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别告别》傅四苏

10、小敛，生日快乐

　　五月，雨水变得越来越多，校园里的树叶被冲刷得干干净净，一片绿，属于夏天的绿。风也开始有温度起来，整个世界开始往黄绿色调晕染。
　　偶尔还有些寒冷，但这是属于少年的季节，雨后的操场，宋敛经常看见早早穿上短袖打篮球的男孩子，和篮球框下拿着矿泉水的穿裙子的女孩子。
　　但是宋敛不同，她像是廖遥口中“提前老去一点也不青春”的样子，五月还裹着校服外套。真的很冷诶，宋敛完全无法理解年轻人的“清凉”，每次她这么说的时候，小于就会说“小敛你不要一副老年人的样子你也是年轻人啊。”

　　五月，宋敛的生日也在五月。
　　她时常觉得这个生日和自己一点都不搭，五月是混合着雨水、新鲜泥土的味道，她适合秋天堆满果实散发的乙烯的味道。
　　五月九号是个周日，跟李彦约好的出行被他临时的出差截胡，宋敛干脆睡了一大早上接近中午才起床。醒来她在枕头边发现了一本用礼带扎好的书，贺卡上是小于清秀的字迹“小敛生日快乐天天开心”。嗯，应该是廖遥告诉这姑娘的。
　　打开手机听了妈妈的语音祝福和絮絮叨叨的嘱咐，收了秦叔叔的微信红包，然后回秦淮早上七点半的电话。宋敛手机关了静音，这孩子也乖，一次没人接就不继续打了，宋敛把电话拨过去，那边很快就接起来：“姐姐，生日快乐！”
　　“生日快乐，我们秦淮给姐姐准备什么生日礼物了呀？”宋敛好久没逗过小朋友了，张口就是要礼物。
　　“嗯，今天，应该就到了，姐，姐姐你拆开看就知道了。”
　　居然还真的准备了，“你要是报复我送我教辅的话你就完了哦。”
　　秦淮声音大了一点：“没，没有想过要报复姐姐，不是教辅，是两箱牛奶。”
　　噗，刚刚还说等拆开，这小孩也太好骗了。“哈哈哈你最懂姐姐哈哈哈牛奶，你怎么这么乖哈哈哈。”
　　“那，姐，姐姐是喜欢的吗？”
　　“喜欢啊我最喜欢牛奶啦。”

　　宋敛换衣服的时候，看了看外面的天，觉得勉强可以穿个短袖，过生日就稍微“年轻”一点吧。
　　宿舍里的人都出去了，连小于也不知道跑哪去了。宋敛慢悠悠地出门吃饭顺带取了快递，两箱牛奶搬上楼累得她气喘吁吁，但是看着那两箱牛奶，宋敛有一种松鼠看自己存粮的满足感。
　　喝着牛奶赶作业的时候廖遥来了电话，约她晚上去吃火锅。
　　“嗯好的，就你跟我吗？”
　　“还要小于和我们音乐社的几个你认识的同学啊，人多热闹。”

　　晚上吃完饭从火锅店出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一行人从熙熙攘攘的林荫道往回走。五月的晚上还是有点冷，一阵风吹来宋敛开始后悔一时兴起的“年轻”。
　　廖遥走在她旁边，把手里拎的外套递给了她，宋敛挑眉，廖遥说：“刚刚放在篮子里的，没有火锅味。”
　　宋敛没说话也没接，廖遥直接把外套套到了她头上：“行了你个老年人别倔了。”
　　宋敛默默把外套穿上，说：“我只是有点郁闷。”
　　“啊？”廖遥转过头看她，宋敛发现，她真的得仰头才能看见廖遥了，高个子真讨厌。
　　“为什么你就穿个短袖头上还冒汗？”
　　“因为你是老年人啊，”廖遥停下来看着她笑，“而且今天又老一岁。”
　　宋敛不想理他，攥紧外套往前面走。然后发现，刚刚他俩那一折腾，已经和其他人隔了一段距离了。
　　廖遥拉住她，说：“老大，我带你去个地方吧。”
　　“不去，老年人要回宿舍泡脚吃枸杞。”
　　“哎哎哎，老大，我还没有给你庆祝生日呢。”
　　“哦？”宋敛转过身盯着他说，“要我把你在饭桌上端着酒杯对我背的什么福如东海寿比南山那一长串成语复述一遍？”
　　“诶，那个不是不太正式嘛。”
　　“说话就说话，摇我手干嘛。”宋敛把手抽回来，“多大人了还撒娇？”
　　廖遥把头低下来凑到她面前，使劲眨了眨眼，一脸无辜地说：“这样撒娇有用吗？”
　　宋敛一巴掌糊他脸上，一脸一言难尽；“有用有用，你再摇个尾巴更有用。”

　　原来是带她去吉他社的教室，可是马上要进门的时候，廖遥又说：“诶你先把眼睛闭上吧。”
　　宋敛皱着眉看他：“廖遥你几岁？”
　　“我保证把你安安全全地牵进去绝对不磕着碰着，就这一次啦好不好。”这人举着手一脸真诚地朝她发誓的样子，真的，真的太憨憨了。
　　宋敛忍着笑点了点头，闭上了眼，廖遥在她头顶轻声说：“那，老大我把你眼睛捂住了哦？”
　　宋敛难得对多此一举的憨憨如此有耐心：“好。”
　　一双温热的手就轻轻覆在了她的眼皮上，廖遥再出声的时候居然有点紧张：“老大，手给我。”
　　宋敛摊开了手，然后一双明显比她大的手握住了她的整个手掌，这次声音更近了：“我们走。”

　　宋敛睁眼之后，对着花花绿绿的教室笑了整整一分钟：“噗哈哈哈哈廖遥你告诉这红的绿的气球是个啥，墙上的‘宋敛生日快乐’几个大字是不是你写的哈哈哈哈‘乐’字最后一笔还添了好几下是写错了吗哈哈哈每个字颜色还不一样哈哈哈哈廖遥你个美术生告诉我这是什么配色哈哈哈哈。”
　　廖遥懊恼地抓了抓头发：“就知道你要笑，但也不用这么夸张吧，学校外面就只有这俩颜色的气球。”
　　“不是，这真的太好笑了哈哈哈哈你就不能只买一个颜色的吗哈哈哈哈哈。”
　　“行了别笑了，过来吃蛋糕！”廖遥的声音带着恼羞成怒和一丝，嗯，委屈？

　　许完愿，宋敛对着蛋糕思考从哪里下刀的时候，廖遥突然说：“那，那个吉他就在教室里，我给你唱首歌吧。”
　　宋敛抬头，眼睛里还带着亮晶晶的笑意：“好啊。”
　　廖遥拉来两个凳子，两人之间隔着蛋糕的桌子，他抱着吉他右脚抬起放在凳子的横杠上，抬头看了一眼宋敛，开口了。
　　是《安河桥》。
　　教室里布置了很多一串一串的星星灯，少年在昏黄的灯光下，低声吟唱。低头看吉他的时候，睫毛也微微颤动，嘴角带了笑，抬头看到宋敛时候笑得更灿烂。
　　世界在一瞬间变成了一个小小的安静宇宙，少年的笑就是宇宙里所有的光。
　　他唱“让我再看你一遍，从南到北。”
　　唱“让我困在城市里，纪念你。”
　　唱“我在等你呢。”
　　······
　　他说：“小敛，十六岁生日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