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江山》明月满枝

27、第 27 章

　　晋安心里雀跃了起来。
　　能够看见南溪因为他送的礼物而开心，而且她的动作以及表情都在表现着她对这把环首刀的珍重与爱惜，这让他那颗本来不安委屈的心慢慢的涌入了些温热。

　　不要再奢求更多了，这样就已经很好了。
　　他安慰自己道。

　　果然，不出几日。
　　涟漪宫的申妃要南溪进宫去陪她说话，说是为了让以后出生的孩子能够像南溪一般骁勇善战。这话一听就是托词，南溪与申妃并不相熟，且前些日子，还在涟漪宫与她有了矛盾。
　　这次前去，怕是会有什么阴谋。

　　“大人，娘娘还在梳洗，您先等一会儿。”

　　宫娥将果盘食盘放在南溪的一侧。南溪自从进屋开始，便看了眼四周，随即坐在椅子上再也没有动过半分。

　　涟漪宫里的宫娥与寺人都安静的很，立在一侧一眼都不乱看。
　　南溪是听到过关于申妃的事情的，都说她与晋王是一般可恶凶狠的人，见着不顺眼的奴仆轻一点便是打一顿，或者直接打死。此前晋王的行为还有些收敛，可是这几年，前有申相辅政，后又来了申妃，直接将晋王宫弄的是遍地血腥人人自危。

　　等了有大半天，那申妃终于出来了。

　　“让大人久等了，只是这怀孕之人就是麻烦，我这些日子总是腰酸腿软的，夜里大王又缠着我，我这觉都睡不好，脸色都不好看了，瞧着都不漂亮了。这才又去寝室里睡了一觉，你不怪我吧？”
　　申妃让宫娥扶着去了榻上，随即便侧躺在上面，笑看着南溪。

　　南溪倒是颇是惊讶，她看了看申妃平坦的小腹，又看了看她依旧娇艳的五官。
　　她这倒是有些不懂了，难不成怀孕之人都如此吗？

　　这申妃不过才怀了有几日，怎的就腰酸腿疼了。果然这怀孕生子累人的很。

　　“臣并没有等多久，娘娘若是实在累极了，便回寝室睡觉吧，改日再唤臣便是。”

　　“我偏不，我今日就要与大人说说话。早就听闻了大人的英姿，据那从隆城来的人说起，大人如今在隆城百姓心中可是个极好的人呢。”
　　申妃看了旁边的宫娥一眼，那宫娥立即将一块糕点拿了起来，放在了申妃的嘴边，她轻咬了一口，便摇了摇头。她身子动了一下，那本就极松的外袍立时从她的肩膀上滑落了下来。

　　南溪又看见了那些红痕，不过与她在月奴身上所见的并不一样，那上面清晰可见的是长长的指间划出来的伤痕。
　　出现在那片雪肌玉肤上，无端的惹人心疼。

　　申妃瞧见了南溪的视线，只勾唇一笑，随即将衣袍拢好，问道：“大人能否与我说说，你在隆城是如何将那些敌人给打跑的，我好奇了许久呢，怎么都想不通大人女子之身，还能做出此等事情来。”

　　她的姿态虽然慵懒，且那语气颇是戏谑。可是南溪却分明瞧见了她隐藏极好的情绪中，那份天真烂漫之气。

　　南溪向来不以最恶意去揣度旁人，就是申妃她也一样，虽然亲眼见着她对待宫娥寺人的霸道狠辣。
　　可是南溪必须承认，她心底对面前这个小姑娘是有些怜惜的。

　　既是怜惜她小小年纪，大好的年华却被变相禁锢在这片看似富贵荣华的王宫之中。也是对她的所作所为感觉到怜惜。
　　当一个人以尖锐去对待旁人时，那她对自己又能有多好呢？最多的不过是厌恶自己，讨厌自己。

　　“这次能够打败犬图，靠的不仅仅是臣，是大家的力量。”南溪望着申妃，笑问道：“娘娘可见过犬图人？他们的长相习俗可与晋国大不相同呢。”

　　申妃不自觉的往南溪的方向侧了侧身子，漫不经心的道：“能有何不同？”

　　……果然是很有兴趣啊。

　　南溪唇角扯出抹笑意来。
　　她现下瞧着面前的申妃，倒像是看见了晋安一般。他们两人都是一般大小的年纪，且都是明媚惑人的长相，且不管其做事如何，光是那长相让人瞧一眼便觉得心里欢喜。
　　那语气自然而然的便柔和了许多，她将自己知道的关于犬图的有趣的事情都与那申妃说了起来，果然见她眼睛都亮了。

　　“娘娘，大王就要来了。”宫娥上前小声的提醒道。

　　听闻此言，南溪便止住了话头。

　　只见那申妃脸上颇是不耐，急切的道：“你方才说那些兵士并不知晓你是女子，那之后呢？你身份暴露之后，他们可有瞧不起你？他们是不是也觉得女子为军，实在是荒唐了些？”

　　“自然不会，军中之人看重的向来是武艺，只要你能震慑住他们，就是女子又何妨？”南溪起身，对着申妃拱手道：“娘娘，臣向来认为，女子并不比男子弱。也没有什么瞧不瞧得起荒不荒唐之说。”

　　便是此时，有寺人来传报晋王来了。

　　“爱妃，寡人来晚了，这就来赔罪，可莫要不理寡人啊。”晋王大步而来，脸上满是欣喜，忽然望见了一旁的南溪，眉头立时皱了起来。

　　南溪垂眸，“拜见大王。臣先告退了。”

　　“慢着，”晋王大步走到南溪的面前，冷笑道：“楚大人真是好气势啊！那日竟敢当众辱骂官吏，字字句句都是申相谄媚，其实你最想骂的是寡人吧？如今寡人就在你的面前，倒是要听一听，你的心里对寡人有多么的不满！”

　　要是说起不满来，那是一天一夜都说不完的。

　　南溪始终垂着双眸，“大王此话倒是诬陷臣了，那申百能当众侮辱女子乃低贱之物，此话不仅侮辱了其母，算是大不孝了，又侮辱了宫中的娘娘们，臣自然是该骂的。申相身为其父，却没有好好管教儿子，自然也是该骂的。于大王来说，您与那申百能又没有任何关系，臣骂不得您。”

　　“楚南溪！”

　　“大王，”申妃捂着小腹走了过来，靠在他的身上，嗔怒道：“你吓着臣妾肚中的孩子了，且你今日本就来晚了，如今还要与她胡乱攀扯，可有想过臣妾的感受？你再不理臣妾，往后臣妾也不理大王了。”

　　那晋王一见申妃发起了脾气来，连忙低声哄到，二人全然不顾及面前的南溪。

　　“楚大人还站在此处作甚？难不成要亲眼看着我与大王亲热？”

　　待出了那涟漪宫。南溪回头望了一眼，对着旁边的宫娥道：“大王对申娘娘可真是宠爱。”

　　宫娥：“娘娘美貌无人能及，大王自然是宠爱的很。且如今娘娘又怀了大王的孩子，大王定是要将娘娘捧在手心来宠着的。”

　　这话却是极真的，瞧着那暴怒无度的晋王，在申妃面前确实宠爱的很。只是不知这感情是真是假，是福是祸了。

　　忽然一寺人朝着这里小跑过来，瞧着他急急忙慌的，南溪侧身刚要避开，就见那低着头的寺人忽然转了个弯朝着她过来，南溪未动，定眼瞧着那寺人。

　　“大人饶命，是奴不张眼睛。”他跌倒在地上，仰头看着南溪。

　　“你这小奴，在宫中做事还敢如此莽撞，还要不要性命了。”宫娥立马呵斥道。

　　南溪轻笑出声，“没事，他并没有冲撞我，你也莫要训他了。可有磕疼了？”

　　她俯下身子，去扶那摔倒的寺人全，寺人全并没有推脱，而是将手搭在了南溪的胳膊上。不过他始终低垂着眉眼，在刚刚起身的时候小声的在她的耳侧道：“她并未有孕，大人千万小心。”

　　南溪目光微闪，笑道：“你且放心，今日这事我并不计较，只是这到底是在宫中，做事可不能再像今日这般莽撞了。”
　　她说完，便转身走开了。

　　留下那寺人全终于抬起目光，去瞧南溪的背影。

　　“像咱们这样的奴仆，能遇见个好主子就是万幸了。此前总是听人说楚大人此人最好，能与她说上半句话那都要开心上许久，今日我总算是瞧见了。可惜，你也莫要看了，咱们呀没有那个命。”
　　宫娥轻叹一声，转身回了涟漪宫。

　　一声轻叹传进寺人全的耳朵里，他眼里那团光亮随着南溪渐渐的离去而慢慢的熄灭，他却由不甘心，仍然仰头去看那人的身影，最后彻底消失在了视线后，这才将脑袋重新低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