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闪耀》无漏的故事本

14、开会

　　戏剧学院，多幕剧训练课的间隙，邵年和室友商睿坐下来休息。
　　邵年与商睿都是本地人，因为聊得来，一直处得不错。寝室是四人寝室，上床下桌，另外两个女孩在大二上学期时便出去拍戏，平时不在学校，四个人交流最多的地方就是快期末时的寝室微信群。
　　“你真的决定转行去做制片么？”邵年问。
　　商睿一边喝水一边点头：“决定了。”
　　邵年很迷茫：“不可惜么？”
　　“我长得吧，说好看，也能看，但要说到底有多好看，也没有……”商睿正说着，邵年就靠过来打断：
　　“哎呀，你不要这样说！”
　　“好啦，我并没有很遗憾，”商睿笑着说，“毕竟是靠脸吃饭的职业，四十岁之后，我怎么办？四十岁之前我都不占优势，没道理四十岁之后忽然有优势了。当然了，行业里也的确有那种演了一辈子的老戏骨，但咱俩就在这数数，第一时间能想起来的，可能都不超过二十位。”
　　商睿虽然和邵年同岁，但想问题非常透彻，年纪虽轻，却心有韬略。这也是商睿一直以来给邵年的感觉，因此邵年见商睿如此说，便也释怀。
　　“就是感觉，怎么还没毕业，大家就各奔东西，现在连你也要离开我了。”邵年靠在商睿肩膀上。
　　“怎么会，等以后我当了制片人，直接找你来演，我们还在一起工作！”商睿拍拍胸脯。
　　邵年很真诚地点头答应。
　　“再说，还有你家邝一帆呢！”商睿打趣邵年，邵年不好意思起来，晃着商睿肩膀进行打击报复。
　　两人说笑着，邵年手机进来一条微信，是陆照。陆照已经连续第三天在上午十点给邵年发微信：要么是一条链接，要么是一张图片，都和影视行业和艺人行情有关的信息。

　　上次分开的第二天早上，邵年坐在寝室的床上回味前一天晚上的经历，一直在拍脑袋和自己确认那些事情是不是真实发生了，自己是真实地进入了闪耀传媒、还和丰宁那样的大明星同台站在了一起么？
　　她想发微信给陆照，因为这是她确认自己确实进入了闪耀传媒的唯一方法，但她不敢打扰陆照。等了三天，她终于忍不住，发给陆照了一个铜锅涮肉的网红店地址，问陆照要不要一起去尝试一下。
　　“不去。”
　　陆照回应得很干脆，邵年却并没有不开心，反而踏实了，那天之后，陆照在每天上午十点的时候，都会给邵年发一条信息。今天邵年收到的是陆照的文字：
　　“今天我和其他同事讨论一下你的第一套写真方案，有进展了，我再去找你。”
　　邵年忙回了一大堆感谢的话，和自己为什么延迟回复信息的原因。
　　陆照只回了一个“好”字。

　　陆照会在每天上午十点都给邵年发微信，是有原因的。
　　丰宁刚来公司的时候，经纪事务都归修芸管，那时候的修芸手下还没有这么多精兵强将，很多事都要亲力亲为，再加上那时的丰宁也只是个才刚刚有了演艺经历的小演员，丰宁便不太敢打扰修芸，很多公司的小道消息都是通过陆照得知。一来二去，两人相熟，又是艺人和宣传的关系，便每天都联系，开始是电话、后来是短信和□□、再后来就是微信。丰宁没戏的时候，特别慌张，恨不得醒着的时候一直和陆照时保联，但陆照还有其他工作，不能一直陪着焦虑的丰宁，两人便约定，早晚各一次信息联系。大多数艺人都是更依赖经纪人的，但因为最早是陆照陪丰宁走过了那段时光，即便后来丰宁有了自己的经纪人，她也和陆照保持这样亲密而相互依赖的互动，直到两年前。

　　所以一接到邵年那条醉翁之意不在酒的微信，陆照就明白对方的意思了：不安、焦虑、不确定，想通过另外一个人证明，自己和这个行业、和这个公司有关系、有联系。
　　陆照犹豫过，要不要像对待丰宁那样对待邵年，毕竟自己现在是这个下场，一想到这，陆照就自嘲地笑了，她想，原来说初心不改很难，是这个意思。她嘲笑自己的患得患失，也看不上自己这份斤斤计较，便决定以后每天十点都给邵年发一个起到安慰作用的信息。至于自己会不会还是被辜负，陆照不想去想——她是为了梦想在奋斗，而不是为了防止辜负在奋斗，所以，但行好事，莫问前程。

　　“给谁发信息，要犹豫这么久？”徐开倚在陆照的办公桌前，问着刚刚回复完邵年信息的陆照。
　　陆照收起手机：“还能是谁。”
　　徐开了然，笑着打趣：“你对待这位小妹妹，蛮上心的。”
　　陆照想了想说：“我回你微信，也很认真。”
　　徐开拿起手中的资料：“我说你这写真方案。”

　　闪耀传媒每一位来到公司的新艺人，公司都会安排艺人拍一套写真，之后的写真安排视艺人及经纪人的具体需求而定。陆照按照要求在闪耀传媒的在线审批软件上申请了写真需求，再查看批复，分到了权风和闻野三天的写真时间，今天是第一天。本来无关徐开的事情，但陆照心中总是不放心，就请了她来帮着参谋——虽然之前一直做宣传工作，有涉及艺人经纪工作的部分，但经纪工作包括宣传，宣传却不能够涵盖经纪——陆照担心自己没办法像一个成熟的经纪人那样去考虑问题。而徐开，先是影业富二代、又是做了十几年的艺人包装营销，再说徐开接触的圈层本来也更靠近这个行业的核心，有她把关的话，也不会出太大的错。

　　“那是我做的方案。”闻野笑眯眯地走进来，后面跟着故作一脸平静的权风。
　　徐开见状，应和道：“我说嘛，这东西也不像陆照能做出来的。”然后在陆照身边压低声音说，“你怎么把他们凑在一起了？”
　　陆照无奈地回：“我也不想，修芸就这么给我排的。”
　　徐开见二人已走近，不好再说什么，拍拍陆照肩膀，一副“你自求多福”的表情。

　　四人在沙发区坐下，徐开很为难地看了几眼闻野，最好只好开口：“说实在的，这几套风格，都不适合邵年。”
　　闻野稍微惊讶，看看陆照，陆照点头：“我也这么觉得。”
　　权风没说话，从徐开手里拿过来写真参考方案，认真看了起来。
　　闻野解释道：“这确实是现在很流行的几种风格了，而且制景费、道具费和服装，都不会很便宜，修芸也批了这个预算。”
　　陆照忙说：“我知道你是用了心的，我的意思是……如果按照这几套方案拍出来，对现在的邵年来说，没有作用。”
　　徐开帮忙解释道：“像邵年这样刚入行的艺人，需要陆照这样的经纪人拿着这些写真去找副导演、演出主办方、品牌方进行所谓的面试。活动演出和品牌商演可能还找不到邵年这样的艺人，但见组这一个环节，一定要拿出最能代表艺人的简历和写真，才能打动导演。”
　　陆照点头：“所以，现在哪类电视剧更容易得到全民呼应，其中哪类角色刚好又是邵年能驾驭的，我们按照那个角色的人设替她设计写真主题，这是现阶段补齐她作品累计不够、名气不够、没有现成的影视形象这些短板的最有效的执行办法。”
　　权风不耐烦，替闻野打抱不平：“那你们不早说。”
　　陆照抱歉地看着闻野：“我以为我们今天就是来讨论这个的，没想到你功课做得这么提前。”
　　闻野爽朗地笑笑：“那没事，有方向就行。主要是，到你们这儿，已经是第七组艺人写真了，修芸那边的经纪人都没提出像你这样的需求，所以我认为好看、彰显个人特色就行了。”
　　陆照无奈地笑笑：“我们，业绩压力大啊。”
　　权风问：“你是不是都做好方案了？”
　　陆照拿给徐开、闻野、权风一人一套方案，说道：“新武侠、玄幻、职场、校园，这几类剧是比较受欢迎的剧作类型，而且也是我和她能争取到的项目，大IP现阶段就不提了，反正也争取不到。”
　　徐开善意笑笑，翻着陆照的方案，陆照继续说道：“按她的长相和演技积累来说，新武侠里的功能性角色，比如交代情节的师妹、传消息的丫鬟、给男主开外挂的公主，这些都可以。玄幻剧里掌握高阶技能但打戏不多的小仙官也可以。再就是职场新人和校花。但我这个方案只列了市场对这类角色的关键词标签，具体怎么落地写真里，我就不懂了，还得麻烦你们。”
　　“别的都好说，”闻野看着方案，“新武侠这个系列的，制景可不太容易，你这有现成的棚么？”
　　陆照摇头，徐开说：“杜总在本市呢，他们新项目在拍定妆，如果就这几天拍，借用一下没问题。”
　　陆照听见，马上拿出手机给杜婧编辑信息。
　　闻野趁这个空档对权风说：“我赶紧确定风格参考，这样给到你，你也方面准备造型。”
　　权风点点头。闻野忽然大喇喇地笑着拍了一下权风：“我当爸爸了，你都不表示表示，就这么做朋友的吗！”
　　权风忽然一惊，眼中飘过一丝难过，马上就笑了出来，一改平时酷酷的样子，垂眸说道：“等他出生，如果是男孩，我教他画画，如果是女孩，我教她化妆。”
　　闻野笑笑：“是男孩，你也可以教他化妆，像你一样，有这样一副好手艺。”
　　权风这才完全释怀地笑了，看着闻野，半晌，情意深重地说了一句“好”。

　　陆照、徐开看在眼里，默默欣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