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变》海燕轻舞

1、情变（一）

　　“菲婷，我们离婚吧。没有必要拖下去了。”坐在才买三个月的奔驰车里，刘刚用低沉却肯定的声音说。他的指间夹着一根燃着的中华香烟，烟香缭绕，弥漫在整个车厢里。
　　菲婷想尽力作出坚强的样子回话，眼泪却依旧从眼框里滚了出来：“为什么一定要离呢，刘刚？我搞不懂你到底在想什么。”
　　“菲婷，我真的不想和你过下去了，我很累，真的。虽然我知道离开了你我一定会后悔，我可能会一无所有，所有朋友都劝过我，但我现在就是想跟你离婚。”刘刚的语气中没有一点缓和的余地。
　　“那豆豆怎么办？他才两岁，那么聪明可爱，你忍心让他这么小就没有爸爸吗？”
　　“我相信你会把他带得很好。这我不担心。离了婚我也会经常接他去玩，培养父子感情，抚养费我也会出的，你放心。”
　　找不到更多的理由说下去，菲婷打开车门，想逃离这里：“你让我再想一下，我现在无法马上回复你。我先走了。”
　　菲婷逃也似的离开了现场，边走边给好朋友吴雨欣打电话：“雨欣，你现在方便吗？出来陪我一会儿吧。”
　　“在哪儿？怎么了？是不是那家伙又回来烦你啦？”
　　“嗯，你能出来吗？我现在急需情感安慰。我想哭。”菲婷说的是真话，她觉得自己就快要支撑不下去。
　　“好，你说个地点吧，我马上到。”
　　“月光咖啡吧，那儿安静。”
　　“啧啧，老大，你怎么老喜欢挑贵的地儿去呢？你让我这个穷光蛋怎么跟你混？我回请不起你的哟！”
　　“少来这一套，我请你，不要你出钱。”菲婷的嘴角扬起一抹微笑，是的，她有的是钱，从小就不缺，这是她骄傲的资本。可是，有钱如她，今天竟也保不住自己的婚姻。她不禁又痛苦起来。
　　月光咖啡是开在滨江路上的一家豪华咖啡屋，布置高雅，充满了浪漫情调，每一个包间都宽敞且隔音，方便客人闲聊。菲婷走进来时正值下午一点，咖啡厅里很安静，没有几个人。菲婷选了靠窗的一个包间坐下来，点了一杯拿铁，然后望着窗外的风景等雨欣。她全身战栗，感到特别冷。这个时候，她特别需要向朋友倾诉，减轻自己的痛苦。雨欣是她高中时最好的同桌，也是最熟悉她和刘刚感情的人，值得信赖。
　　雨欣如约而至，穿一身运动装，青春靓丽。她是个小学老师，成天跟孩子打交道，心态年轻，加上婚姻幸福，28岁的她任何时候都是乐呵呵的，没有忧愁。其实，她家里并不富裕，每个月要还房贷车贷，养父母和孩子。但是她和她老公都知足常乐。所以，菲婷很佩服雨欣的乐观和坚强。

　　“菲婷，说吧，那家伙又跟你说什么了？”雨欣非常熟悉朋友的现状。
　　“他就是一口咬定要跟我离婚。还说明知道会后悔，还是想离。我觉得我快撑不住了。”菲婷苦笑了一下。
　　“唉！真是不知好歹的家伙！那个小三还缠着他？”
　　“可能吧！我估计他们已经住在一起了，所以催着我跟他去拿离婚证呢！上次我去他宿舍，发现了女人用的东西。”
　　“太过分了！他现在还是个已婚男人呢！就敢这么大胆！真想把他扁一顿！”雨欣无比激动。
　　“那我现在怎么办呢？我一点主意都没有。”菲婷一脸沮丧，望着雨欣。
　　“你先问问你的心，对他到底还有没有感情吧？我不好替你拿主意呀！如果只有你们两个人还好说，合不来分了就完了，大不了心痛一段时间。可是你们有小豆豆呀！有了孩子就不一样了。得多为孩子考虑。”雨欣也为难。
　　“我也是这样想的，他真的出轨了也就算了，只要他愿意回来，好好的过日子，我就不追究。可是他不是这样想的呀！他铁了心的要跟我离！孩子也不管。”
　　“为什么？那个小三很有魅力吗？值得他抛妻弃子地去为她付出？”
　　“听说她并不比我漂亮呀！只是比我年轻而已。我在他的手机微信里翻到过一张陌生女人的照片，估计是她。喏，你看，我发了一张在我的手机里，他不知道。”
　　雨欣把手机接过来看了看，扁着嘴说：“就是，哪儿都比不上你，不知道那混蛋看上了她哪一点。”
　　“就是，他瞒得特别紧，什么都不跟我说，也不承认爱上了别人。”
　　“唉，你呀！就是对他太放心了，把他一个人放在上海，还给他买那么贵的车开，不被别人瞄上才怪。”
　　“就是呀！我也后悔死了，早知道我就坚持买门市不同意他买车了。”
　　“可是，你们俩的感情不是一直很好吗？那个女人怎么让他一下子这么痴迷？肯抛下你和他这么多年的感情？”雨欣有点不解和遗憾。
　　“大概是两地分居久了的缘故吧，又或者，他对我厌倦了。”菲婷颓然地靠在沙发里，“他说在我这儿找不到存在感。我样样都比他优秀，家里也比他有钱。所以，他想过平淡的日子，两个人在一起，就是穷一点也无所谓，开心就行！”
　　“去他吗的穷开心！我看他是生在福中不知福，像我从小家里一穷二白的，读个大学都要贷款，出来啥都要靠自己，辛辛苦苦奋斗这么多年才好不容易能缓口气。他真是白眼狼，读大学就花你的钱，出来到现在也靠你家！哦，他今天不差钱了，腰杆挺直了，这下反而来嫌弃你有钱，让他自尊心受到伤害了！有这个样子的吗？”
　　“对呀，就是这样。说我和我家里人给他的心理压力太大了，所以要去找个条件比他差的，感受一下被人需要的感觉。”
　　“那就让他去吧，离就离，这样的陈世美，不要也罢！你要身材有身材，要脸蛋有脸蛋，家里条件也那么好，怕啥呀？离了他明天就找个更好的！”雨欣给出了意见。
　　可是，要离婚，离开这个爱了10年的男人，让两岁的豆豆从此没有爸爸在身边，怎么离得下去呢？菲婷一想到“离婚”两个字，便觉得心在被撕裂。
　　晚上，菲婷躺在床上，抬眼望天花板，痛苦难眠。往事历历浮现。

　　读高中时，菲婷就出落得身材高挑，面容姣好，引人注目。她家里条件好，父亲是C县首先做生意，炒股富起来的一批人，从几万块钱挣到几十万，再到几百万，父亲给了她这个独生女无比优越的生活条件。她虽然因16分之差没考上这所市重点高中，但父亲强大的资本帮助了她，让她如愿以偿地进了这所无数寒门学子拼了命才能考进来的学校。她穿得比别人好，用的比别人好，自信心也比别人足，并且相信以后成绩也不会比别人差——她并不是个不知上进的败家女。因为漂亮，她走在校园里总是能收到许多倾仪的目光。她享受这种目光，但并不沉沦这种目光。父亲告诉过她：“家里条件虽然好，但是你也要努力。”对于本班和别班男生直接或间接的表白，她总是一笑了之，不予理睬。

　　菲婷平静的生活在高一下期时被打破了。一天，她正在教室里算题，同桌吴雨欣风风火火地跑进来，凑到她耳边说：“菲婷，你要出名了！”菲婷心里一惊，下意识地问：“怎么回事？”
　　“等会儿就知道了！你的桃花运又来了哦！一个大帅哥！”雨欣洋洋得意地说，一脸兴奋的样子。
　　“什么桃花运，我不耍朋友。你知道的。”
　　“好吧，你以前是不耍，不过以后就难说咯！”雨欣耸了耸肩，一副不可信的样子。
　　果然，菲婷还没来得及反驳她，班上的英语课代表王阳（女)就拿了一个画本进来了，径直走到菲婷座位旁放在桌上，翻开第一页：“菲婷你看，这画的像不像你？”菲婷看了一眼第一张画，心里一惊，果然不是自己是谁？那样子，那神韵，简直栩栩如生呀！菲婷忍不住一张一张翻看下去，走路的，沉思的，微笑的，闭眼的，穿裙子的，穿大衣的……张张都是她的样子，仿佛把她在校园里的一举一动都画了下来。
　　“这……是谁画的？”她颤声问，望了望围拢过来的同学。这个人太可怕了，画画功底深厚不说，躲在暗处观察了她多久？有什么目的？她一无所知。如果只是喜欢她还好，要是居心不良，那可太危险了！
　　“是高二（四）班的刘刚，你认识吗？”王阳说，“这本画册是我找我妈要来的，你不知道，我妈是他们的英语老师，刘刚以前是他们班的尖子生，英语很好的。可是现在，他一上课就趴着画画，还捂着不让人看见，根本不听我妈讲课，我妈忍无可忍才走到他面前给他没收了，他竟大喊大叫，让我妈还给他，说侵犯了他的隐私权。我妈当着全班告诉他：英语课不是培养画家的课堂，他现在的任务也不是画画，等英语考上了120分再去找她要画本。我妈回家后就不停地说“可惜，可惜！”我让她把画本拿回家来给我看，我才认出来是你。你说，他对你得多痴迷呀？天天就画你一个人。课都不听了。而且，他现在天天去找我妈要画本，还扬言要打我妈。搞得全年级都知道了这件事了。”
　　“这件事与我无关，我没有兴趣参与。随便怎么处理吧。”菲婷平静地说。她把画本还给王阳。王阳“哦”了一声接过来，有点失望的样子。围观的同学也散了。

　　那以后，菲婷照样学习和生活。可是雨欣却突然起了极大的兴趣似的，每天收集刘刚的信息：“他有一米八高哦！五官精致，帅得很呢！我替你偷偷瞄过他。”
　　“关我什么事？你一天饭吃多了没事干。”
　　“他的成绩在班里本来数一数二的，现在对你朝思暮想，搞得一落千丈，恐怕连二本都考不上哦！可怜可怜！”雨欣甩着脑袋故作惋惜地说。
　　“不关我的事，我又不认识他！你不要说了！”
　　“好吧，不说，不说。”雨欣伸了伸舌头。
　　过了两天。她又忍不住报告新消息了：“唉。我帮你打听过了，他家里爸爸过世了，跟着妈妈一起生活，有点穷，配不上你。你说他辛辛苦苦考到我们学校来，要是这么被你给耽搁了，是不是有点冤枉？”
　　菲婷停住了，偏过头对着雨欣说：“不会吧，认都不认识。”
　　“你不知道，他已经有两天没去上课了。还在跟王阳的妈妈赌气呢！现在，王阳的妈妈也是骑虎难下，本来想刺激一下让他努力学习的，没想到适得其反了！”
　　“那是他自己的问题呀！不值得同情！”菲婷说。话虽这样，可暗地里，菲婷却有意无意对这个人上了心。雨欣的耳边风在她心里是起了作用的。她想再看一眼那本画册，想知道那个为了画她在课堂上不听课，还跟老师起冲突的男生是什么样子？他是纯粹为了跟老师赌气不来读书？还是觉得拿走了他心爱的东西不来读书？莫名地，菲婷希望是后一种。
　　菲婷想知道关于刘刚的更多消息，但是她又不想让雨欣知道自己的心思。她找了一个空隙，一个人假装路过高二（四）班的教室，想听到一点关于对她的议论，哪怕是对她指指点点害了他们班的同学的话语也好。但是遗憾的是，她都走得足够远了，还没有听到关于她的一个字。有打望她的，也有喊“哎，美女”的，她赶快逃了开去。
　　她不清楚刘刚有没有来上学，只能从雨欣那里再等消息了。
　　果然过了两天，雨欣终于带来了新消息：“学校请刘刚的家长来一起座谈，同做刘刚的思想工作。刘刚妈妈一把眼泪一把眼泪的劝说让刘刚低了头，服了软，学校也就借坡下驴，让王老师给刘刚交代了几句，说了些对他寄以厚望，不希望他荒废了学业的话，并把画册还给了他，但让他承诺以后不许在课堂上画画，影响太不好。刘刚接过画本，小声地给王老师道了歉，走出了办公室，又把从乡下赶来的母亲送出了校门，这事就这样过去了。”

　　刘刚开始了正常的学习，雨欣也好几天没有带来新动向。反倒是菲婷对这个男生充满了好奇心，想知道他以后会怎么做。是继续画她的画像？还是彻底与她的画像告别，专注于学业？她每天走在校园里都特别关注周围的动态，希望发现有一个像雨欣所描述的那个样子的男生在偷偷观察自己，但没有发现。越是这样，她反倒越想知道刘刚长什么样子，是怎样观察了她还没让她察觉到的。她甚至后悔自己以前怎么就没发现有人在看自己呢？还把自己画得那么好？她觉得那个人一定有他的聪明过人之处。
　　高二（四）班的门口她是不好意思再去的，让雨欣去拍一张刘刚的照片给自己看也不好意思开口。她自己是有手机，可是雨欣没有。雨欣家的条件供她上学已经拙荆见肘了，买手机是很奢侈的事，雨欣想都不敢想，也不会提。再说，雨欣买了手机也没法跟家里人联系呀！她家没安座机电话的。问其她同学就更不可能了，菲婷跟她们的关系都不怎么深。菲婷没有住学校宿舍，爸爸妈妈在外面给她租了房子，妈妈陪读，专门给她煮饭洗衣，伺候她的日常生活。所以，平时她也就和同桌雨欣关系亲近些。这时候，她忽然羡慕起雨欣能住学校宿舍了，可以知道很多她无法知道的新闻。要知道，在高手云集的市高中，除了繁重的学习之外，估计也只有宿舍里才会有时间八卦校园里的各种新闻吧。

　　日子在指缝间溜走，雨欣口中不再出现刘刚这个名字，菲婷没能如她所说的“出名”，但菲婷的内心却没法平静了。偌大的校园里听不到心中印下的那个人的名字了，她的内心却更加澎湃。高一和高二的教学楼隔得那么远，怎样才能与刘刚有所交集呢？菲婷想高个子男生不是都爱打球吗？那就到球场上去碰碰运气吧，说不定能听到哪个同学喊“刘刚”这个名字呢？那她就能知道刘刚是谁了。于是她拉着雨欣去运动场看球赛，可是也失望而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