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端彩云易散》拔丝奶皮子

3、酥油鲍螺

　　清晨时分，报晓僧人敲响木鱼，沿街叫喊：“天气晴明。”

　　太师府的仆人们闻声起床忙碌。

　　雪晴端来面汤子侍候顾灵安洗好脸，雪暖就把粘上药膏的刷牙子递给顾灵安洁齿。

　　洗漱好，又用大食国产的蔷薇水搽脸，涂上玉容膏，再用珍珠粉轻轻敷面。

　　因为要进宫探望疾病痊愈的姑姑，顾灵安今日的着装打扮比平常要隆重些。点绛唇，描绘弯弯柳叶眉，涂上发油，擅长梳头的宝莲给顾灵安挽起飞仙髻，又戴上珊瑚坠金丝络索。

　　一双今日银红色的绣鞋踏上马凳，桃红的裙角轻轻摆动，顾灵安在雪暖的搀扶下做上马车。

　　沿街卖花的，卖早食的小贩们唱着吆喝。

　　甜甜花香和热腾腾的饭香钻进马车。

　　顾灵安深深吸口气，正欲开口唤雪暖给她买张芝麻烧饼。

　　忽然马车一阵颠簸。

　　雪晴把帘子掀开一条缝，向外看去。

　　“小姐，好像撞了人了！”

　　地上躺着一个蓝衣女子，旁边跪着一个丫鬟呜呜哭泣。

　　车夫一脸委屈，“小姐，离得老远我就提醒了这位姑娘，可是她就像没听见一样……”

　　顾灵安摆了摆手，“先把这位姑娘送到医馆吧。”

　　马车上，顾灵安仔细端详那昏迷女子。

　　那女子所着外衫虽然是粗布制的，可是袖口透出的里衣却是绢丝所裁。

　　且自家车夫向来谨慎，又提前警示了对方。女子身边也有丫鬟陪同，两个人都没注意到马车的话，确实有些蹊跷。

　　===============

　　将女子送到医馆，又留下了足够的银钱，顾灵安再一次登上马车。

　　到了贤妃所在的昆玉殿。

　　榻上端坐着一位妇人，鹅蛋脸，杏仁眼，眼中含笑，嘴角微微上扬，透着柔柔的暖意。

　　年逾三十的贤妃仍是恩宠不减，性格温柔贤淑，与她的封号极为契合。

　　行了礼，贤妃向顾灵安招了招手，叫她上前来。顾灵安乖巧地走过去，唤了声“姑母”。

　　贤妃握住她的手，温声问她家里的情况，父母身体可是康健，家里的哥儿们功课怎样，顾灵安都一一回答了。

　　贤妃觉得好笑，轻掐顾灵安的脸，“安安今日怎么这般端庄。”

　　“姑姑需要静养，安安怕姑姑嫌我聒噪嘛。”

　　正说着，着鹅黄色宫装的女孩快步走近，娇滴滴的声音传来：“母妃！”

　　顾灵安回身行礼，“公主殿下安。”来的人正是贤妃所出的青阳公主赵恬儿。

　　“表姐好，”赵恬儿牵过顾灵安的手，“四哥哥是个画痴，从不陪我。我就盼着你来呢。”公主又趴在她耳边，悄悄道：“待我去父皇那里求了口谕出宫，就要让表姐你带我去玩。”

　　顾灵安眯了眯眼，偷偷点点头。

　　坐回座位，宫人捧来各色糕点菓子。

　　琥珀盘碧玉碗盛着精巧的点心，在食案上摆放的整整齐齐。

　　“都是你们两个爱吃的，”贤妃点着一碟奶白色的螺蛳纹路的点心，“这酥油鲍螺是我宫中小厨房自己做的，你尝尝。”
　　赵恬儿对着顾灵安指了指一个玉碟，“这盘顶皮酥里裹的馅是‘樱桃煎’，只有母妃殿里有这种味道。”

　　顾灵安拈了一枚酥油鲍螺送入口中，舌头轻轻一抿，即刻融化，满嘴都是乳酪的香味和蜂蜜的甜。

　　用过膳食，见贤妃脸上露出疲态，不想打扰她静养，顾灵安和赵恬儿便都起身告退。

　　离开昆玉殿，走过一道长廊，看见一座假山。假山旁站着一个年轻男子，身着青衣，长身玉立。

　　顾灵安疑惑地看向引路的宫女，却看见宫女齐齐行礼，“太子殿下安。”

　　那人转过身来，将一个物件递向顾灵安，“知道你来，便在此处等你，这是赠花的还礼。”

　　顾灵安接过，是冰花芙蓉玉做的桃花发簪。竟然是拟着那日她送给太子殿下的桃花雕刻的，花瓣颜色粉红，圆润柔嫩。

　　官家所赠之物本不该推辞，只是在晋国的风俗里，送女子发簪这件事本身就带着些旖旎的风月意味，该不该收下？她有些迟疑。

　　看出了顾灵安心中所想，太子解释说：“四弟总在我面前提起你，所以我一见你便觉得亲近。我又长你五岁，拿你当妹妹看的。”

　　顾灵安闻言便不再推辞，行了谢礼，用绢丝手帕包住发簪，收了起来。

　　“殿下，有逢梅先生的消息了。”太子的近身护卫走过来。

　　“太子殿下还有事，臣女就不便打扰了。”顾灵安行礼，退下，由宫女领路，走出宫中。

　　马车缓缓行驶在路上。顾灵安吩咐车夫先到医馆看看那位晕倒的女子。

　　“她醒来就走了。”郎中头也不抬的整理药材。

　　“她没有留下什么话吗？”雪晴问。

　　“没有，”郎中摇摇头，又像是想起什么，说：“那位姑娘看上去很伤心，从我这出门时还流着眼泪。”

　　雪晴把郎中的话复述给小姐。

　　顾灵安若有所思，是自己多心了啊，不过是一场意外罢了。

　　回到家中，就见顾灵韵坐在一旁椅子上，母亲正抱着一个看起来不足十岁的女孩儿，女孩儿梳着双丫髻，团团脸，脸上却带着些不属于这个年龄的愁容。

　　“来，见过你灵安姐姐。”
　　“灵安姐姐。”女孩儿走过来，怯生生地福了福身。

　　“妹妹。”顾灵安也屈膝行了平辈礼。

　　“这是你四叔叔家的女儿顾灵悦，你四婶母去得早，她如今又大了，你四叔不便照顾，以后就她和你们一起上学。”刘氏抚摸着顾灵悦的头，说道。

　　“知道了。”顾灵韵和顾灵安点点头。
　　=================================
　　阳光下，身着蓝色衣裙的少女在丫鬟的搀扶下，一步一步走在路上。

　　泪水模糊了她脚下的路。

　　多荒唐，如果没有因为撞上马车而被唤醒前生的记忆，恐怕她还在为田临川卖命吧。
　　上辈子，田临川对着她起誓：“阿柔，你是我们陈国第一美人，凭你的美貌，只要能入顾府，便能把那晋国太师迷住。晋国的军权平日都在那些文官手里，只要你能助我从晋国太师手中盗取军机图，等我坐上太子之位，就迎娶你做太子妃。”

　　就是因为田临川的请求，前世的她就化名为裴雨凝，来到晋国做起了细作。

　　这样痴傻的她最后却换来田临川的一句：“名节已失，不堪为妻。”

　　好在顾灵安和前世一样谨慎，没有带她入府，这样她就还会像前世一样，遇见季凌恒，这一次她会弥补对他的亏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