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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水广志 ...

  •   “怎么了?一脸不开心的样子。”水末刚接起,蔺宜修看到的就是一张明显带着不开心的小脸,苦巴巴的。

      “没有,就是姑姑来了,老是问东问西的,我不想和她聊。”水末回答得很老实,也不用担心蔺宜修会不会说他不尊重长辈。
      反正他这个人就是这样,能亲近的人就几个,不亲近的人话也不想多说。

      “那就不聊,跟哥聊。”

      姑姑没在奶奶家里过夜,吃了晚饭就坐车回市里了。临走之前奶奶和爷爷千叮咛万嘱咐,不让姑姑去跟水爸那边多嘴,水姑姑再三保证了奶奶才放人走。

      姑姑倒是没多嘴,但是水奶奶万没想到的是,水广志初二自己就上门来了。
      水广志来之前没和水爷爷他们打过招呼,一开门就和沙发上的水末来了个正面相对。

      原本还很和谐的气氛瞬间变得剑拔弩张了起来,水广志一看到水末,双眼都变得通红了。鞋都没来得及脱就冲了进来。

      “你个杂碎儿还敢回来?你还有什么脸回来?这还是你家吗你就敢回来?”水爸左右看了看,抄起门口的撮箕就往水末身上打。
      水奶奶最先反应过来的,把水爸整个人抱住,一边嚷嚷着让水末跑出门去。

      水奶奶毕竟是个女人,还是个七十多岁的老人,没什么力气,被水爸一甩就坐地上了水奶奶哎哟的叫了一声,扶着腰坐在地上痛的脸扭曲得不成人样。
      七十多岁的老人家,哪里经得起四十多岁的男人那一推,准是伤到哪儿了。

      水末一看到奶奶摔倒了,也顾不上挨不挨打了,冲上去就想看奶奶伤得重不重。结果被水爸手里的撮箕的尖角砸在了后脑勺上。
      水爸用了全力的,撮箕又是铜的,有一定的硬度的。水末觉得后脑勺猛的一疼,整个人晃了一下,没倒下。
      爷爷已经去扶奶奶了,但是奶奶没站起来,用点力就喊疼。

      “爷爷,你别碰她,让她先缓一会儿。”水末感觉后颈有液体流过,一直顺着背后留到了腰迹。后脑勺一阵一阵的疼,脑子有点恍恍惚惚的。

      水广志还没打算停下,嘴上骂骂咧咧的说着骂着水末,“老子养你那么多年,把你送上大学,你说退学就退学,还学人家离家出走,走了你他妈还回来做什么?你还有什么脸回来?老子生你养你是为了让你给我丢脸的吗?”说着,手里的撮箕又要砸过来。

      奶奶疼得面部扭曲,看到水广志又要打人,惊叫了一声。
      水末预感到身后有东西砸了过来,反身就把毫无防备的水广志推倒了。

      水广志明显愣了一下,大概是倒的时候哪里摔着了,缓了一下才爬起来,“你还学会还手了?你从小打到那次打赢过我?老子告诉你,你长得再大也是老子的种,就注定一辈子打不过你老子。”

      打不过吗?打不过同归于尽好了。
      水末从小到大,确实没打赢过他爸爸。

      第一次反抗是水末八岁的时候,水广志在外面输了麻将,回来就打水末。大概是没打过瘾,转头就去打了水末妈妈盛美宜。
      盛美宜面对这个暴力的丈夫,除了承受就是哭。水末当时第一次想着维护这个同样不负责任且没有任何主见的妈妈,然后换来的是水广志变本加厉的殴打。

      第二次反抗是十四岁,水末的身高超过了水广志,他以为他能赢,结果差点被打得起不来。
      这是第三次,即将十七岁的年纪,高出了水广志半个头的身高优势。水末还是不觉得自己能打赢,但是他不能容忍水广志连对爷爷奶奶都动手。

      两个人男人扭打成一团,整个屋子里都是两个老人家的哭声和乒铃乓啷的声音,水末在邻居赶过来的时候一把抄起手边的木质凳子,满脸戾气的朝着水广志的腿砸了下去。
      水广志发出一声杀猪般的叫声,冷汗顺着额角流了下来。

      水末还是没打赢。他浑身无力的躺在地上,眼前开始发黑。他看到了邻居一脸惊恐的进来了,听到了爷爷奶奶的哭声,看到水广志抱着他被砸的那条腿,哭得一脸的泪。

      “麻烦帮我叫一下救护车,我奶奶可能摔着了。”水末说完这句就再没意识了。

      等他醒过来的好时候,入目的是一片白。白色的天花板,白色的墙壁,白色的床单被套,白色制服的护士姐姐。

      他想起来了,他爸来了,然后他爸把奶奶推倒了,他和他爸打起来了,然后邻居阿姨来了。

      水末坐了起来,感觉头有点晕,伸手摸了一下摸到了头上缠着的一圈纱布。

      “护士姐姐,我奶奶呢?”水末记得他的后脑勺被撮箕砸了一下,当时大概知道是破了。

      护士姐姐看到他醒了,走过来往他身后垫了个枕头。
      大年初二,全家老小进因为打架进医院的她还是第一次见到,印象还挺深刻。

      “你奶奶在隔壁病房,你爸在外科大楼。”护士姐姐又问他,“头还晕吗?”
      水末刚觉得不晕,摇了摇头又觉得有点晕了。

      “你别摇头了,后脑勺砸伤了,缝了三针,伴随轻微脑震荡。身上没别的严重伤口了,就是青了。”护士小姐姐看着这张帅气的小奶狗的脸,也不好对人家的家事多做评价。

      水末从小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多了,他不在意自己的这点伤。“我奶奶呢?我奶奶受伤了吗?”他记得当时奶奶都坐不起来了,一想到奶奶昨天那个样子,水末就坐不住了,“我去看看我奶奶。”

      水奶奶就在隔壁,爷爷也在。

      “醒了?头疼不疼?”奶奶见他过来了,眼泪像是打了开关的是龙头一样,瞬间眼泪就下来了。

      “奶奶你别哭,我不疼了。你怎么样?医生怎么说?”水末心疼老人家,一把老骨头了,还被推在了地上。
      要是他不回来,也就不会有这些个破事。

      “没什么事,片子也拍了,就是腰扭了一下,休息两天就好了。”奶奶不敢伸手摸水末后脑勺的伤口,水末满脖子血的样子历历在目。

      “末末啊,你有没有怪过爷爷奶奶啊?”水广志是他们生出来的孩子,可是他们却没把他教好。成家之后的水广志打妻子打孩子,还把小孙女给丢了。
      子不教父之过,说来说去能怪谁呢?怪他们从小没把他教好。

      水末摇头,“不怪,怎么会怪你们。”爷爷奶奶以前试着干涉过不让水广志打孩子,可是制止不了,尤其是水广志搬了家之后,他们更是无能为力了。

      水奶奶哭了,为这些年的无法作为哭了,为水末不幸的人生哭了。
      “爷爷奶奶没教好你爸,又没保护好你,你怎么能不怪我们呢?你该怪我们啊。”

      水末鼻子发酸,他怎么能怪他们呢?逢年过节就想着把他接回来让他免受水广志的家暴的是他们,高中被造谣同性恋后安慰他相信他的是他们,教会他做一个人的是他们,给他家的温暖的也是他们。
      这个世界上他唯一的两个亲人,他怎么能怪他们呢?

      纵然是有句话叫子不教父之过,可是一个人的思想和行为的长成,又不是完全受父母去控制的。

      “我没怪过你们,真的,从来没有。奶奶,你们也不要怪自己。”
      “就该怪我们,我和你爷爷对不起你妈,对不起你和你那个丢了的妹妹。”水奶奶哽咽的说着,旁边的爷爷不知道听不听得见,也跟着哭。

      “奶奶,我们不说那些怪来怪去的话。你跟我说,命运可以自己去改的,我现在有能力去改了。再等我一年,我把你和爷爷,还有,我妈,接出去住。”一家人,永永远远的逃离那个恶魔。

      “你原本还有好好的大学可以上,还有大好的未来,你爸威胁你了,你才决定退学的是不是啊?”水奶奶一直不敢问水末这个问题,她不懂985、211那些是什么东西,只听楼下的小吴他们说起过。她只知道水末上了一个很了不起的大学。

      可是有一天水末突然说不想读书了,和学校办理退学了。
      她知道,水末从小就是很努力的人。水末想很努力的去逃离那个他不幸的童年,所以从小做什么都很认真。会让他选择退学这条路,一定是他感觉到了前路的无望。

      除了他爸,没人能给他这样的绝望。可是他什么都不说,他们就什么都不敢问。

      当初发生了什么呢?其实也没发生。
      水末只是觉得,只要还在学校一天,他和水广志的联系就一天不可能断开。他在大学也可以不和水广志联系,他可以完全不依靠家里的支撑过完整个大学,可是单方面的切开了经济联系,即便有了那么长远的距离,水广志不是一样可以找到大学里去吗?

      有些东西就像一个魔咒,就像他打不过水广志一样,是个魔咒,无论他长到了几岁,水广志还是他老子,他就永远打不过他。

      所以他退学了,坐上了一趟不知道开往哪里的火车,半道下在了一个不知道什么地名的城市。
      他用以前那张电话卡给水广志发了信息让水广志以后不用找他了,他知道按照水广志的性格也不会来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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