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变》海燕轻舞

15、情变（十五）

　　晚上，菲婷把儿子哄睡着了，看着熟悉却又陌生的房间，不禁黯然伤神：自己的一个决定，没想到竟造成了今天这样的局面。早知道这样，她当初一定不会贪念在娘家的种种惬意和舒适，就算再不喜欢婆婆，也要把儿子带到上海来，和刘刚住在一起。
　　雨欣说的没错：刘刚没有经历照顾孩子的艰难，没有树立做父亲的责任心。菲婷把他放在上海两年，就如同恢复了他黄金单身汉的身份。她每来上海一回，都给刘刚买名牌衣服穿。现在，刘刚又换了一辆扎眼的奔驰，那些想走捷径的年轻女孩儿不想方设法地倒贴他才怪！他就是再稳得住，时间长了，也经不起那些年轻女孩儿的投怀送抱呀！
　　菲婷决定了：明天，她一定要去打听清楚那个第三者是谁，和刘刚发展到哪一步了。

　　刘刚洗完澡走进来看了一眼，拿了一床被子就出去了。他说：“床太窄了，怕压着儿子，我去沙发上睡。”
　　菲婷更加伤感。过去，两人只要一见面，即使儿子再黏妈妈，刘刚都要想法设法地把儿子抱去跟老人睡，自己和菲婷一床。
　　现在，就算自己留他，他也不会留下来了吧？
　　他是为了那个人吗？
　　他真的不打算要她和儿子了！

　　通过几天的打听，又动用了所有能动用的关系，菲婷终于弄清楚了那个女孩的基本情况，并且，拿到了对方的电话号码。她决定约她出来谈谈。
　　女孩如期赴约，打扮得很时髦，也很性感，可是站在菲婷面前，还是显出了差距。菲婷比她高，比她漂亮，有气质。但是，菲婷确实没有她年轻，这点，菲婷得承认。菲婷暗自苦笑：男人果然一有钱就变坏。家花再香，也没有野花香。刘刚和她相处了太多年，早就对她失去新鲜感了吧，所以，要去外面找刺激。
　　菲婷决定先好言相劝，让女孩去寻找一份单纯的爱情，离开刘刚，还自己一个完整的家，她的儿子需要爸爸。
　　可是女孩不退步，说：“刘刚已经不爱你了，你如果知趣的话，就赶快退出吧。”
　　菲婷骂她没有廉耻，好好的恋爱谈不来，偏要插足别人的家庭。
　　女孩寸步不让，说刘刚爱的是她，她也真爱刘刚，会和他结婚。
　　“哼，你爱的是他的人吗？你还不是看上了他的钱！” 菲婷冷脸说。
　　“我就是爱他的人，他有钱没钱我都会嫁给他，你看着吧！”女孩高傲地说。
　　“无耻！”
　　“随便你怎么说。你现在对刘刚没办法，就来找我，有用吗？哼！”
　　“你以为你就一定能和他结婚？他的妈妈会接受你吗？她只会承认我这个儿媳妇。”
　　“你以为呢？你以为自己了不起呀？你对他的妈妈有多好？我跟你说，刘刚最讨厌你的就是这一点！你不清楚他为什么要跟你离婚吧？我告诉你：就是因为你对他妈不好，所以他才不要你！”
　　“你……”菲婷瞠目结舌，说不出话来。眼泪涌进她的眼睛，她拼命地咬着唇，抓起包包，就往外跑。

　　走在大街上，菲婷只觉得全身上下都冰冷，脑袋却要爆炸似的愤怒！她居然被一个小三怂的说不出一句话来，凭什么？她有什么资格指责自己？自己为了不和婆婆产生矛盾，抛下老公回娘家住了两年多，她有错啊？她怎么对婆婆不好了？他们不知道她和妈妈带孩子有多辛苦吗？他还要为了这个和她离婚？
　　离就离！她掏出手机，打通了刘刚的电话，愤怒地说：“”回来，我答应你，马上就去离婚！我马上就回去拿结婚证！”

　　菲婷愤怒地回了家。婆婆带着豆豆在客厅玩，看见她回来了，连忙说：“菲婷回来啦？吃饭没有？我去弄饭。”菲婷冷脸说了一句：“不吃了，我吃不下。”婆婆看了看她，没敢多说话，菲婷进了卧室。
　　她翻出结婚证，又到钱包里找出身份证，放在一起。豆豆走进来叫“妈妈”。她抹了一把泪，看着儿子，赌气地说：“豆豆，你爸爸不要我们了，我们明天就回外婆家！”儿子睁着天真的大眼睛眼看着她，不懂她说的话。她突然觉得自己很残忍，怎么能对儿子说出这样的话呢她低头抱着豆豆说：“豆豆，是妈妈不好，妈妈不该这样说，你原谅妈妈。”豆豆也抱着她，望着她流泪的脸，哭起来：“妈妈不哭，妈妈不哭！”
　　菲婷的眼泪流得更凶了。她抱着儿子，儿子放声大哭起来。她知道自己吓着儿子了，便擦干了眼泪，挤出一丝笑说：“豆豆别哭了，刚才是妈妈的眼睛里进了沙子，所以流了眼泪。豆豆不哭了好不好？”豆豆立刻止住了哭声，说：“妈妈，我帮你吹。”
　　泪越吹越多。菲婷闭上了眼睛，绝望地想：“以后怎么办？会给儿子造成伤害吗？”

　　外面传来开门声，菲婷听婆婆低声跟刘刚说了几句话，刘刚走进来了，看着菲婷，一言不发。豆豆叫了一声“爸爸。”
　　刘刚对豆豆说：“来，豆豆，跟爸爸出去，和奶奶玩一会儿，爸爸和妈妈说几句话。”
　　豆豆出去了。刘刚折回卧室，把门关上。
　　菲婷坐在床边，刘刚在单人沙发上坐着。
　　“我想好了，你要离，就离吧。”菲婷打破了沉默。
　　刘刚没有说话。
　　“你写离婚协议吧，我签字。我要儿子，其他的，你随便写。”
　　刘刚头低着，人没动。
　　“你不是一直逼着我和你离吗？我同意了，你还想怎么样？”菲婷愤怒了。
　　“你今天是不是受了什么刺激？”刘刚问。
　　“没有。”菲婷望着天。她不相信那个女人没有给刘刚说上午的事。那个女人恐怕早就在电话里跟刘刚炫耀了自己的胜利吧！
　　“我现在不想跟你谈这个问题。”刘刚冷静地说。
　　“哼！你到底想怎么样？我在家的时候，你天天催我离婚，一点都不考虑我的感受。现在我来了。也同意离了，你又要来考验我的耐心么？”
　　“不是，婚我同意离。但是，今天不去。”
　　两人正说着，突然，客厅里传来“咚”的一声和豆豆尖利的哭喊声，菲婷起身飞奔到客厅，扶起倒在地板上的豆豆，眼睁睁看着他的鼻梁上涨起来一个又红又青又紫的大包，还破了皮流着血。她的心一下像被尖针锥了一下，血一下从头顶冷到脚底，有一刹那的眩晕和耳鸣。她看着茶几，知道豆豆一定是碰到了茶几角才这样的。她真恨不得把茶几敲碎。
　　刘刚也赶了出来。
　　菲婷盯着他问：“你妈呢？不是让她看着豆豆的吗？”
　　婆婆从厨房里走出来了，见此情景，心疼得直掉眼泪，走过来想看看孙子的伤情。菲婷一把把她推开，愤怒地说：“别碰我儿子！”
　　婆婆站住脚，不知所措。
　　刘刚也生气了：“你朝妈吼什么吼？”
　　“我不该吼吗？不该吼吗？要不是她，你至于和我离婚吗？豆豆会这样吗？”
　　婆婆愣了，伤心得直掉眼泪。
　　“你！……”刘刚扬起手，怒目圆睁地对着菲婷。菲婷毫不示弱地瞪着他，仰起头，看他会不会把巴掌打到自己脸上。
　　刘刚把手渐渐转握成了拳头，“嘭”的一声，敲在了茶几上。
　　茶几立刻出现了几道裂痕。刘刚的手也鲜血直流。
　　菲婷感到了一丝心痛。她看了一眼刘刚的手，狠狠心，抱住儿子，查看儿子的伤情。
　　“走开！”刘刚一把推开菲婷，抱起儿子就往外走。
　　婆婆匆匆扯了一团纸，也跟了出去。
　　菲婷知道他是把儿子带到医院去了，她恐惧地杵在原地没动，只感觉人在抖，心也在抖。她不明白，为什么会害了她的豆豆？豆豆有错吗？没有错。可是他却为爸爸妈妈的伤害买了单！
　　菲婷再次在心底追问自己：离婚，到底是对是错？

　　豆豆回家来已经停止了哭泣，鼻梁上包扎着纱布，刘刚的手也包扎了。一家人沉默地坐在沙发上，陪豆豆玩电脑。豆豆对着电脑上的自己又唱又跳，很快忘记了疼痛。家里出现了短暂的和谐。
　　喊吃饭时，婆婆小心翼翼的，生怕触怒了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人。
　　晚上，一家人坐在沙发上谈心，气氛趋于缓和。就在这时，刘刚接了一个电话，“嗯”了两声之后便急匆匆出了家门，无只言片语。豆豆飞快地叫着“爸爸爸爸”冲了出去。菲婷以为老公肯定听到了儿子的呼唤，便起身去卫生间洗脚——她需要平复一下情绪，来忍受他的不管不顾，为了——那个女人。
　　婆婆犹豫了半晌，终究不放心孙子，追了出去。
　　等婆婆回来的时候，她说，追上豆豆的时候，他已经快要走到十字路口了，执拗地一定要找到爸爸，而此时刘刚正开了车准备出门。她听完后，吓出了一身冷汗。她不敢想象如果刚才婆婆没有追出去，后果会是怎样。
　　若是她的豆豆出了意外，她想她和刘刚之间，将永远不需要讨论谁对谁错，因为，她一定会杀了老公，然后自杀。
　　是的，对于心死的人来说，这个时候，道德、法律，已经不复存在。
　　幸好，她的小豆豆好好地站在她面前——除了鼻梁上依然包扎的伤口。他是和刘刚一起回来的，并且因为成功地找到了爸爸，小家伙显得很兴奋。
　　晚上，婆婆提出让豆豆跟她一起睡。豆豆看了看妈妈，可能也感受到了爸爸妈妈之间的不愉快，他听话地跟奶奶进了卧室。
　　客厅里只剩下菲婷和刘刚。菲婷不知道刘刚会不会待会儿出去。她没法忍受，也没法阻止，便站起身走进卧室里去。
　　她上了床，拿出手机给雨欣发微信。不一会儿，听见刘刚去冲了澡，走了进来，背着她躺在床上。
　　一夜，两个人谁都没有说话。也谁都没有离开。

　　接下来的几天，刘刚白天出去上班，晚上早早地回家，陪儿子。偶尔有电话响，他便躲到一边去接，但始终没有出过门。菲婷的心感到了一丝安慰。
　　菲婷这几天都呆在家陪儿子。她多数时候是和雨欣聊天，告诉雨欣这几天的事。雨欣告诉她，她的确做得太过分了。小三的话虽然是挑衅她，但的确说出了他们婚姻中最大的问题，刘刚的妈妈一个人辛辛苦苦地供刘刚长大，付出了多少艰辛是她这个从小含着金汤勺长大的公主所无法体会的。菲婷让刘刚让婆婆回乡下去住，后来又回家带孩子不回上海，其实是一直在逼迫刘刚做选择题：是选择她还是婆婆。刘刚当然不可能让自己的妈妈回乡下去，那和撵她回去有什么区别？别人会怎么看他的妈妈？所以，刘刚撑了这两年，已经是够能忍的了。现在，菲婷只有缓和和婆婆的关系，才有可能挽回和刘刚的感情。雨欣要菲婷就在上海呆着，家里的事先别管，先把婚姻保住，让豆豆有了一个完整的家，才去想别的。
　　菲婷觉得雨欣说的很对。她是太忽略了这个问题了。以前，一直以为爱情和婚姻是两个人的事，现在总算明白，爱情进入婚姻后，就与亲情绑在了一起。她的确是要好好地考虑和婆婆之间的关系了。婆婆不仅把自己含辛茹苦盼大的孩子送给了自己，还一心一意地为这个家付出，自己不仅不知道感恩，还挑她这样那样的毛病，总想着和婆婆分开住。唉！想到以前的种种，她越来越后悔。问雨欣后面怎么办？雨欣说：“啥也别说，先住着吧，看以后的发展。”

　　放下手机，菲婷发了一会愣，她拿出纸和笔，在纸上涂鸦着自己、婆婆，还有刘刚之间的关系：
　　犹记慈母倚门送
　　白发笑看泪眼枯
　　游子此去
　　行路长
　　眼前有子也如无

　　慈母盼子心无尽
　　一声召唤千里迁
　　小心付出
　　步履难
　　生养劳苦不敢诉

　　左手掌中莲花娇
　　右手霜枝垂垂老
　　愧为人子
　　奈如何
　　枝前承欢
　　任花落随风

　　回头看这些文字，居然是为婆婆和刘刚写的。她滴下了几滴清泪。
　　菲婷开始有意无意地帮着婆婆做一些家务，拉一些家常。婆婆非常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