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人知晓三日月》软软灯

6、战后

　　火焰。
　　烧尽大阪城的火焰。
　　红色的，黄色的，耀眼的……
　　滚烫的火焰。

　　哗啦。
　　不知什么人泼下了一桶冷水，于是火焰顿时熄灭了，白烟猛地升起。
　　温度骤降，混乱的思维逐渐平静。

　　黑曜石般的夜空里群星璀璨，来自深山的泉水从高处坠落。
　　带状的瀑布，冲击着圆滑的灰色大石头。
　　更小的圆石平铺在瀑布前较平缓的水池底部，不过两掌深的清澈凉水，不复湍急处的白色。

　　金发的青年紧闭双眼，他的睫毛上还染着水滴，右键处的披风，随着潺潺水流而不住浮动。
　　沾染的血污已经洗去，皱紧的眉头也已经散开。
　　空旷的森林里只有不知名的虫鸣。

　　一期一振无意识地享受这难得的宁静。
　　被乌色云雾遮蔽的月亮又升高了些，他这才从在河中醒来。
　　“啊……”

　　视野中没有那位深蓝付丧神，但一期一振知道他就在不远处。
　　而坐在他面前的——

　　“岩融！？”

　　一期一振愣住了。
　　白色的兜帽，紫色的袈裟，仿佛一片幻境中的剪影。
　　红铜色的锁链从他的右键垂下，在黑暗里好像被血染红。
　　只能看清兜帽边缘露出的那一片皮肤，微微上翘的嘴角，不知道是友善地微笑地、绝望地苦笑还是讽刺地嘲笑。

　　对方仍旧注视着水面，星星留不下倒影，那里只有不断扩散的涟漪。
　　他与记忆中的岩融不同——
　　那个岩融豪放，绝不会安静地坐在巨石上，只是这样观察着流水。

　　但岩融的分灵有千千万万振，本来就会有些不同。
　　可为什么岩融的分灵，会在这里？
　　想到这里，一期一振轻叹：

　　“我自己也不清楚，现在自己到底是怎样的……”

　　铮。
　　九尺的薙刀稳稳地停在一期的身边。
　　在水中微微撑起身体的一期一振惊愕地睁大了眼。
　　蓝色的瞳孔里，倒映着“岩融”双手执刀的身影。

　　本要拔刀的一期一振，手上的动作，在看见付丧神的正面时停住了。
　　洁白的斗篷用红绳系在脖颈前。
　　熟悉的红绳。
　　出征前，今剑从自己的刀鞘上取下，亲手系上去的。
　　——“好的！现在出阵！”
　　——“装备上了，非常感谢。”

　　这就是，他所熟知的，从未返回本丸的那振岩融。
　　确认了这点的一期，不禁想到，这难道是属于付丧神的，死后世界？
　　他的记忆，还停留在被一振太刀贯穿的时候。

　　一期一振艰难地开口：“审神者已经走了……”你可以不用担心了。
　　谁能在死后的世界打扰他们的平静？

　　但他的后半句还没有说出，就被岩融打断了。
　　断断续续的低哑声音笃定地判断，像是来自几十年未开口说话的老人。
　　“他肯定会回来。”

　　一根弦绷断了。
　　一期一振回头看去，森林看不见尽头。
　　他不在什么死后幻境，而是真真实实地躺在阿津贺志山的溪水里。

　　“在摔倒的地方没有爬起的人，永远都跪着。”
　　岩融机械地引用着审神者岩崎的话语。
　　他又重复了一次，像是在确认自己的正确：
　　“他肯定会回来。”

　　一期一振从喉咙里憋出一声接近不能听到的赞同。
　　岩融收起了自己的本体。
　　他没有刀鞘，寒光瑟瑟的刀刃就这样暴露在外。

　　“他一个人么？”
　　声音从头顶处传来，一期一振仰头看去。
　　高高的树干上坐着深蓝的付丧神，他背对着一期，头顶是没有月亮的黑天。

　　一期一振不知自己是怎么了。
　　配合主人是刀的本性。
　　仇敌就在眼前，哪怕审神者已经离开，他应该持刀而战，不死不休。
　　但他只想躺在这冰冷的溪水里，仍由天蓝色的发丝漂浮。
　　他又叹了一口气，闭上眼睛，索性要做个通敌的叛徒。

　　“他是审神者，刀剑们听命于他。”
　　而他一期一振，已经跟不上脚步。

　　他的弟弟们，一振振充满朝气地被审神者召唤而出。
　　又一振振，仿佛承受莫大荣耀般地，毫无遗憾地为审神者而碎刀。
　　哪怕他只有几个弟弟，但继承着他们名字的分灵不计其数。

　　一期一振已经收到了足够的坏消息，如果可以，他想他甚至会恳求审神者，让他替代他们出阵。
　　但审神者有着自己的原则，总归不会同意。

　　“多少刀剑？”

　　三日月问道。
　　语气平板，没有起伏。

　　短刀，胁差，打刀，太刀……
　　哪里是能够数完的。
　　一期一振最后只是回答道：
　　“一般而言，最多是六位付丧神。但既然是审神者的话，也不一定……”

　　月亮越升越高，然而却藏在厚重的乌云后。
　　一期一振睁开眼睛，他看着漆黑的天空。
　　如果月亮出来了，就看不见这些星星。赞颂繁星的人类，只会追逐更为明亮的存在。
　　他等了许久，听见愈来愈小的虫鸣，迟迟没有等到树上付丧神的回答。

　　“你们往阿津贺志山的深处走。”
　　突然，三日月开了口。
　　似乎是猜到了一期一振将要反驳，他继续说：

　　“在阿津贺志山的迷雾中，要找到你们，并不简单。”
　　“不简单，而不是不可能。”

　　坐在树干上的三日月打量着地面上的树叶。
　　“审神者，本丸什么的，倒是很久很久以前，听说过了啊。”
　　“那个时候，地面还没有这些腐烂的树叶。”

　　三日月微微低头，额上的流苏垂落下来，身上的护甲发出碰撞的叮当响声。
　　“总而言之，不是什么适宜付丧神陪伴的人类。”
　　“愿意听我的话不回去，往更深处走，就是帮大忙了。”

　　一期一振站起来，湿透的衣服上，已经不见了那血色。
　　只剩下两个锐利的破口，与之下皮肤出新生的血痂，见证了之前发生的事。
　　回去？
　　“天黑了。大概本丸里的诸位，已经以为我已经死了吧……”

　　他不想去考虑，如果审神者使用契约召唤他，会怎么样。
　　找一处清澈的水潭，在召唤完成之前，用本体了结自己？
　　一期一振只想试一试。

　　但是——
　　“你挡不住审神者。”

　　审神者岩崎从不能小觑。

　　更何况，
　　一期一振目光停留在对方衣袖中的那只手。
　　他心里有数。
　　鲜血沾染在他的本体上，护甲下恐怕才刚刚凝结，本来血流如注、深可见骨的伤口……
　　是他亲手割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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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各位小天使的评论与收藏与（不存在的）营养液…
祝大家新年快乐，身体健康（重点）！
本文的风格似乎与作者预想的团宠大甜饼偏离较远……
不过，对刀剑或全职感兴趣的小可爱们，可以看一下专栏预收，都是齁甜的甜饼噢=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