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中措》放鸣

13、 张三

　　冬天还没来，只是现在的风已经刮得让人脸皮疼了，铁刀的在脸上栓了条麻布御风，看着把手插在袖子里的张三，他们在这树下从天黑等到了天亮，没有一个人在这个囚车旁驻足甚至没有一个人靠近。囚车上的那个人只是把下巴放在囚车上，躬身，他地面上好像有东西牢牢抓住了他的目光，但他一点表情也没有。张三忍不住的想多看他几次，因为他一点也不像其他的囚犯，他安静沉默，和外界像是断开了联系。“差不多了，走吧。”张三又忍不住看了他一眼才收回眼神，打了个手势，翻身上车。铁刀把包袱往里一推也爬上了车。
　　“等这么半天，还真是一个人也没来。”铁刀把手揣进袖子。“事态炎凉啰。”张三长嘘一声一抽鞭子那头痩驴就走了起来，囚车里的铁链撞击的哗哗作响。铁刀回头看吕雨渊不禁暗暗感叹，富贵人家的公子哥确实是不一样，灰头土脸的样子看起来也气派，生得好看，可惜落得这个下场，不知道犯了什么事。
　　或许因为走得早，一路上只听得几声鸟叫，两边立着枯树，冷风割面，“这一来一回的路程回来要准备过年了，小兄弟有什么打算啊？”张三冷不丁来了这么一句，铁刀正想着事呢，一下子脱口而出：“过了年我就打算结亲了。”说完在心里暗暗呸了自己两下，同这不认识的人说什么家事。张三蛮横的脸上露出些羡慕的神情，“小兄弟都有着落了。”“我老娘拉扯得婚事说希望我早成家，那就随她安排了。”虽然嘴上这么说着，但是铁刀的嘴角止不住的微微上扬，张三瞥了他一眼，没再说话。接近年关路上人少安静，但囚车里铁链撞击的声音过大要张口大喊才能听到对方讲话，两人本就随意搭的话更没人愿意续下去了，两人干脆只沉默的坐着，很快到晌午了，他们停在了官道上的一个小摊上。
　　“老爷们来啰——两位吃点什么。”小二麻溜的用抹布一扫桌子，铁刀先坐进去，张三打开囚车：“下来。”他对着囚车里的人低声呵斥到。吕雨渊整个人早已冻的麻木了，他缓缓的挪动自己的身体，牙齿在不住的打颤，他想自己慢慢走下来，事实是他膝盖都冻的不能弯曲了，一下子跪倒在车上。听到动静，铁刀只瞥了这边一眼，就热情的招呼小二：“一壶热酒，两碗羊杂，再装几个馒头我们哥俩之后好赶路。”回头又对张三笑说：“大哥我先点了，你要点啥？”张三冷眼站在一边，还没回答，他先随手把车上那个包裹甩在地上，“不想死就自己捡了穿上。”地上扑腾起的灰扑面而来，吕雨渊闭了闭眼攥紧了拳头，但僵硬的身体容不得他做点其他的事情。
　　店小二机灵的很，他意识到这不是自己该看的，马上就又打了个呼哨，帕子在肩上一搭：“两位爷舟车劳顿，小的先给两位爷倒碗热茶来。”人就进了厨房。吕雨渊浑身冻的通红，拖着粗重的铁链，一点的一点的挪动，张三对满吞吞的他非常不满，但又顾忌着什么不好走开，他面上不耐烦但是没有多余的动作，只是眼睛死死的盯着吕雨渊，铁刀朝这边瞥了一眼又高声喊了小二：“快点啰，哥哥们赶路的。”“得咧。”后厨房传来回答。“麻溜的。”张三说罢横了吕雨渊一眼就端坐到铁刀那张桌子上：“我不饮酒。其他一样。”他们坐在小摊最外面的那张桌上，铁刀坐在东边侧身对着囚车，他把双手放在岔开的腿上，全身紧绷着随时可以弹射起来冲向外面，那双三角眼死死的盯着囚车。铁刀觉得他有点好笑，这个柔弱公子也值得他这么紧张，何况这么粗的铁链子就算是栓只老虎也绰绰有余了，果然是新来的差役，这个年纪才得了这个差事，这么谨慎也是怕丢了这个营生吧。
　　吕雨渊坐在囚车上感觉身体一点点的活过来，身体在彻底冻僵后正在代偿散失的热量，这个时候应该会浑身滚烫，可惜他饥肠辘辘整个人疲惫极了，没有用来恢复的能量，之前的过量失血完全也没有得到缓解，甚至他走一步就头晕眼花。他看着那个在地上的包裹，没有愤怒失落，什么情绪也没有，饥饿总是让人无法思考，那边端上来的羊杂香的他下意识在咽口水，不行，要把衣服穿上，集中注意力，他凝神咬牙缓缓地站起来，挪到那个包袱边，靠过去一弯腰，眩晕让他停顿了好一会儿。打开包裹里面是一件摸起来有些腻手的灰布衣服，散发着阵阵恶臭，不是棉衣，里面填充的应该是边角布料。他又坐回囚车上，想等他们来给他解开铁链。铁刀先吃完走过来一皱鼻子，嚯，这衣服放在包裹里还好，这会儿拿出来，这味道。
　　他不由的又多看几眼吕雨渊因为他神色如常的将这件衣服披在腿上，靠在囚车边闭目养神。
　　都这地步了还在这里其定神闲呢，你们这些平日里娇生惯养的贵公子怕是从没受过这份苦吧，铁刀拉起铁链的一头，吕雨渊歪着头斜了他一眼就又闭上眼睛一动也不动了。其实不是蔑视他，只是他实在没有力气再睁眼了。但这却惹得铁刀一下子恶向胆边生，这臭小子还以为自己是少爷公子人上人呢！这么看你小爷我！他猛的一拽铁链，吕雨渊饿的早就没了力气一下子趴在地上。铁刀解开他一只手上的铁链把沉重的铁链扔到他脖子上，坏笑着退开看他能怎么办。吕雨渊只感受到了混沌，外界的一切都像是隔着帷幕，但是泥巴地上的灰尘粘在脸上，铁链打在身上的触感是真实的，他咬着自己的舌尖逼迫自己清醒，他手上紧紧抓着那件臭掉的衣服像是抓住了最后一口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