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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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楚国只是个诸侯国，每天的上朝活动也是雷打不动的。樊子允昨晚想事情想到半夜，晨色熹微时就被叫起来上朝，整个人还迷迷瞪瞪的，直到看到底下站着的人，才猛地一激灵，清醒过来。
底下站着一班大臣，为首的两个臣子是他在朝中最信任看重之人。这两个人很有意思，相国是文臣之首，姓武;上将军是武臣之首，又姓文。他曾戏言两个人怕是投错了胎。
武相国从幼年就是他的老师，感情深厚，分封之时谢绝了皇兄赐的丞相之位，随着樊子允来到楚国，既是长辈又是忠臣。他一直劝樊子允提防京中，还要与京中朝臣时常交际，而樊子允自问无意于夺权，觉得老师这实在是杞人忧天，总是敷衍了事。如今想想，也只有老师在那个时候一心为自己了。
文将军是皇兄拨给他的，是皇嫂的弟弟。皇兄病逝后，皇嫂亦深受打击，自请去佛寺修行，不再沾染俗务。她的弟弟作战英勇，征战七年从无败绩，同样忠心耿耿。樊子允记得，上辈子他仓皇离府后不久，听说文将军在他离府之前被京中来的人劝降，抵死不降，痛骂皇帝不仁不义，后以贴身宝剑从容自尽。
他们都是前世受他连累的人。
樊子允强压下内心的激动，听完群臣奏事，退朝之前，出言留武相国和文将军吃饭。
武相国爽快地应了，但文将军立刻拱手道：“殿下赐饭，不胜荣幸，但军中有些事务确实紧急，臣须即刻处置。这顿饭臣就先欠着，日后再来向殿下讨要。”
樊子允笑着允了，知道他就是这个性子，这要是别的人，得王上赐饭哪有不趋之若鹜的？也就是他，会因公事推拒。
不过能和老师说说话，他已经觉得很高兴了。前世他逃得狼狈，甚至没能打听清楚老师最后是怎么样了。但当时皇兄留他他都不肯，渝王留他，他更不可能同意的。
回到他住的清风殿后，师生二人坐在桌边。武相国倒还好，毕竟他什么都不知道。樊子允却心情复杂，看着老师那熟悉亲切的面容，那和蔼睿智的目光，一下竟觉得有些泪意。
但他好歹是一国之王，还是二十多岁的一个男人，自然不能当着老师的面哭，稍稍平复了心绪后，问道：“老师近日身体可好？”
武相国颔首：“劳殿下挂心，臣一切都好。不过臣听说，殿下昨日处置了府里的管家，还发卖了嫣然夫人？”
樊子允就猜到老师一定要问这个，从前他总觉得老师管束自己太多，连自己的家事也要插手。而现在，他哪怕只是想象一下等会儿要接受的唠叨，都觉得欣喜非常。他给老师夹了筷子菜，道：“那个嫣然偷了王后的东西，还多番狡辩，那个管家更不得了了，仗着本王不怎么管内宅事务，竟然欺压到王后头上。”
“为这个，殿下就把人发落了？”武相国忧心忡忡道，“虽说嫣然夫人不尊正室，管家欺上瞒下，但未经有司，还处置得这样狠，怕是会让人觉得殿下妄为又冷情了。”
“也就是老师会这样为我着想了，”樊子允笑道，“只是老师有所不知，这两个人，实是京中派来的眼线，前几日私传消息被石溪逮到，故而我寻机会发落了他们。京中虽知道，但也不能明着为难我。”
这话自然是胡说八道，但樊子允相信，老师绝对不会就此查证。
武相国一惊，果然马上相信了这个说辞，继而道：“臣早和殿下说提防京中，那樊子祥为人并不光明磊落，更对殿下甚为忌惮，岂会人殿下安安分分在这里享清福的？这不是，出事了吧！”
樊子祥就是从前的渝王，现在的皇帝。武相国如此直呼其名，若被人听见了必会参他一个大不敬之罪。但樊子允只觉得这话亲切极了。
见老师十分不忿，他连忙顺着武相国的话往下说：“正是呢，幸亏老师提点我，我才叫石溪小心留意，果然发现了端倪！”
武相国见学生从善如流，大为欣慰，随即又忧虑道：“这般料理了京中两个重要眼线，虽然干净利落，但樊子祥狠毒小气，怕是要借机对殿下发难，须早做准备。”
“老师放心，我好歹也是手握重权的王侯，宫里而今能奈何得了我吗？而且我还准备了个罪名送给他们呢，您听听？”
武相国示意他直说。
樊子允低了低头，再抬头，已经作出一副沉痛万分的样子，他扶着头，气愤道：“老师，您可能没有听说，我前些日子事务繁多，没怎么去内宅，府里的嫣然夫人竟和管家勾搭在了一起！哎，真叫我痛心疾首！那管家都多大年纪了，难道本王比他不如？气得我一知道此事，直接把二人撵了出去，竟忘了告知有司。”
武相国先是愣住，差点笑出了声：“殿下不怕坏了自己名声？妾室与管家私通，是不是不太光彩？”
“就是不光彩，”樊子允继续痛心疾首，“本王才着实气得慌，这种传闻出去，坊间该如何议论本王？连一个老管家都不如？因此直接把人发落到远处，再也不要来碍眼，想必有司也能理解。”
武相国点了点头，笑道：“殿下不放在心上就好，只是京中若要去找他们查证呢？”
樊子允一脸无辜，叹了口气：“唉，可惜，死无对证啊，毕竟路途遥远，偏远之地常有匪徒出没。”
武相国这次真的笑出了声，配合道：“正如殿下所言，当真是可惜。”
“谁说不是呢，”樊子允无所谓地耸了耸肩，又给他夹了筷子菜，殷勤道，“老师尝尝这个，新来的厨子，很是不错。”
武相国见学生处事周全，胃口大开，吃饱后心满意足地出了宫。樊子允送走他之后，批完几份折子，颇觉无聊，忽然想去看看阮轻遥在做什么。
他刚走到云华殿外边，就见林管家带了两个嬷嬷急匆匆地进去。樊子允看那嬷嬷的样子，不太像找来伺候阮轻遥的，遂好奇地跟了进去，没有让他们发现，就站在门边。正好林管家安排的侍婢都还没有到位，他站在那里，倒也没有人管。
殿内。
林管家对着阮轻遥微微躬身，道：“王后娘娘，这几个人都是宫里出去的，经验丰富，娘娘看看满不满意？”
“林叔，你先坐，”阮轻遥走到他们身边，扶着林管家坐下，回头看向两个人，道，“你们先演示一下我看看，我若见到楚王时，该如何行礼？”
两个嬷嬷对视了一眼，同时屈膝弯腰低头，两具身躯弯成同样弧度，同时压着声音柔柔地道：“见过楚王殿下。”
两个人做完之后，同时起身，垂首而立，等着阮轻遥评判。
阮轻遥：“……嗯。”
随后她又看向林管家，犹豫地问道：“林叔，我没怎么见过别人行礼，这应该……是不错吧？”
林管家点头：“老奴觉得挺好。”
“那你们就留下来吧，”阮轻遥回头道，“明天开始，教我王后的礼仪。”
两个嬷嬷齐声应下，跟着林管家下去认识住处了。阮轻遥目送林管家带人离开，转过身去帘后的内殿，突然察觉到背后有人，立即警觉地转了过来。
樊子允看着她，很是失落似的，抓住她的手腕，道：“王后，我不是说了，你不用学礼仪吗？”
阮轻遥却摇了摇头，拒绝道：“他们说这是王后该做的，我得做好。”
樊子允想想昨天说了那么多就是没能打消阮轻遥的念头，不禁赌气道：“王后该做的事情多了去了，你样样都要做好吗？”
阮轻遥认真地看着他：“当然，还有什么？你告诉我，我都会做好。”
“你……”樊子允觉得她的思维和自己真是不在一处，不由气结道，“你是我的王后，听我的话也是该做的，我说不用学礼仪，你怎么不听！”
阮轻遥丝毫不为所动，冷静道：“你的话若是对的，我自会听。现在你说的不对，我不听。”
“你……”樊子允被她噎了回去，坐在桌子旁边生闷气。他原本想着阮轻遥是不喜欢被这些东西束缚住，打定主意不让她被拘禁于条条框框的，却没想到她居然自己寻来了教礼仪的嬷嬷？
他想对阮轻遥好，想要顺着她，可发现自己愿意给的原来不是她想要的，不禁陷入了茫然无措里，还有一丝丝害怕——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控制得了局面，是不是真的能保护阮轻遥安乐一生。
他不知道如何能换来阮轻遥的欢心。以前他想让王宫里的哪个女人高兴，只需随便赐点东西，给他们一点好脸色，那些人就会欣喜万分了。可面对阮轻遥，他留她在从不随便让人进的书房吃饭，让她安排管家之权，让她随便处置得罪过她的人，可是阮轻遥从来没有露出高兴的样子。除了林管家他们来送饭的时候，他甚至没见过阮轻遥笑。
那笑还不是对着他。
樊子允郁闷地趴在桌子上，看见阮轻遥在帘子后面不知道做什么。他在心里悄悄希冀，或许阮轻遥会发现自己在生气，然后过来主动说句话呢？
到时候他就说，要本王不生气也行，你不要学礼仪，天底下没有人需要你行礼。
他喜滋滋地想，可能阮轻遥就同意了呢！
很可惜，他高估了自己在阮轻遥眼里的分量。
半个时辰后，樊子允觉得自己都要在桌子上睡着了，阮轻遥还在帘子后面忙活，一点也没有过来的意思。
他实在耐不住，干脆自己过去看，却发现阮轻遥在……数钱？
“王后，这是做什么？”
阮轻遥头也不抬地回答：“核对钱数，后天府里发月钱。林叔说发月钱也是王后该做的。”
“你为了数钱……半个时辰不理我？”樊子允难以置信道。
阮轻遥这下抬头看了他，奇怪道：“对啊。”
“……不理夫君就是王后该做的了？”
阮轻遥正在数钱的手一顿。
樊子允见之，不由得大喜，顿时觉得自己找到了应对阮轻遥的一条妙计：既然阮轻遥说王后该做的她都要做好，那以后有什么事，他干脆都说是王后分内之事好了。
阮轻遥放下钱，慢慢站起来，若有所思地看着樊子允。
樊子允期待地等着她的话。
“你是不是没有地方去？”阮轻遥神情恳切，甚至透着一丝丝诡异的同情，“因为嫣然不在了吧，我等下会拜托林叔再寻几个美人来，你喜欢什么样的？我试着找找。”
“……”樊子允掉头就走，深深地觉得自己倘若再待下去，很可能会气出病来。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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