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君入瓮》春船载绮罗

48、分手

　　雨声穿透窗户，大到盖住了电视剧的声音。
　　退回点播界面，她忍不住瞟了眼时间，一个小时零七分了。
　　夜幕外晃过灯光，下一秒陆识的电话就进来了。
　　“我到了。”
　　“你等我下。”
　　钱女士出来上厕所，见她穿戴整齐，妆容俱全，诧异地问：“大晚上的上哪儿去？”
　　“和朋友聊聊。”
　　钱女士默了片刻，语重心长的叮嘱道：“别太晚。”

　　关门没多久，钱女士看见窗台边的吊兰叶子掉了一地，还是她精心养护了七八年的金心吊兰！！！
　　她急急打开窗往外喊：“李枝枝，你干嘛把我的吊兰摘秃了？”
　　大雨里的李枝枝没有听见。
　　在飞斜的雨丝里，男人撑着黑色的伞站在深黑色的越野边上。
　　钱女士抹了抹眼睛，探出头细看，只见男人穿着黑色的皮鞋，藏青色的西裤，伞沿下是黑色的大衣和一双骨节分明的手。
　　对比边上的路灯确实有180。
　　李枝枝冒着雨一步步走过去，男人抬起伞，那一刻灯光打在他脸上，立体的轮廓就好像电视剧里的男主角。
　　大雨下恋人亲吻，就跟电视剧里演的一样美好，身形也般配的很！钱女士靠着窗棂忍不住反思，她觉得自己就像电视剧里不开明的父母，拦着男女主不让他们相爱。
　　“你不冷？”
　　钱女士猛然回头，“啪”一下合上窗，“天气预报说下雨，我看是雨夹雪么，哦呦冻死了！”
　　老李收回目光，往李枝枝的房间走去。
　　钱女士赶紧叫住他，“别去别去！她睡着了。”
　　“这么早就睡了？”
　　“伤心呀，你别去打扰她哦！”
　　“我知道的。”
　　“那个男孩子我觉得也挺好的，工作么很稳定，长的也好呀，将来小孩长的好看是大优点！”
　　老李一脸“你听听你在说什么”的表情，“你还不死心？还小孩？门都没有！”
　　瞅着老李怒气冲冲地碰门，钱女士扒拉开窗户再度往外看去，路灯下已经空空如也。

　　老杨坐在窗边喝茶，老远的就见一辆奔驰大G穿透雨幕而来，明晃晃的车灯照的人头晕目眩。
　　车子缓缓停在了茶楼边的停车位上，他翘着二郎腿跟朋友感慨：“豪车啊。”
　　他们这儿原本是城郊，附近一带都住着拆迁户，乡里乡亲都认识，大家都支着脑袋望过去，想八卦下是谁“衣锦还乡”了。
　　巧了不是，车上下来的一男一女他都认识！
　　老杨“嗬”了声，还没得意的分享信息，就听边上朋友说：“这不是老李的闺女吗！”
　　“这男的谁啊？”
　　“对象啊，还能谁。”
　　“相亲吧，看着不熟。”
　　他们一前一后进了店面，上了木楼梯进包厢去了。
　　老杨洋洋得意地往背座上一靠，“那个男的我认识，叫陆识，是咱们市的年轻干警。”
　　“你们所的？”
　　“我们所——我们所那小庙哪配啊。”
　　老友摩挲着下巴思考，“那男的看着就有钱，不合适吧。”
　　“老李女儿长那么漂亮，哪里配不上人家了？听说写书也挣了不少钱，优秀着呢！”
　　“打赌啊，谁输了请客吃饭，我赌不成。”
　　老杨神神秘秘地笑着：“肯定成，等着请客吧。”

　　刚刚在路灯下看不清，对坐着她才发现陆识脸上有浅淡的三条长印。
　　“你的脸怎么了？”
　　“我爸打的。”
　　按往常他的性格，什么也不会说的，现在告诉她肯定是想博同情。想到这儿，她收回已经抬起来的手，转而拿起边上的菜单问：“你要喝什么？”
　　“随便，我以后都不会跟他再来往了。”
　　“和你爸？”
　　“嗯。”
　　“你没必要这样，不值当的。”将心比心，她不可能为了陆识跟老李、钱女士断绝关系，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比孩子和父母的亲情更重要。
　　“值得。”他忽然紧紧抓住她的手腕，指尖压着脉搏，用虔诚的语气剖白：“你对我来说比他们都重要。”
　　“他和我妈根本就没有感情。他们离婚的时候，没有一个人想要我……我习惯了他们不存在，他对我来说没有那么重要。”
　　明明知道他说这些的目的是为了让她心软，可是再听陆识谈往事还是会忍不住的心疼他。
　　他那么骄傲的人，会撕开伤口给人看已经是他能做到的极限了。
　　“我们家只是很普通的家庭，我爸妈只希望自己的女儿可以被另外一个家庭接纳和珍视，而我也不希望他们因为我的婚姻受委屈。”
　　如果注定要牺牲一边，她还是会选择牺牲爱情。
　　余生漫长，没有什么人是难以忘却的。
　　服务员端着茶水果盘过来，陆识缓缓松开了握住她的手。
　　察觉到俩人间古怪的气氛，服务员好奇的看了几眼，这才带上门。
　　“我其实很喜欢你，在你们家楼下的时候就喜欢。”
　　“嗯，我知道。”
　　“对不起，明明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还是想接近你。”
　　她说不出原谅，也说不出安慰的话。她在这段感情里花费的时间和爱意，让这一切都变得沉重起来 。如果当初让她来选择，可能就不会开始了。
　　她努力扯起一个笑：“人生总是有相聚和离别，我们都看开点吧。”
　　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飘起了雪花，像翻飞的柳絮，明天应该会有积雪。
　　“下雪了，早点回去吧。”
　　“我陪你走过去。”
　　“我回家很近，不用送我了。”
　　他柔声说：“再走一段吧。”

　　地面上的雪都化成了水，靴子踩在路面上的那一刻，北风狂卷着雪片扑在脸上，李枝枝冻的哆嗦，却没有撑起伞。
　　陆识也没有撑伞。
　　柳絮大的雪花飘落在头顶，她快半步走在前面，默默想着他们这样也算是共白头了吧。
　　一路无言的到了小区门口，有车子从里面出来。
　　她站在路边等着车开出来，车子却堪堪挡住她的去路，停了下来。
　　副驾驶降下车窗，王美惠恨不得探出半个身子：“枝枝，大晚上怎么不撑伞呐？要冻坏的！”
　　“没几步路。”
　　王美惠的目光一直在陆识身上，“这个小伙谁呀？”
　　“我朋友。”
　　“哦……”王美惠一脸不信的样子，“有点眼熟。”
　　“阿姨，我先回家了。”
　　不待王美惠回答，她贴着墙小跑进小区。
　　等车子开走了，她才回头寻找陆识，刚刚他站的位置已经没有了人影，只有萧瑟的树干立在那儿。
　　“我在这。”
　　陆识就站在离她半米远的地方。
　　“你不用再我送了。”
　　想到刚才她家邻居八卦的神情，陆识轻声答应：“好。”
　　她的鼻子被冻的通红，这一秒定定的看着他，有些错愕。
　　久到下一辆车的车灯打在她脸上，她才收起恋恋不舍的神情，“我回去了，你回去开慢一点。”
　　“嗯。”
　　一直走到她消失在拐角，陆识还是站在那儿。
　　雪花在路灯下飞舞，他想起一年前怦然心动的场景，也是雪天。
　　从雪天开始，到雪天结束。

　　保安拉开窗户喊他，直到人家冲他招手，他才确定是跟他说话。
　　“你进来坐吧。”
　　走近了才看清来人是个帅哥，高挑修长的身材，一张剑眉星目的脸庞，保安也不知道为什么，素未谋面竟觉得他有些熟悉。
　　“不用，我马上走。”
　　声音也冷的像这冰冻的天气。
　　“你在等李枝枝吧？她还出来？”那姑娘他印象深刻啊，快递有点多，见人就甜甜的笑。有次说麻烦他了，还给他送吃的。
　　“她不出来了。”
　　保安想不通他大冷风里还杵这儿干啥，只有热恋期小情侣才干得出这种事，随口问道：“你是她男朋友？”
　　陆识神色黯淡，“只是普通朋友。”
　　“你这么帅，追谁追不到啊……”
　　话还没说完，他就匆匆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