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别告别》傅四苏

8、这样也很好

　　宋敛的高中生活比初中无趣多了，大概是领了个一学期没几次事儿干的团支书的闲职，除了学习好像真的没什么事需要她的注意力。啧，劳碌命啊，得闲了还嫌无趣。
　　班里也没有什么特别有趣的人，可能有，可是大多数时候他们都在学习。宋敛初中的时候绝对无法想象，自己一天可以完成五张卷子。
　　宋敛每天的乐趣大概就只有吃饭的时候逗逗人软乎乎肉也软乎乎的小于，还有临睡前跟室友边分吃水果边扯扯皮。嗯，“水果可以代替牙膏刷牙”鲁迅，不是，小于如是道。

　　廖遥在十九班，跟宋敛隔了几层楼的距离，也不常见到。有时在食堂遇到了，廖遥就会“丢弃”他的同班兄弟，屁颠颠地跑过来跟宋敛一起吃饭，嗯，顺便跟宋敛一起逗小于。宋敛伸手他动口，常常把小于弄得脸红彤彤又笑得一脸温柔。
　　他的生活比宋敛有趣多了，音乐社美术社动漫社，结识的朋友越来越多，逃文化课的时候也越来越多，生活被他过得五颜六色。但他大多数时候还是泡在画室，白色的T恤也变得五颜六色。
　　逃课这种事，宋敛也干过，但只是美术课，美术老师致力于培养他们的艺术修养，每节课都要交作业，宋敛那惨不忍睹的绘画水平，反正也在新媒体教室上课老师也不点名，索性逃了。有时候去小卖部，有时候溜进画室看廖遥画画，其实还是不太欣赏得来，但是这种时候的廖遥会像一只开屏的孔雀，格外的，嗯，有趣。
　　固定的交集，大概是每周三下午最后一节体育课，体育老师集合了就解散，这是大家难得的宁愿放纵大把时间也不回教室受作业折磨的时候。两个班的男孩子会约在一起打篮球，午后的操场上，年轻蓬勃的生命让人移不开眼。
　　宋敛会在这时候坐在篮筐下抱着廖遥扔给她的校服外套安静地听MP3，对于她这种明目张胆的违纪行为，纪律委员，嗯，纪律委员小于坐在她旁边分了另一只耳机。宋敛最开始真的很惊讶，小于这种文文静静还喜欢什么文学啊音乐的文艺女生，不是应该去当文娱委员或者宣传委员吗？当纪律委员她管得住纪律？后来，宋敛发现了，七班不需要管纪律。
　　宋敛时常会在这样安静的下午坐在阳光下睡过去，哪怕篮球场上声色鼎沸，但她在柔和的日光下，感受到了十足的安宁。
　　下课铃声快要响起的时候，男孩们会结束比赛哄闹着提前下课去抢食堂的饭菜。这个时候，廖遥会甩着头发上的汗水朝她走来，全身散发着热气的少年，额头的汗水都是亮晶晶的，眼睛也是亮晶晶的，刘海因为被打湿撩了上去，一张脸红扑扑的。
　　然后，宋敛会在少年们的口哨声中面无表情地拧开瓶盖把矿泉水递给他。
　　廖遥说：“老大，给男生拧瓶盖，你还真不是普通女生。”
　　“废话真多，去吃饭了。”
　　“好好好，来老大我拉你起来。”
　　宋敛迎着光抬起头，眯眼看见笑得一脸灿烂的少年，朝她伸开了手。

　　也有值得期待的事情，周末不上班的李彦会带她去成都的街头小巷逛，一学期过去，宋敛几乎吃遍了成都。
　　李彦让她沿袭了初中学英语的方法，但是写作和口语的要求越来越高，资料来源也不限于影片，而是经常直接甩英语原著小说给她看，也不再是每星期而是每个月交差。交出令人满意的作业的话，李彦就会带她去成都及周边的景点玩。
　　宋敛喜欢去不同的地方，尤其是带着旅游印记的地方，哪怕是商业化的结果，也带着一个地方强烈的浓缩的气息，可以一目了然地了解。
　　学校每周周日不上课，每个月放一次假，从周五下午到周末晚上，他们有大把大把的时间。
　　宋敛曾经问李彦，休息时间都用来陪她玩了，不用跟其他人出去吗。
　　李彦说：“我为了曾经喜欢的人来到成都，后来因为喜欢这座城市留在这里，但是却一直没再遇到特别投缘的人。”
　　“那同事呢？”
　　“啊。”李彦眨了眨眼睛，说，“他们呐，他们都没有小敛可爱。”

　　总之关于这件事，宋敛很开心。
　　因为李彦的存在，会让她觉得自己不只是成都的一个匆匆的过客，让这座城市不只是她读几年书就要告别的半路关口。

　　宋敛一学期也很少跟妈妈通话一次，生活费也是用多少就自己从至少大学毕业之前都取不完的卡里去拿，宋敛从小就用度节制，不用大人担心。
　　宋敛有时候也会在小于跟家里人视频的时候恍惚，自己好像真的很久没有想起过妈妈了，没有再想起小镇的生活，不再想起吵闹又脏兮兮的菜市场、随时会遇到吐痰的人的街道、藏了垃圾的花坛和楼下半夜扔着酒瓶打架的酒鬼。有时廖遥跟她提起初中的谁谁谁怎么样了，她要茫然好久才模模糊糊想得起来那个人的脸。
　　但宋敛不会在这种时候觉得逃离小镇成功了，她只是内心一片空荡。只有在月考拿到好成绩的时候，宋敛会在心里对爸爸说：“我好像又成功了一点。”

　　宋敛觉得妈妈和秦叔叔的生活应该也很简单又幸福，有时候也许会吵吵架，也许不会，毕竟秦叔叔脾气那么好。
　　秦淮倒是经常给她发□□息，尤其是妈妈做饭的时候，宋敛觉得这时候的秦淮一定很想她。

　　生活还算丰富，但是年末的时候回头去看会觉得时间迅疾得像一阵风。
　　跨年也变得有仪式感起来，宋敛被小于和廖遥拉到他们音乐社组织的跨年party一起玩，小于给他俩准备了礼物，宋敛的是手套，廖遥的是吉他挂带。
　　宋敛拉过小于抱住使劲揉了揉脸。挑起她的下巴说：“我家小于真贴心来给爷亲一个。”
　　而廖遥那个平常死皮赖脸的，难得的不好意思起来，挠头说“不好意思我没有准备礼物。”
　　小于摇了摇头，弯着眼睛笑得温柔。
　　零点的时候，宋敛收到了李彦的信息：“小敛，新年快乐。”
　　宋敛直接回了电话，穿过群魔乱舞的人群到阳台上对他说：“李彦你新年快乐呀！”
　　“嗯。”
　　“庆祝叔叔迈进27岁之年！”
　　“好。”宋敛觉得李彦在那边绝对又眨了眼睛。
　　“小敛，早点休息。”
　　“知道啦老年人。”
　　“晚安，小敛。”
　　“晚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