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欺》醉倚清风

6、六

　　在莫奇五岁那年，他被确诊为肺炎，久治不愈。入秋后的患上的一场反而复发的高烧，无情地夺走了他幼小的生命。
　　“哥哥别睡，爸爸妈妈说你不睡就没事了。”三岁的莫琪趴在病床边，两眼红红的。因为妈妈告诉她不能在哥哥面前哭，哥哥看到后会更伤心的，所以她努力地憋住眼泪，哥哥才会好起来。
　　莫奇艰难地喘息着，他想对妹妹说不用担心，可他的喉咙里插着气管，只能隔着氧气罩呼哧呼哧地发出些许声响，显得十分可怜。
　　一只宽厚又粗糙的手掌摸了摸他的头，那是来自于父亲最后的爱抚。“小琪，别吵了，让哥哥好好休息吧。”父亲对妹妹说着，转而松开了手。
　　感受到头顶的温暖的消失，莫奇略微抬起眼皮，看见父母深藏于眼中的悲伤。他知道，自己没有多少时间了。
　　莫奇努力睁大双眼，想再看几眼自己的家人，将他们的模样牢牢地印在脑海里。可眼皮愈发沉重，令他不甘地陷入黑暗之中。与病魔斗争了这么久，的确该好好地睡一觉了——这种想法让他的意志开始动摇，神智逐渐不清。
　　“哥哥，睡醒了要起来陪我玩哦，不许反悔……”妹妹带着哭腔的话语在耳畔远去，却唤回了他的意识。
　　是啊，他还要起来，痛痛快快地和妹妹玩一次捉迷藏，仔仔细细地为父母做一回家务活，认认真真地用双眼领略一年四季的美好。他怎么能就此入睡，不再醒来？
　　莫奇在黑暗中拼命地挣扎，还是无可奈何地发现一切都晚了。“我要活下去！活下去！”他在心底声嘶力竭地怒吼，却只能被卷入无止境的长眠。

　　莫奇再次苏醒后，发觉自己能顺畅地呼吸了。正当他为这个发现兴奋不已时，竟看到亲人们身着素色的服饰，面露哀色，站在一块长方形的黑色石头前。
　　“爸爸妈妈，妹妹，我已经康复了！”莫奇欢呼雀跃地跑向他们，但被石头上的字吓到了。
　　“爱子莫奇……之墓？”莫奇照着上面的字读了出来。石头上还标明了他的出生年月和死亡日期，并贴着一张自己的照片。照片上的男孩与他长得一模一样，朝他腼腆地笑着。
　　很快，莫奇意识到，这是自己的葬礼。而眼前的黑色石头，正是他的墓碑。
　　莫奇立于墓碑后，向亲人们摆了几副鬼脸。可亲人们仍旧沉浸在悲痛之中，对他视若无物。特别是莫琪，小脸上还挂着泪水，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哥哥，你赖皮……”
　　“我不是在这里吗？有什么好哭的？”莫奇嘀咕着，伸手去摸摸妹妹的头，整个人却径直穿过莫琪的身体。他吃惊地看着自己的身子，不可置信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他又尝试去牵父母的手，每次都落了空。这时，莫奇终于明白，原来他成为了故事中所写的类似于鬼魂的东西。
　　知道自己什么都做不了后，莫奇只好无力地待在一旁，亲眼目睹了自己葬礼的全过程。
　　葬礼结束后，父母准备回家，可莫琪硬是固执地站在原地，不愿离开。
　　“我不走！不走！”年幼的莫琪尚小，却已知晓了死亡的含义，“哥哥一个人在这里会孤单的，我要留下来陪他！”
　　母亲含泪求她：“小琪，让哥哥先安静地睡一会儿，我们回家后再来看他，好不好？”
　　莫琪的眼泪大滴大滴地砸在地上，她摇摇头：“我不要走，我要陪着哥哥！”
　　莫奇也想哭，但他的眼泪再也留不下来了。他想，如果他的心脏还在的话，一定巨痛无比。莫奇也不管莫琪能否听到，用力地大喊：“笨蛋小琪，快忘了我啊！忘了我，你就不会那么伤心了！”
　　无论莫奇喊得多么大声，莫琪还是在那不断抽泣着。莫奇喊了一遍又一遍，几乎要放弃时，异象突发，距离公墓不远的树林里传来了非人的咆哮。
　　刹那间，一只混黑的庞然大物从林中钻了出来，它身后紧随着一位红衣女子。只见红衣女子把手中的赤色羽扇一挥一扬，绚烂夺目的火焰就吞噬了那黑色的怪物，将它焚烧至尽。
　　莫奇被这一景象惊到了，一时竟放弃了呼喊。等他反应过来时，那抹火红出现在他的面前，那个张狂的女子朝他问道：“喂，你这小鬼吵什么吵！老娘我在几百里外就听见了！真是的，现在的小孩子怎么一个比一个烦.....小鬼，我可以帮你抹掉那个女孩的记忆，但你必须答应我的一个条件，你愿意吗？”
　　“我答应你！”莫奇想都没想就回答道。
　　赤焰的嘴角浮现出狡黠的弧度：“好，交易成功。”说罢，她往莫琪的眉心轻轻一点。莫琪立马没了动静，瘫在地上，熟睡起来。
　　之后三天，莫琪都持续昏睡着。等到第四天莫氏夫妇担心他们会失去第二个孩子时，她又奇迹般地醒来，并忘记了所有关于莫奇的事情。
　　莫氏夫妇见状，只好把莫奇的遗物收拾起来了，互相约定不再于女儿的面前提起她哥哥的事。久而久之，莫奇渐渐地被遗忘在时光的缝隙里。只有母亲在他与妹妹相同的生日那天，拿出照片怀念一下曾经与儿子度过的点点滴滴。

　　作为多年的搭档，赤焰对莫奇的想法还是能猜到几许的。她笑眯眯地对莫奇说：“你真以为净化了你妹妹的心魔后，你就能斩断与生者的联系吗？”
　　莫奇不语。
　　带着执念而死，又因执念而生，这不仅仅是他的宿命，也是所有噬魔者的宿命。无论是什么物种，都为世间的缘分所相连。因此，噬魔者皆以斩断与人间的情感为荣，而莫奇也不例外。赤焰正是在一百多年前隔绝了与人类所有的关联，方能在噬魔者中混得风生水起，活得逍遥自在。
　　莫奇知道，儿时与家人们相处时的一点一滴岂是那么容易抹去的？正因那些过去与感情，令他在面对心魔时，更倾向于净化，而非直接消除它们来损害宿主的记忆。
　　莫奇站起身，眼中的冰冷与稚嫩的脸庞浑然天成，毫无违和之感。他将自己化为少年的模样，淡淡地抛下一句“走了”，然后穿行于楼房之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赤焰看着莫奇远去的身影，突然一抬头，大吼道：“混账，老娘借你的化实丹你又没还啊！”
　　但莫奇早已跃出她的视线之外了。
　　赤焰无奈地平息了怒火，朝莫奇离开的方向感叹。
　　“噬魔者的天职便是吞噬心魔，你为何非要执着于净化它们？”
　　“莫奇——莫欺，正如你的名字那般，你又何苦欺骗自己？”

　　——END——

---

作者有话要说：　　完结撒花，接下来要填新坑了。虽说还有正传，但这两年应该是不会写的。以自己的构思来看，没有几年的社会阅历和笔力，写好正传是不可能的，所以正传算是有生之年了吧。
码字时某个催更的家伙问当初写这篇文的初衷是什么，现在可以回答了：女主被校园暴力的那段经历是参考我高二那年的事，无非是想记录下那时的心情。那几个充当反派的女生的名字正好也是化用那些人的，被认出来了也不怕。时过境迁，这事我已经慢慢淡忘了，如果不是初稿还在，我都差点忘了那段经历。感谢当年的自己挺了过来。
想说的话就这些，感谢小伙伴们赏脸看文。我们下篇文再见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