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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   大雪已接连五日不绝,院内积雪已深,打眼过去白茫茫一片。墙角唯有几株枯木斜依着,枝头都凝上了冰珠。

      “大人自从醒来后,就总是站在院中发呆,这已经是第五天了。大人身上还有刀伤,这寒冬雪天,身子可不是这么糟蹋的。”

      卓姬蹙眉看着院中的青年。她身穿青色窄袖长袍,负手而立,旁边雪堆处正插着一把漆黑长剑。几片雪花落在她的眉宇之间,瞬间便消融成水珠悉数消散。
      她抬头又低头,在院中走了几步,寂静院内只闻雪花飘落的声音、脚踩在厚雪上发出的咯吱声,半晌后,她又停在原地,去看那乌云之后被掩的日光。

      阿严手执短剑立在门侧,昂首挺胸器宇轩昂,目光直视前方:“大人说,她在反思。”

      “大人前几日刚被刺客所伤,如今刀伤未愈。你到底是个男人,竟是不懂得心疼大人。”卓姬端着汤药走到楚南溪的面前,“大人,您该用药了。”

      南溪侧眸,目光慢慢凝在卓姬的身上。

      自从族人死去,南溪便被晋王后叫去宫中养在身边,王宫内大多是些阿谀奉承的小人,南溪不喜与他们交往。身边唯有楚家家奴阿严幸得存命,一直跟在南溪身边。

      面前的卓姬深眸挺鼻、红唇艳艳,身子比晋国寻常的女子都要强壮上几分。她是楚南溪在城外救回来的女子,正巧身边缺人侍奉,便将她留在了身边。而卓姬正是南溪被太子御派到隆城抵抗犬图时,才出现在身边的。

      南溪这几日脑袋昏昏沉沉的,竟是不知身在何处。恍惚间以为自己回到了隆城抵抗犬图之时。
      当年的她意气风发,只以为握着一柄剑便能将敌人悉数斩杀。隆城是晋国北部的城池,与犬图相邻,数年来受犬图的骚扰。
      而南溪到此后,日日巡城,整顿懒散兵士,城内大好了几日,她却在某一日不慎被刺客所伤。

      她的身体因为常年习武,不过几日便全然好了。而后犬图来袭,她派兵抵抗,正与犬图交战之时,左臂忽然疼痛,坠下马去,幸亏得人相助才捡回一条命来。
      可那次战役,因为她的失误,兵士大半被犬图所杀,而她也被蔡文罚以二十大棍。

      正是冬季,她的身体便落下了病根,直至秋季与犬图交战中,她以一己之力逐犬图至岐山山下,声名大躁。
      没想到却让蔡文终于下定决心杀死她,于众军之中,一箭至她脊背,她这才被犬图掳了去。

      蔡文是晋王宠臣,而楚南溪是太子幕僚。晋国宫廷之上,太子御与晋王早已各成一派相互争执不下,楚南溪的强大必定会成为太子的助力,是以蔡文必须要南溪死。
      而这背后的阴谋,也必定是晋王首肯的,不然也不会在南溪从犬图逃回晋都时,迫不及待的要她死。

      雾气涌上双眸,泪珠在眼里打转,她深吸口气忍住。可她清楚记得,那次的隆城没有大雪,没有见过这样举头是一片白茫茫,是雪珠落在眉间刺骨的冰凉,是心中热血还能流淌全身、不再于寒冬中瑟瑟发抖。
      可眼前的一切又都在提醒她,她确实活了过来,活在一切还没有变的那么坏之前。她还可以执剑杀敌,而不是流落街道靠残食活命;她还可以意气风发,而不是拖着残败的身子苟延残喘。

      恍若人间一场大梦,梦过皆数成空。

      “卓姬,”南溪轻声唤道,伸手拿过药碗一口饮下,“我这几日不过是身子燥热,出来凉快凉快。你莫要担忧,我这就回屋里去。且我的武艺你又不是不知,那日的刺客也只是伤了皮毛,养上几日就大好了。”

      卓姬端过药碗来,刚要用帕子擦下南溪唇边的药渍。却见她偏头躲了过去,只接过帕子自己擦拭了下。

      见卓姬望着自己,南溪垂眸,将插在雪堆中的长剑拔出,以手拂去剑刃上残留的雪片,那冰凉的触感从指间曼延至心间,不过眨眼的功夫,南溪抬眸一笑,“近几日大雪,犬图族又位于山川之间,一路至此道路不通,想来是暂且不会再袭,你去跟阿楚说,这几日不用外出巡城了,只在院中歇息就是。”

      南溪进屋,闭门不出。只将能搜罗来的兵书全部搬进了屋中,白日里便读书写字,偶尔于院中欣赏枯枝落雪,也别有一番趣味,只是胸中偶尔有郁气难纾,每每想起前世所经历之事,总是恨不能立时骑马去将那王座上的人斩杀,每到此时,她便去院中站立,任寒风吹过面颊,这一身热气总也吹不散。

      又过了个三日,天才将将放晴。

      卓姬进屋来,“大人,蔡将军听闻您受伤之事,派人特送了良药过来,现下正在前厅里候着。”她说完,又小声嘀咕道:“既有良药,早不送,偏偏您伤都快好了才送了来。”

      南溪正坐在书案前提笔写字。案上漆黑的铜器里插着一支从墙角拾得枯枝,枝尖上还沾染着雪渍,几滴雪珠落在案上,任它自由散去。听闻卓姬的话,南溪只是将笔放下,进了内屋去。她将身上披着的外衣换了下来,又拿过束带,在自己的胸前缠绕了一圈,这才新穿了件外衣。

      “大人,您既然未曾隐瞒自己的性别,可又为何总是缠着这个?”

      “我总归是个武将,束起来方便些。何况这些年我也习惯了,不束着还有些不习惯。”

      南溪惯穿素色的衣裳,此时仍旧一身青色长袍,玉冠束发,腰侧直插一把黑鞘长剑。只见她长身玉立,眉宇舒展,五官并无惊艳之处,却总是无形中让人顿觉一股清雅之气袭来,流窜心间,无端抚平人心的尖锐。加之她胸前被束,恍然真若男子般。
      卓姬立马将目光移开,脸侧已微红,跟在她的身后去了前厅。

      “原是公孙君,劳你探望了。我身上的伤已经大愈,难的蔡将军挂念,还望公孙君回去后定要将我的一番感激之情诉与蔡将军。”

      来人正是蔡文手下的小将公孙武。此人生的高大健壮,且力气颇大,很得蔡文的喜爱。也是靠着公孙武,蔡文才能在数次大战中大获全胜。

      公孙武将木匣递给南溪身侧的卓姬,也拱手道:“大人是太子身边的近臣,来隆城数日我还未曾来此探望过,今日正好借机来此。也不知这犬图人怎的混了进来,竟敢公然伤人,要是落在我的手中,定要好好杀一杀他们的威风!”

      楚南溪坐在上方,定眼瞧着公孙武一脸愤然的模样,只抿唇不语。此人虽是蔡文手下的小将,可是前世也是他救了自己一命,只是可惜了拜在蔡贼人的军下,“犬图人?你怎知是犬图人伤的我?”

      “大人还不知道吧?蔡将军已经查到了那人的踪迹,原是听闻您是从晋都前来助我大军抵抗犬图的,又见您不似兵士勇猛,这才下了狠手。真是他奶奶的,全当我晋军都是弱鸡不成,逮着机会便烧杀抢掠,实在可恨!”

      公孙武重力拍了桌案一下,斜眼去看上方的楚南溪,越看心中越是生气。本以为派来的是个与他一般的威猛大汉,怎会想到竟是个瘦弱的小儿?这幅身板如何上阵杀敌,果然蔡将军说的没错,此人全凭太子宠信,竟拿隆城百姓不当人命。这趟差事他来的是心不甘情不愿。

      继而又道:“大人如今也知晓这犬图人是如何凶猛,药膏再好也救不了不自量力之人。您是太子近臣,想必王城生活必定舒坦,还是快些回去吧,免得再被人所伤,失了性命可是得不偿失。”

      南溪端坐上方,无视他眼中的轻蔑,只举起茶碗轻抿了下,而后放下,拿过那盒装着良药的木匣来,良久,
      “多谢将军关心,回去便不必了。这良药既是蔡将军所赠定是极好的,想必性命也是救得的。只是我有一事不明,那日我与贼人交手几招,见他身子矮小不似犬图人高大,且招招都是隆城兵士所练之武,我还以为是隆城人,竟没想到是犬图人。只是不知,这隆城军中可是出了叛徒?”

      公孙武听此,顿时怒火上头,只大喝道:“王城锦衣玉食竟养出尔等官吏,张口污蔑。隆城兵士管理严格,岂是犬图人能随意混入的,你莫要胡说!太子竟派如此之人来隆城,实在是可气!”他愤愤离开。

      “大人,他骂您!”阿严亦是一脸愤然,方要提剑追出,便被南溪叫住。

      她起身掸了掸皱起的衣裳,目光望着屋外被公孙武砍断半截的枯木,忽的抿唇一笑,“骂就随他骂去吧。只是这下子,隆城的兵士都该与公孙武一般恼怒我了。”

      她并不知晓那贼人到底是谁,只不过定然不是犬图人就是。方才那番话也是南溪故意为之。
      公孙武身为小将,其治下的兵士是最严格有纪律的,而她方才那番话便等于往公孙武的头上泼了层污水,他理该生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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