶发饰时，她突然起身夺过珠世大人手里的蝴蝶发饰。
居然敢吓到珠世大人，恩将仇报，不可原谅！想到这里，愈史郎又恶狠狠瞪了这个怪人一眼。
自这个怪人夺过发饰后，就一直紧紧捏在手里，从未松开过。
愈史郎注视着捏在细长手指间的那枚紫边薄荷绿的蝴蝶发饰，忽地想到，如果珠世大人将她的发簪送给自己，那自己一定会一直好好保存着，永远握在手里。
“铛。”
清脆的金属撞击地板的声音，愈史郎看见，那枚被怪人捏在手心两年之久的蝴蝶发饰，掉在了地上。
诶诶诶？？？
...
星野光的潜意识中，本是一片混沌太虚，如今竟有以百万计的星辰亮起，成为漆黑的虚空幕布上璀璨的节点。
每唤醒一个人，虚空中都会闪烁一点星光。萤望着每一颗星辰的升起，一共是，三百万颗星钻。
“确实是啊，”萤心里念道，“星野，光。”
那么，萤把目光投向身形依旧挺拔如剑的星野光，她一共经历了，三百万次的死亡。
但为何还不苏醒呢？萤焦躁地四处看，潜意识幻化的厉鬼都已变作星辰，但星野光却还未苏醒。
萤抬起头，星钻散布，疏密有致，又无边无垠，中间那轮黯淡的圆月，引出无数细细的光线，连在每点星辰上，像是将能量，全都分给周边无数繁星那般。
“你这家伙总是做事不考虑自己啊，”萤挑眉轻笑，“作为锻刀匠，我可不会让自己的剑士孤军奋战。”
“就让我帮你最后一次吧。”萤上前一步，将手盖在星野光紧闭的左眼上，“让我把这只左眼，还给你！”
萤的身体愈发透明，她却不在乎地抬起头看着满天星辰，突然笑起来，“看来，是三百万零一颗星星。”
...
愈史郎紧张地握着手里的笤帚，他知道这时应该立刻喊珠世大人过来，但想到这个怪人上次猛地扯过珠世大人手中蝴蝶发饰的景象。
不可以，珠世大人的安危就由我保护！
他慢慢靠近怪人躺着的床铺，要是她敢做出任何动作，自己就先把她敲晕！
动了！
愈史郎看着床上的怪人眼睫毛微微颤抖，紧了紧手里的笤帚棍。
怪人突然睁开左眼。愈史郎见过她左眼的样子，那时，珠世大人轻轻扯开她的眼皮检查，左眼里一片浑浊，像有云雾笼罩，中间是一条裂纹，几乎将眼睛劈为两半。
“左眼被刺瞎。”珠世大人那时断定道。
而现在，愈史郎看着她左眼的浑浊迅速消散，拨云见日，那条愈发明显的伤疤也在极速缩小变深，最后，聚在明亮的湛蓝色瞳孔中，形成一只竖瞳。
怪人睁开右眼，她的右眼却还是人类瞳孔的模样。
“这里是？”她一溜烟翻身下床，脑袋四处张望着，然后目光停在愈史郎身上，好奇地问道。
愈史郎表示不想和她讲话，但为了珠世大人的安危，他勉为其难地开口提醒道：“你的发饰掉了。”
赶紧把你的宝贝捡起来啊，别等着珠世大人帮你捡起来，又从珠世大人手里抢过去。
“这个？”怪人指指地板上的蝴蝶发饰，“我的？”
她认真地撑着下巴思考片刻，随后无所谓地笑笑，“完全没有印象呢，看来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
渣女！
愈史郎狠狠瞪了她一眼，更不想和她讲话了。
“不好意思，起初，脑子里有两个重要的事情，最后，一个更为重要的事情压倒了另一件事情。”怪人对他歉意一笑，用手指着自己的脑袋，“现在我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杀死鬼舞辻无惨！”
果然是个怪人，愈史郎默默想到。因为他看见，
怪人的左眼在哭泣。
作者有话说
第51章 明日天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