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有座峡谷，峡谷有座庙》Mrpanda

34、不打算离婚吗？

　　“男朋友？奶奶住院了怎么也不跟我说？”水末躲到没人的角落接电话，一接起就被蔺宜修口无遮拦的三个字烫了一下脸。

　　“乱叫什么呢？”语气里是水末自己也听不出来的娇嗔，小苏音因为害羞还带着撒娇的语气，听得蔺宜修耳朵眼痒。
　　水末抠着墙上的瓷砖，道：“跟你说了有什么用？你又不是医生，又不在乾市。”

　　“哦，那你是怪我不陪着你回家了？”
　　“修哥你正常点。”水末觉得蔺宜修一定是被奶奶带歪了，就只调侃他。“你跟我奶奶说什么了？”怎么莫名奇妙就冒出“男朋友”三个字来了？

　　蔺宜修笑了两声，心情甚好的反问他，“不是你跟奶奶说我是你男朋友的吗？”
　　水末耳垂发烫，“我什么时候说你是我男朋友了？”他就在奶奶面前提过有那么个人，对他很好很好的人，可没说过任何跟男朋友相关的字眼。

　　“那可能是奶奶自己看出来的吧。”蔺宜修一本正经，“你是不是对着手机傻乐呵了？奶奶说你跟吃了含笑半步癫一样，对着手机傻笑个不好停。”

　　水末的耳朵更红了，那股灼人的温度从耳边蔓延到了脖子，又从脖颈蔓延到了脸上，然后水末整个脑袋跟自燃了一样，火速升温，肉眼可见的涨红。

　　幸好，幸好不是在蔺宜修面前，幸好身边没有其他人。

　　“我奶奶说不出来这样的话。”水末嘟囔，又不否认他对着手机傻笑的时候。

　　开心的时候还不能笑笑了吗？

　　蔺宜修对他的答案很满意，水末向来不愿意装的一个人，什么想做的，什么想说的，什么该做的，什么该说的，什么做了的，他都很坦荡，不会玩成年人那半躲半藏半遮面的套路。

　　蔺宜修又很开心的笑了两声，才解释道：“后面那句是我说的，但前面那几句真是奶奶说的。”
　　两个人东聊西扯了一堆，水末想了想，和蔺宜修说，“修哥，我可能明天就回阳市了。”

　　“怎么那么急着回去？基地都没开门呢，不在家多陪爷爷奶奶了？”蔺宜修从刚开始就觉得水末有点不对劲。
　　“我回之前租的那个小房子，租期还没到，我没退。爷爷奶奶挺好的，我就想回去了。”水末抠的满指甲都是白色的漆。

　　“水末，”蔺宜修连名带姓的叫他，“你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水末鼻子酸了，他怕哽住的喉咙发出的声音会出卖他，等了好一会儿才说话，“没有，就是家里没电脑也没朋友，早点回去还得和陈叔拜个年。”

　　“真的没事？”蔺宜修不信。“你给我开视频。”
　　开视频？开视频就看到他抱着纱布的脑袋和乌青的脸了。

　　“现在在医院呢，不方便。我真没事，就是在家太无聊了。”
　　“晚上回去给我开。”蔺宜修觉得水末今天很怪，但是他不愿意说，他隔着几万里的距离也猜不出来。“水末，你要是真有什么事又不告诉我，你骗我一次，我就不信你第二次了。”

　　水末心里一个咯噔，可是这个事怎么告诉蔺宜修？告诉他自己被父亲家暴敲爆了头？
　　然后呢？蔺宜修飞过来？飞过来能做什么呢？连法律都管不了的事，蔺宜修过来了能做什么？不过多一个人踏足进了泥潭罢了。

　　水末不说话，难受，伤口也疼。他不想骗蔺宜修。
　　“说话。”蔺宜修就觉得他的状态不对劲，平时和他接电话能巴拉巴拉的说个不停，今天也说了，但是就是很怪。

　　“没骗你。”
　　“好。”

　　水末挂了电话，去给奶奶和他办出院手续。水奶奶没伤到脊椎，就是轻微扭到了腰，回家休息两天就能行动自如了。
　　他的伤比较严重，医生是不让他出院的。水末千磨万磨，才办理了出院手续。

　　“末末啊，你要不要回家看看你妈？”从医院出来，奶奶问水末。
　　水末犹豫了一下，要回去吗？水广志还在住院，他也不知道他伤势如何，但是这两三天应该是不可能回家的。他要趁着这个时间点去看看盛美宜吗？

　　“你妈，也是个可怜人。”奶奶小心翼翼的说。
　　可怜吗？可怜也是可怜，她何尝不是水广志手下的受害者？可是，她何尝不也是一个可恨的人？
　　她从一开始的受害者，到对水广志的纵容，以及慢慢演变成把自己的不幸归咎于他的出生。她何尝给予过水末一点点的母爱？

　　水末最后还是决定回去看一眼。

　　盛美宜，十七岁开始跟着水广志，二十三岁和水广志结了婚。结婚之后开始被水广志家暴，二十四岁被水广志逼着生下了水末。
　　这个女人可怜，也很愚蠢。她对水广志有爱，对出生后的水末有牵绊，所以容忍了十几年，把自己忍成了现在这幅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水末回到他生活了十五年的那个家的时候，盛美宜正要去医院给水广志送饭。看到门口的水末，咣当一下保温盒掉了。

　　“末末~”盛美宜含着泪眼看他。
　　水末看了眼在地上撒了一地的汤和饭，心里说不出来什么感觉。

　　“要去医院吗？”水末自己进去，家里还是很整洁。水广志有洁癖，家里必须永远干干净净的。
　　“嗯，你，你回来了？”盛美宜紧紧的盯着水末，好像怕一眨眼，人就不见了一样。

　　水末背对着他，如芒在背。

　　他好像永远理解不了她妈的想法。明明那么痛苦，为什么不选择离婚？以前说是对他有牵挂，可是他都已经不在这个家了。现在又表现得有多爱他的样子，可是以前每次她被水广志折磨了，转过头来就会骂他，骂的那么狠，那么不堪入耳，何曾考虑过一点点他的感受。

　　“不打算离婚吗？”水末看到了她脖子上新的淤痕。
　　盛美宜没想到他那么问，还问的那么直白，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

　　“我就是回来看看，看完了，走了。”水末转身往门口走去。
　　“等等，不，不留下来吃个饭吗？他今天，回不来。”盛美宜小心翼翼得水末都不忍拒绝。

　　可是水末和她，存在着一条叫做童年的隔阂。

　　“不了，回去陪爷爷奶奶。”水末明天要回去了，今天还想好好陪陪老人家。

　　水末走到门口，突然看到了角落里的猫窝。
　　“家里养猫了？”水末定定的看着那个猫笼，挪不开脚。

　　盛美宜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瞬间知道了水末在想什么。
　　“你，你把它带走吗？”盛美宜把笼子拿过来，里面躺了一直很小的猫。小猫像是串猫，白色的背上夹着一撮灰一撮黑的毛，看着怯生生的。

　　“刚买的？”水末接过来，小猫看他的眼神很慌张。
　　“嗯，从动物市场买的。刚打完疫苗，证也有。你，把它带走吧，我去给你拿证。”盛美宜说着就跑去给他拿小猫的证，免疫证和检疫证都有。

　　水末接过来，“我带走了，他回来发现猫没了呢？”水末问她。
　　“我，我能解释好的。”盛美宜好像变了，变得小心翼翼了，好像随时在看他的眼色。
　　她说：“你带走，总比被他折磨死好。”

　　水末握着笼子提手的手紧紧一握。是啊，留下来就是死啊。
　　他如此，猫亦然。

　　水末把猫带走了，猫也不能留在奶奶家，回头水广志回来看到了一定又会带回去。
　　水末打电话问了航空客服，问了托运的要准备的东西和注意事项，定了第二天下午的飞机就飞阳市了。

　　水末前脚走，齐扬后脚就找到了水末奶奶家。
　　“末末啊？他走了，回去他工作的地方了。”开门的是爷爷，水爷爷和谁奶奶从来不问水末在什么地方，他们只要知道水末安全就行了。

　　“走了啊？”齐扬就晚了一步。
　　齐扬是接到了蔺宜修的电话赶过来的，水末这几天有正常回复他微信，后来他想了想，回复他微信只能说明他人还是活着的，也不能确定他有没有出什么状况。

　　水末悄悄探了探水末家的情况，看不出来什么。水奶奶能走路，但是得扶着腰慢慢的走。
　　“奶奶，这几天，水叔叔有没有来找你们啊？”齐扬试探性的问了一句，就见水奶奶楞在了原地。

　　从水奶奶家出来，齐扬立刻给蔺宜修打了电话。
　　“水末被他那个禽兽爸给打了，头破了，现在回阳市了。”齐扬把从水奶奶那边听来的和蔺宜修和盘托出了。

　　水末下了飞机，又在机场等了两个多小时，才等到小猫托运过来了。
　　接了小猫，水末就打算回去小单间。刚打上车，蔺宜修的视频通话就过来了。水末下意识的点了挂断，然后又打了电话过去。

　　“修哥，我在车上不方便。”蔺宜修一接起，水末就急忙解释。
　　昨晚他说太晚了没肯和蔺宜修开视频，现在又说在车上，他觉得蔺宜修不信。

　　可是不信他也不能给蔺宜修看到他缠着纱布的脑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