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有座峡谷，峡谷有座庙》Mrpanda

12、你长大了

　　后台休息室里，昨晚复盘分析的几个人坐在大屏幕前别的战队的比赛。
　　“哎我们只要再赢下一局，就能晋级八强赛啦。”江纫秋的认知来得后知后觉。

　　“是啊，接下来的两局都是LPL的上游队伍，想赢哪有那么简单。”下一局比赛在五点钟到六点钟，对手是PXG。

　　PXG的打野选手moka，自从打职业开始就一直效力于PXG，已经是有七年经验的老前辈了。林修能以前在PXG效力过一年，但是一直打在替补，只有在MOKA偶尔没有状态的时候会上场，所以后来才转来了ET。PXG今年离S赛就差一步之遥，实力还是不容小觑的。

　　“叩叩！”门外传来敲门声。
　　“进来。”叶茂行走过去开门，见门外一个有些熟悉但是又好像没见过的男生。“你找哪位？”叶茂行把人堵在门口，这个人没挂工作牌，叶茂行担心是粉丝混进来的。

　　“我找水末。”
　　“末末，这个是你朋友吗？”叶茂行叫水末。

　　水末和蔺宜修同时转过头来，水末微微愣住，没想到齐扬会过来找他。蔺宜修皱了皱眉，怎么是齐扬？

　　“水末，我能不能跟你聊聊？”齐扬换了便服，没穿LDG的队服，所以叶茂行把他当成粉丝也很正常。

　　“我出去上个厕所。”水末站起来跟蔺宜修说了一声。

　　蔺宜修也站起来，扯了外套递给他，休息室里有空调，外面没有。十二月份的天气，这几天每天晚上又都在下雨，气温已经降到个位数了。“把烟给我。”

　　水末最近的抽烟频率已经被蔺宜修一压再压，从一天两包，被压到了一天三根。
　　其实蔺宜修也没有逼他，蔺宜修从来不会强迫他做他不愿意做的事儿，胡萝卜除外。水末单方面和蔺宜修承诺要慢慢戒烟，然后让蔺宜修给他做监督的。
　　具体是怎么来的呢？

　　ET基地猫一共有四只里，蔺宜修养的那只猫叫布丁。布丁以自己美丽的外貌和肥硕的体型，不仅成为了猫中老大，还是基地里的霸王，霸占队员椅子，踩键盘，把小猫从三楼追到楼又从一楼追到三楼，跑到别人床上去尿尿，总之无恶不作，无所畏惧。

　　但是他不喜欢水末。

　　初期，他对水末的不喜欢表现为，每次见到水末，就跳到桌子或者椅子上，身子弓成半弯曲型，然后和水末恶目相对，嘴里还发出威胁性的喵喵声。大概是它认为的宣战方式吧。
　　被水末拎着脖子丢下去了几回，后来又开始扒拉水末的东西，包括水末挂在椅子上的衣服，水末的抱枕，水末放在桌上的各种小东西。

　　有一次，水末桌上的盒子没有盖上，布丁又去扒拉了一番，然后把水末的廉价红梅给叼走了。再后来，他开始利用蔺宜修来表达对水末的不喜欢。以前布丁也会偶尔黏着蔺宜修，但是没有水末来了基地之后那么粘。水末来了基地之后，蔺宜修只要坐在位置上玩游戏，布丁准跳到蔺宜修怀里窝着。蔺宜修嫌它粘人，给它甩出去过几回，甩一回跳上来一回，屡败屡战。然后，只要它坐在蔺宜修怀里，水末靠近蔺宜修一些，他就开始伸爪子挠人，有一次差点把水末手背挠破。

　　“修哥，它为什么那么讨厌我？”水末觉得很郁闷，总觉得布丁成精了。

　　“可能，”蔺宜修又看了一眼水末桌上被挠出了很多爪子印的铁盒子，“可能他对你的烟味比较敏感？”蔺宜修记得上次他把水末的烟叼到了屎盆子里，还在上面拉了粑粑。

　　“可是基地又不止我一个人抽烟。”水末觉得这不太能说得通，基地里抽烟的人多的是，总不能就针对他？

　　“可能是对红梅这个牌子的烟味比较敏感？”蔺宜修也只是猜测。
　　“......”水末觉得这只猫就是成精了！

　　天天像是被一只猫监视了一样，水末只要靠近蔺宜修些，它就开始挠他，还是毫不留情的那种狠。而且屡试不爽。水末觉得这样下去，总有一天他要去医院打狂犬疫苗。然后，水末就开始戒烟了。

　　现在想想，水末都不知道是怎么熬过来的，反正每次他想抽烟了，摸一摸口袋，蔺宜修就从旁边递过来一盒木糖醇。久而久之，抽烟的次数就逐渐减少了。

　　其实烟也不是很难戒，有人帮忙盯着自己就比较能控制。
　　水末把烟盒拿给蔺宜修，穿了外套才往门外走。

　　水末和齐扬没网厕所走，厕所来来往往的人多，说话不方便。水末找了个楼梯，楼梯没什么人走动。

　　“你，怎么来打职业了？”齐扬问他。
　　水末下意识的想要去摸口袋，才想起来烟盒被蔺宜修拿走了。齐扬看出他的动作，从自己荷包里摸出烟盒，递了一支烟给水末。

　　“不抽了，抽了有味道。”水末没接过来，才起来要回答齐扬问题，“不想读了就出来了。”

　　“你，家里没让你读大学？”齐扬多少知道些水末家里的事情，但是从来也没多问，就是大概了解一些。

　　“不是，就是我没想继续读下去了。”

　　水末不抽烟，齐扬就给自己点上了。

　　水末看了一眼吞云吐雾的那张脸，一时间觉得有点陌生。以前齐扬不抽烟，还会劝他少抽点烟。但是转念一想，都半年多过去了，大家都长大了。齐扬变了，他不是也变了吗？

　　两个人都不说话。水末被他勾了烟瘾，嗅了嗅空气中还残留的烟味，和他的红梅不一样的味道。

　　齐扬将他的小动作收入眼中，吸了一口后将烟掐灭，丢进了旁边的垃圾桶里。
　　两个人都沉默了好一会儿，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似尴尬又很习以为常的气氛。良久，齐扬笑了，“你以前话也少，每次都是我找话跟你聊，我不说话，你也就不说话。你好像只有在打游戏的时候话才比较多。”

　　水末想说，我现在话也很少。但是想到以前的那个状态，现在确实也变了很多。

　　“以前，是不怎么说话。”
　　“嗯，但是我觉得你现在变了很多。你现在身边有朋友了吧？”齐扬想到蔺宜修给他递外套，又没收他的烟的那一幕，他和水末高中同班同寝室两年，从来没见过水末跟谁那么亲近。

　　水末没回答他这个问题。
　　以前，他当他是朋友，现在，他也当他是朋友。

　　“对不起。”水末把这三个字藏在心里一年半之久，原本以为应该不会有什么机会说了，可是又遇到了齐扬，这三个字总算能说出口了。

　　“为什么跟我说这三个字？你又不欠我。”齐扬觉得有点好笑，但是对上水末那双坦率的眼睛，又笑不出来。他说，“那些流言蜚语，又不是你传出去的。”

　　年少纯真的时期，被身边认识的不认识的人在背后指指点点的说是同性恋，齐扬确实有过那么一段时间抬不起头来，也有那么一段时间，将这个错误归咎到了水末身上。
　　所以，他后来就再也无法和水末正常的相处了。他担心别人再指着他两的鼻子，骂他两是同性恋；他担心教导主任再把他两叫到办公室去，让他两注意交往分寸；他担心他爸妈会像那些外人一样，指着他鼻子骂他不好好学习，被别人造谣给家里丢人现眼。

　　齐扬有那么一段时间，压抑到想从宿舍六楼跳下去。

　　可是，他后来没有那么做。

　　因为他看到了水末，那个满身伤痕，和他承受同样的压力，甚至比他承受更大的压力的人。他放弃了轻声的念头，但是他选择了退学。

　　水末不知道齐扬想了那么多，他说：“但是那些谣言，是黄嘉树为了整我，才传出去的。”在水末眼里，齐扬是无辜的，是被他牵连的。
　　所以当初蔺宜修和他被林修能在直播里以玩笑的形式造谣，他很生气。当初，蔺宜修也是被他牵连的。

　　“给我根烟。”水末觉得他还是想抽根烟，不抽这根烟，有些东西越想越恼火。

　　齐扬拿了烟给他，又给他点了火。说道：“不是你的错。”齐扬像是自我安慰，又叹了口气。他说，“我当初都没理你了，我还以为你应该都不会再理我了。”他都想到今天水末不会跟他出来了，但是现在想想，水末压根也不是那种人。

　　“我没有。”水末吐了一口烟，一张小脸布满与这张稚嫩的脸完全不符的老套和沉稳。

　　齐扬又给自己点了根烟，“当初我也做得不对，本来也不是你的错，我有那么一段时间怪过你，出来之后，就想通了。有段时间想跟你联系来着，但是又觉得你都已经上大学了，我一个纯打游戏的，又没玩成个什么来，就没好意思给你打。主要是打了也不知道说些什么。现在想想，应该就是想跟你道个歉，抱歉不该在你也承受那么多的压力的时候，我也将所有的情绪和过错都推到你身上。”

　　水末抽完一根烟，感觉心底压着的很多事情跟着这根烟的烟气一起在空气中不留痕迹的被吹散了。

　　“齐扬，你长大了。”

　　齐扬一愣，随即笑了，“你这老父亲的口吻是怎么回事儿？感觉你像我爸一样。”

　　“没有，就是感慨一下。”水末也觉得有点怪怪的，就是不经大脑的一句话给说出来了。

　　“你也长大了，比以前爽朗了。”
　　两个人相视一笑，都感觉从前的日子真的是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