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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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宿命,真的是人生的无奈
我叫蝶舞,但这并非我的真名,我的真名早已忘却,因为像我们这种人,是根本不需要姓名的。名字于我而言只是一个代号,过往的一切都被我深埋在记忆的最深处,回忆对于我来讲,只是一种负担。
因为,我是杀手,而杀手,必须无情。
自小到大,我都在潇湘馆中。潇湘馆是天下最好的杀手训练馆,从潇湘馆中出来的人只有一个身份,就是杀手,而我,亦不能例外。
在潇湘馆的日子永远枯燥而单调。在外人看来潇湘馆是一个极美的地方,精致而华贵的庭院,若隐若现的楼阁是普通百姓所无法达到的。但在我看来,这里却不异于一个地狱,在这里,你甚至可以触到永恒,因为在这里从不会有时光流逝的概念。每天只是做着无休止的超负荷训练或是接受各种各样的任务。在潇湘馆中,人只是一个杀人的工具,人活着惟一的价值便是杀人,所有的感觉都已日渐麻木,我不再在乎手上会沾染多少鲜血,因为我很清楚,一旦心中有情,便是我命丧之时。
我常常看着偶尔从天空中掠过的飞鸟发呆,我曾多么渴望着自由,但我心里很清楚,也许,这永远只能是一个奢望。
因为,我是夜修罗。
没有人会想到,我这辈子所杀的第一个人便是待我如亲妹的四师兄。
四师兄名叫墨痕,当然,这也只是代号而非真名。墨痕师兄只比我大一岁,但举手投足之间却总会带有一种高贵和优雅。小时候每次训练完,我最喜欢干的事情便是偷偷溜到墨痕师兄训练的地方,悄悄看着他在空中挽起一个个漂亮的剑花,剑气将树上的樱花瓣激得漫天飞舞,如同粉色的蝴蝶。我看着墨痕师兄在樱花雨中英俊而明朗的面容,总会觉着那般的不真实。墨痕师兄在樱花雨中明朗的笑,笑容氤氲如漫天的水气,在我心底一点点蔓延开去,让我心醉。他总是轻柔而略带宠溺的揉乱我的一头长发,轻轻的唤我“舞”。
那轻柔而富有磁性的嗓音伴着樱花在空气中四散,如间天籁。
但让我悲哀的是,墨痕师兄终究还是犯了一个作为杀手的大忌,他动了情。作为一个杀手,最不该的便是心中有情,因为一旦心中有情,那么就只有死路一条。
墨痕师兄喜欢上一个名叫潇如的女孩,我见过那个女孩,很清纯,也很柔弱,如同江南扶风的弱柳,有一种轻灵出世的感觉。她总是轻轻的笑着,依在师兄的怀里,像一只柔弱的小鸟。
可谁也不会想到,这个清纯的如一泓秋水的女孩,居然会是回雁楼的一流杀手。
因为墨痕师兄的关系,潇如很轻易的拿到了潇湘馆的一级秘密,随后便消失在茫茫人海。
门主震怒,他要我去杀了师兄,墨痕师兄被缚在柱子上,面无人色,原本永远荡着明朗的让人心醉的笑容的脸上一片迷茫,他轻轻喃着“爱,错了吗?”我笑了,我平静的告诉他“爱,并没有错,错的是你爱上了你不该爱的人,更错在你忘记了自己是个杀手,而杀手,是注定无情的。”血花飞溅,我手中的剑刺穿了墨痕师兄的喉咙,如同散在空气中的朵朵樱花。墨痕师兄的脸上泛起一丝淡淡的笑,清淡如风。他轻轻对我说:“舞,谢谢你,我终于可以随她而去了。”我没有说话,只是冷冷看着墨痕师兄一点点死去。我想也许死对于他,反而是一种最彻底解脱。
那天,我们在师兄的房里找到了潇如的尸体和那份绝密资料,尸身上的伤口正是墨痕师兄的“回风剑法”所致,那一刻我明白了,原来是师兄亲手将潇如杀死,他本来可以不用死的,但他之所以没有说,是因为他在求死。
可最令人们感到奇怪的是,潇如的脸上没有平常人们会露出的恐惧,愤怒,抑惑哀伤,反而泛起一丝淡淡的略带幸福的笑,我心里明白,也许潇如是真的爱着墨痕师兄,只不过她没办法违抗师门的命令,或许能死在爱人手上,亦是一种幸福。
那天,我在潇湘馆后山的竹林中将墨痕师兄和潇如合葬在一起,我看着墓穴中静静相依的一对人,轻轻笑了。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可讽刺的是,那天,我终于明白了情为何物,却不得不把我的情愫永远的深埋地下,因为,我不想做第二个墨痕师兄。
从此,我不再是我,而是无情无爱的杀手夜修罗。
我常常独自伫立在窗边,看窗外无边无际的飘雪,雪花飞逝如当年飘落的樱花,我站在雪中微笑,宿命,真的无法更改吗?
自从墨痕师兄死后,再没有人对着我宠溺的笑,更没有人会揉乱我长发,因为现在,我不再是那个稚气天真的蝶舞,现在,我是潇湘馆中最优秀也最无情的杀手——夜修罗。
从我开始接任务以来,我只在最初失败过一次,整个潇湘馆中的人都说我天生便是做杀手的人,可没有人知道在这背后曾隐藏过多少辛酸和无奈。
那次,我任务挫败,原因是有人泄密,对方只等着我自投罗网。我奋力杀出重围,狼狈不堪地逃了回来,心里暗自庆幸自己仍然活着。我回到我的倾云楼,本想休息一下,明日再去隐曜居向门主请罪,可我刚一打开门,一柄青色的长剑便如同一条蛇一般朝我刺来。我一怔,下意识的朝一边一躲,可那柄剑还是准确无误的刺入我的左肩,深没剑柄。一阵突然而至的疼痛让我眉头一皱,我抬头,一眼便看见门主似笑非笑的立在我的面前,他含笑收剑,扶住我的左肩,可大拇指却深深插入我的肩上的伤口中,我紧紧咬着嘴唇迫使自己没有叫出声,因为我很清楚,一旦我叫出声音,那么等待我的必定是更残酷的惩罚。
嘴角渐渐渗出丝丝鲜血,一滴滴流到地面上,门主看着我邪魅的笑“蝶舞,记住,这只是一个小小的惩罚,如果下次你仍然失败,那么就决不会像今天这般简单。”我默默点头,但我知道如果不是刚才我躲的快,那柄剑本应该留在我的心脏。
自那次后,我的任务再没有失败过,但每次在面对他的时侯,我的左肩总会提醒我他对我的伤害和我在他面前的无力。
或许,我会从此沉沦地狱。
一阵杀气从背后漫延,我轻轻笑了,信手一挥,后面就再无声息,我没有回头,可我知道那只是一个出道不久的杀手。作为杀手,剑法固然重要,但那是很容易就可以练成的,而一个顶级的杀手,不但剑法要准,而且要可以收敛自己的杀气。一般的杀手在杀人时总会产生情绪上的波动,紧张或兴奋,这种气息一般人觉察不到,但对于一些武功好手来讲识别杀气却是轻而易举。所以顶尖的杀手往往没有杀气或者杀气极浓,也就是说可以在谈笑风生的时候给你一剑或者是用杀气将人压制无法还手,从而轻易将人杀死。而我,属于前者。其实没有杀气是一种很无奈的选择,不知何时开始,我在杀一个人时就不会产生这种情绪波动了,我想大概是为了麻痹自己的心吧,是一种对于杀人这一罪恶感的逃避,然而事实上它却反过来又成为了杀人的有力工具。矛盾又讽刺,我无奈的笑。
颈上突然传来一种冰凉的金属质感,一柄墨绿色的长剑架在我的脖子上,我没有说话,转身,施礼“门主,”一张洁白的素笺从头顶飘落,轻轻的如同一片秋天随风随落的树叶,颈上的冰凉质感立刻消失,我跪在地上,伸手捡起地上的那张素笺,轻叹一声,又有一个人的生命要在我手中结束了。
我起身,对着天空默诵,十月初九,秋叶山庄,灭门。
此刻,我正站在秋叶山庄的大门外,秋日冷冽的风将我的长发吹的漫天飞舞。枫叶一片片的从我身边坠落,仿佛要把我掩埋。一袭红衣的我冷冷笑着,宛如修罗。我从不像其他杀手那样偏爱于黑色和白色,我的最爱,是红色,那种鲜艳的如同血液一般的颜色。曾经有人说过我的红衣是用鲜血染成的,我对此不置可否。其实,哪个杀手不是罪孽深重呢?
但现在,我却不得不换上一袭白衣,瑟瑟秋风中的我更显柔弱。我拖着沉重的长裙踏上秋叶山庄的大门,守门的护卫立刻拦住我“小姐,你找谁?”我暗笑,但眼神却怯怯的。我不安的望向守卫,轻颤着身体,仿佛被吓坏了。我苍白着脸轻轻的说“这位大哥,你…你们这里要不要…侍婢?”说罢,又楚楚可怜的望向守卫。守卫显然是楞住了,呆呆的望者我。我故意咬咬下唇,眼泪不由夺眶而出,晶莹的泪如水晶般一颗颗坠到地上。我转身,却听到身后传来守卫的声音“小姐慢走,我带你去见管家,兴许会要侍女呢。”“真的?”我一脸惊喜的回望守卫,声音亦不受控制的微微发颤。守卫被我盯的不好意思,脸上泛起可疑的红晕,只会呆呆的点头。我看着这个憨厚的守卫,心中冷笑。只怕他做梦也不会想到,我这个被他带入秋叶山庄的小小侍女居然会成为要命的罗刹。
那天夜里,我悄悄潜入秋叶山庄庄主的房间,轻易的将他杀死在床上。我犹记得他在临死前的那一刻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的看一袭丫鬟服色的我惊的说不出话来的样子,我想他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自己居然会死在自己山庄的丫鬟手里吧。但当他回过神来想要大喊的时候,却再发不出任何声音。我手中的剑已经刺穿了他的喉咙,整个房间中只剩下他鲜血喷射的声音。我冲他妩媚一笑“记住,我叫蝶舞,我是夜修罗。”
那天夜里,武林中大名鼎鼎的秋叶山庄庄主就这样被我轻而易举的杀死在睡梦里。临走之前,我在秋叶山庄放了一把火。时值秋季,天干物燥,火势迅速漫延,不多时大火便烧红了大半个姑苏城,无情的大火将整个天空渲染成一种妖异而鲜艳的红,我身着红衣迎风而立,任秋夜冷冽的寒风将我的长发和衣袂吹的上下翻飞,枫叶在我身后放肆的凋零,飞舞如漫天的纸钱,做着最后的悼念。我望着天边闪着邪魅光芒的火焰冷笑,又一个时代在我手中结束。
远处渐渐传来一阵阵呼喊和求救声,原本日间精致华贵如天上人间的地方顷刻之间便成为了炼狱,那跳动的火焰宛如地狱之火无情的吞噬着一切,在火光的笼罩下我的身上散发出一股致命的气息,原本一袭像征着纯洁的白衣早已被鲜血染红,在火光中的我微微笑着,宛若修罗。
修罗永远属于地狱,此生此世,这份宿命让我无法逃脱,也许,我只能坠入地狱,万劫不复。
从此之后,秋叶山庄就永远成为了一段历史,渐渐被人们所遗忘。
走的那天,已入深秋,蒙蒙胧胧的秋雨如泪般纷纷扬扬,挥挥洒洒,我轻裹身上的衣服,呵出淡淡的白气。突然,一支纤细的小手拽住了我的衣袖,我回头,看到一个十三四岁的女孩正扯着我的衣服,她浑身上下脏兮兮的,衣服也许是紫色的,可现在却几乎分辨不出原来的颜色,一双大眼却出奇清亮,她静静望着我,没有说话,眼神中并未露出普通乞丐所应该露出的乞求和尴尬,反而渗出一种王者气概,炫目的让人不敢轻视,她镇定如恒的眼神仿佛一个清潭,有着穿透一切的力量。
良久,她微微一笑,然后便晕了过去。我轻轻叹了一口气,抱起这个素不相识的女孩。
也许,当我见到她的那一刻起,便注定着我和她今生的命运将纠缠在一个无奈的轮回中。
我把她抱到我的倾云楼,拿毛巾轻轻擦拭着她脸上的污垢,她的脸慢慢显露,而我却愣了,不是因为这张脸的美丽,而是因为这张脸像极了一个人——我自己。
我痴痴凝视着这张绝美的睡颜,我从没有想到居然有人可以与我如此相像,如果说有不同之处的话,那就是我的脸过于冷峻,而她却多了一丝柔和以及内敛。我轻轻抚摸着这张酷似自己的脸,也许睡梦中的她亦有所感应,她轻轻侧了一下身体,只听“哐”的一声,一件物品从她怀中掉落,我俯身拾起,不由呆了,那是一块残月形的冷玉,玉佩在月光下发出清冷而凄迷的光芒。
那一刻,我听到了天崩地裂的声音,我颤抖着双手轻轻抚摸着那块玉佩,任泪水不受控制的滴在玉上。我从怀中掏出一块质地相同的玉佩,轻轻对手中的玉,剧齿吻合,两块残月玉佩拼合为一轮满月,玉上“月无痕,月有泪”的字样微微发着清冷的光。
一切都已明了,眼前这个熟睡的女孩居然是我的妹妹,我这辈子唯一妹妹。原来我的真名叫月无痕,而她,叫月有泪,我紧紧拥着怀中熟睡的人,任泪在脸上肆意横流,我凝视着妹妹那张绝美的脸,妹妹,相信我,我将顷其一生来保护你。快意人生我与你共享,壮丽山河我与你共赏,唯有灾难,让我一人独挡。
只因为,妹妹,你是我的天下。
从那天开始,我多了一个妹妹,潇湘馆多了一个杀手,叫做蝶坠。
其实让妹妹做杀手非我所愿,但我却无能为力,至今为止,妹妹仍不知道我是她的亲生姐姐,因为我决定保守这个秘密一辈子。我想让妹妹幸福,可往往知道的越少,才会越幸福。
如果可以,我愿就这样在远处默默守护妹妹一生一世,让她的欢乐和幸福如流水般迟缓抑或急湍的流过我的悲欢。
她的欢乐,就是我的幸福。
我常立在潇湘馆中迎风的高处,静静注视不远处那抹淡紫色的身影,蝶坠就如同一株幽谷中的清兰,在朝露中颤颤。我微微笑着,眼中泛起一丝柔情。
其实从知道蝶坠是我妹妹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我不可能再成为杀手了,以前我之所以可以成功的完成一个个任务,那是因为我心中无情,而杀手是注定无情的,可是现在,我却动了情。
然对于杀手而言,动情便是死。
当我再次穿上了自己那袭如血液般鲜红的夜行衣时,我静静凝视着镜子中自己绝美的脸,我笑了,很苦。因为我在自己的眼神中看到了不舍和挣扎,我不忍心再制造杀戮。也许,我的杀手之路就要走到尽头了吧。
我看着窗外蝶坠轻快的身影,恬静而安详,空灵出世,绝代芳华。一丝几不可见的微笑从我唇边蔓延开去,或许,等完成任务之后,我便可以告诉蝶坠她的真实身份,带着她归隐江湖,在樱花飘逝的季节里听她抚一曲《潇湘水云》,听她用特有的嗓音轻声唤我姐姐。
可这一切不过是一个梦,一个我把握不住的梦。
那次任务,我失败了。其实很早我就明白,我不再适合做杀手。只是我未曾想到,这一天来的如此之快。
那天,一切都在按照计划顺利进行着,我的剑如同一条青蛇,无情的夺去人们的生命,血花飞溅,将天地之间的一切笼罩上一层血色。
剑上开始一滴一滴的往下滴血,血滴顺着剑柄流到地上,溅起一朵朵血花,如同鲛人的泪,在天空中划过完美的弧线。我冷冷笑着,嘴角勾起一道道浅浅的弧。
夜修罗始终是夜修罗,永远都不会有情。
风指拂乱我的长发,衣袂在空中上下翻风,如同一只红色的蝶,蝶舞,终究要在一地的血腥中破茧,飞翔!
忽然,一个淡紫色的身影闯入我的视线,我一惊,只见那个身影从高处急速下坠。我几乎想都没想便用最快的身形接住她下坠的身体,可在手触到人的那一刻,腹部涌上一股冰凉的痛感,我惊讶的抬头,发现那个淡紫色的身影正一脸怨毒的看着我,两柄剑在我们之间,一柄在紫衣人手中,直□□的腹部,而另一柄穿过我的肋下,刺入紫衣人的胸膛,我怔怔看着紫衣人倒下,看着她死不瞑目的双眼,心中却泛出一丝庆幸,还好不是蝶坠,意识逐渐模糊,恍惚间我看到蝶坠在我身后收剑,然后便坠入黑暗。
当我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躺在我的倾云楼中,白纱帐里一切都不甚清晰,只听见一阵丁丁咚咚的琴声如行云流水般的倾泻,“莫轻离,莫轻离,只愿相逢无别离!”
我轻轻叹了一口气,蝶坠,你又何苦?
蝶坠也许听到了我叹气的声音,她从屏风后转出来,一脸的平静。我轻笑,“是你救了我?”蝶坠点点头,走出屋子。我痴痴看者蝶坠在夕阳下拉出长长的影子,孤单而又落寞。我轻轻的笑了,坠,也许,你终将让我坠入地狱。
一连几天我都呆在倾云楼中,蝶坠也未曾再来,只是烟凝每天会把熬好的药端给我喝。我看着手中这碗黑糊糊的东西,眉头不自觉的皱皱。我一脸哀怨的望着烟凝“烟凝,不喝好不好?”“不好!”烟凝凶巴巴冲我吼。我撇撇嘴,深吸一口气,把碗中的药喝干。起身便走,不再理会身后的烟凝气急败坏的冲我大吼大叫,反正她也不能把我怎麽样。
一个人独自走在后山的竹林中,任风吹乱我的长发,碟坠的轻离舍中穿来一阵丁冬的琴声,仍是那段飘着淡淡轻愁的乐律“莫轻离,莫轻离,只愿相逢无别离!”
我苦笑,别离,别离,你可知,那是多少离人泪!
那天,我见到了门主,他依旧一袭青衣,手持一管竹子作的洞萧,优雅如权贵公子。我想绝没有人会想到眼前这个文质彬彬仿佛弱不禁风的翩翩浊世佳公子居然会是天下最优秀也最无情的杀手,其实门主看似多情却最无情,这点我一清二楚。门主看着我轻笑“蝶舞,别来无恙啊?”我看着他邪魅的笑,一股寒意升起,我扑嗵一声跪在他面前“蝶舞失职,请门主降罪。”门主轻笑:“你何罪之有?”我一怔,没敢说话,仍是跪在地上,一动不动。良久,门主长叹一声“蝶舞,你真让我失望。”说罢,便消失在竹林的尽头。
好久之后才回过神来,我无力的瘫倒在地上,直直的看着门主消失的方向,我不知道门主会用怎样的方法惩罚我,但似乎,一切都不重要了。
远处传来蝶坠的琴声,如落入玉盘的珍珠,清悦而动人,我看着竹林外的夕阳轻笑,蝶坠,你究竟会把我引入天堂抑或是推入地狱?
时光匆匆逝水,多少次掀开季节的幕帘,却未能寻见你无语的花影,多少次敲响思念的檐铃,却未曾听到你透明笑声,只是蝶坠那飘着淡淡轻愁的乐律常在耳边飘荡,“莫轻离,莫轻离,只愿相逢无别离!”
歌声在亭台楼阁间静静飘荡,夕阳伴着歌声一点点在山边消逝,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
其实最令我不安的是门主会给我怎样惩罚,门主自那次竹林中的相遇后,再没有见过我,反而让我休息了半个月,可我心府却总是泛着一丝隐隐的不安,也不知为什么,我想,也许是因为神经绷得太紧而产生了幻觉吧。
那天我再次接到了一个任务,门主笑着告诉我,只要完成了这次任务,便可以将功折罪。我看着门主神秘莫测的笑,心底泛起一股寒意,可我还是接下了这个任务,为了蝶坠,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希望,我也愿意一试。
我再次拿出了我的那套鲜红的夜行衣,我抚着那鲜艳如血液的布料,轻轻笑着,也许这是最后一次了吧。
那次任务完成的很出色,在持剑的那一刻,我便不再是蝶舞,而是一个冷血杀手夜修罗。
夕阳西下,我轻轻把剑送入了对方的喉咙,血液飞溅,顷刻之间便把整个天空染成了一种妖异的红,血液随着剑一路流下来,染透的我的红衣。血液滴在红衣上,虽不似在白衣上那般醒目,却多出一份妩媚,多出一丝妖异,我看着对方临死前不可置信的样子,我笑了“记住,我叫夜修罗。”
也许我这一辈子,都无法摆脱夜修罗的阴影。
回身的那一刹那,我看见蝶坠就站在身后,一脸平静的看着我,我望着她绝美的面庞,轻轻笑了,我解下随身佩带的玉佩,递给蝶坠,可递到一半我便停下了,我见到了血,我自己的血。鲜血奔涌而出,将我的红衣染透,颈上冰凉的质感让我发不出声音,我抬起头,一脸震惊的看着面前的蝶坠,蝶坠仍是一脸平静,脸上没有一丝波澜,不同的是,她的手里多了一柄剑 ,剑锋直插入我的喉咙。
忽然,蝶坠笑了,淡淡的,仍是飘着几丝轻愁,她平静的望着我,告诉我“蝶舞,你知道我是谁吗?我告诉你,我的真名叫莫轻离。秋叶山庄的庄主是我义兄,而你,毁了我唯一的亲人,毁了我唯一的希望,所以,你只能死。”
“哐”的一声,手中的玉佩坠地,我的希望在那一刻也跌的粉碎。两轮残月,再也不可能拼成一轮满月了,我无力的倒在地上,宿命,真的无法改变吗?
我看着天边的火烧云,红的如血般的颜色,望着蝶坠眼底的哀愁和坚定,心里忽然好难过,蝶坠,你可知道,你亲手杀死的仇人是你的亲生姐姐啊。可我再也说不出话,只能任泪水划过我的脸颊,也许你我之间终将有一个人飞于九天,一个人坠入地狱,可飞的那个人不是我。
泪眼模糊间,我似乎见到了门主俊挺的身影,优雅仍旧,只是嘴角的笑容,却多了一丝残忍,我苦笑,门主,这就是您的惩罚吗?
恍惚间,我似乎听到蝶坠撕裂般的声音“姐……”我轻轻笑了,坠,我终于可以听你唤我一声姐了。身体却不受控制的下坠,下坠,我仿佛看到无数的蝴蝶在我身边缭绕,周围落满了花的精魂。
妹妹,你可知,如有来世,我甘愿做一只蝴蝶,哪怕生命只有一天,我亦不悔,因为我可以展开双翼,默默看着你,还可以展翅在蓝天下飞翔,因为蓝天下,有花,有草,有白云,有阳光,还有你,我的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