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若公子之美》习墨西洲

2、红瞳再世意难平

　　一个少爷讥笑道：“害，云炳文也算是个痴情种，但他后辈家主，也就是云倾归父亲不行，虽也是效法他祖宗靠着云倾归母亲发展云氏，可在人家母族略有衰势立马踹了他妻子，连带着对云倾归也是不给好脸色，啧啧啧……”
　　话音未落说话者脸上就挨了一记铁拳，只见云倾归怒目圆睁，仿佛一头发怒的小兽般发出嘶吼，紧接着他就和那人扭打成一团。
　　薄悦琰见自己的兄弟吃了亏，怒吼一声，带着其余几个人就加入了混战。
　　初言恪发觉再不拉架就要出人命了赶忙劝阻。
　　——再不拉架，其余几个人就要被打死了！
　　云倾归一对五，却丝毫不落下风。
　　初言恪发现这少年虽看起来十分瘦弱可力气却极其大，他像一只猛兽，死死咬住猎物绝不松口，全然感受不到痛处一般不顾身上撕裂的伤口只知道拼尽全力不顾一切地顽抗到底，似在抗争，更像是在捍卫，捍卫内心深处不容侵犯的一些东西。
　　在其余世家子弟劝阻下薄悦琰挂着彩憋红了脸没再说什么，初言恪顺理成章地和云倾归同住一室。
　　不一会夜幕垂至，各世家子弟口味不同，因而分群而食。酒足饭饱后初言恪想起白日里云倾归的壮举不禁对他心生钦佩，心想回去一定要跟这位仁兄好好相处。
　　他刚到门口，就看到一卷湿透了的被褥被人扔在门外，云倾归正垂着头看着它们，像是在思考，也像是在蓄怒。
　　下一秒，他似乎泰然接受了这一切，把被子铺在墙角就要和衣而躺。
　　“云兄！”
　　初言恪又惊又怒地把他拉起来：“屋内有地方何苦睡在外面？！”
　　“走，我带你拿一床新的来！”
　　初言恪本以为就算云倾归不感动地涕泪横流也至少露出一个感激的表情吧，结果没想到，他抬起清瘦的脸，给他翻了个白眼！
　　？？？
　　紧接着，初言恪就恍然大悟。
　　云倾归冷冷地开口道：“厌我便是。何必故作此态。”
　　初言恪给气乐了：“云兄你相信我这真不是我做的！我们初氏从不背后做小人之事，你先进屋，我这就给你拿一床新的来！”
　　待初言恪携被归来，发现云倾归依旧躺在角落里，弓着身体蜷缩成一团，他长长的睫毛紧密地扣在眼睑上，干瘦的胸膛便随着轻微的呼吸而有节奏地起伏。
　　唉，看来你压根就不相信我会真给你拿被子来。初言恪叹了口气，一时不知是该把他弄醒还是就放任他在这湿漉漉地躺着，后者必定会让他受寒，而前者，就怕扰人清梦平白遭一身烦惹。
　　初言恪略作思考，决定——把他背起来，就像自己小时候贪玩在树上睡着被寻来的父亲背回去一样，带他进屋。
　　刚碰到他的胳膊，云倾归就条件反射似的跳起来，一脸警惕地看着初言恪，活像只警觉的小刺猬。
　　“那个，被子我已经放屋里去了，进去睡吧。”初言恪就像被人抓住了做坏事似的，有些磕磕巴巴地说。
　　“你先进去吧。”月光洒到云倾归肩上，为他镀了一层银色的柔光。
　　他补充说：“我腿有些麻，过会便进去。”
　　初言恪点头道：“那好吧，我先去睡了。”
　　初言恪有个说出去有些羞耻的习惯，他睡觉一定要点灯，这是他小时候睡觉时被家里几个顽皮的男孩扮鬼吓过留下的后遗症。虽然他也不惧在深夜黑暗中游猎，但当他闭上眼睛便本能地没有安全感，只有隐约的一点烛光能给他安慰。
　　过了不知多久，初言恪已酣然入睡，突然，他感到自己陷入了无边的浓稠的黑暗中去，仿佛有一只可怖的大手死死拖着他陷入一个巨大的黑洞的漩涡。
　　“啊！”
　　初言恪满头大汗地坐起来，迎着窗外透进来的稀疏月光看到云倾归一脸奇怪地看着他。
　　“哈，哈哈，那个云兄啊，你怎么把灯关了啊哈哈哈……”
　　云倾归神色复杂地看了他一眼：“睡觉不用关灯吗？”
　　“哈哈哈我专门为你留着的……”
　　初言恪觉得一个男人竟然睡觉要点灯真是个令人害臊的可笑的事，他只能“哈哈哈”了一串然后强迫自己镇定下来躺下，但还是无法闭上眼睛。
　　云倾归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把灯重新点上，然后脱靴上床。
　　“云兄？”
　　“云兄你睡了吗？”
　　“还没有，你说。”
　　初言恪一骨碌爬起来，愣了愣。
　　他的床和云倾归的是紧挨着的，他放枕头时也跟自己的放在一起，可云倾归却宁愿瑟缩在一个小角落腿都伸展不开也不愿和他头对头做好兄弟。
　　他还注意到，云倾归破破烂烂的小口袋里露出一个小尖角。
　　“云兄你睡觉为什么还要把匕首带在身上？”初言恪单刀直入地开口就问。
　　“防身。”简洁明了。
　　初言恪赞同地点点头：“确实，这个镇子是不太安全，做好防备是应该的。”
　　看着云倾归闭着眼睛似乎准备入睡的样子，初言恪又开始没话找话：“云兄啊，你们那个不周山好玩吗？有没有什么好吃的啊好喝的？我们绶冕岭听起来很神气，但你若是去了会发现它——也确实非常棒！哈哈哈哈哈哈……”
　　初言恪被自己自以为搞笑的冷幽默给逗乐了，笑了半晌发现没得到回应，尴尬地清清嗓子：“云兄？云兄你睡了？”
　　“……没有。”
　　“那能陪我唠会磕吗？我有点……兴奋，睡不着。”
　　“你说。”听起来仿佛是咽了口粗气。
　　要是搁以往初言恪绝对不会感觉到对方不愿打理自己还热脸往上凑，但今晚他刚被吓了一跳必须要不停地说话来排解内心的慌乱。
　　初言恪奸笑道：“云兄啊，我看你长的也在咱们这帮世家公子里数一数二，你可有钟意的姑娘？”
　　“……”云倾归似乎眨了下眼睛，给人一种下一秒就要睁开眼瞪初言恪一下似的，但他最终还是闭着眼睛答道，“没有，没人看得上我。”
　　“怎么会没有呢？我要是女子我肯定就喜欢你这样的，话温煦而不多，性刚毅而不过，”初言恪由衷地感佩道，“云兄你性格是真的太好了。”
　　“……”云倾归无言以对。第一次被人称赞，还是被称赞性格好？他想破脑袋也想不出自己哪里“话温煦”了。
　　他也确实开口问道：“你哪里看出我性格好的？”
　　“因为我大半夜的拉住你聊天你还不揍我啊，要换我大师兄早一拳把我锤上西天了，”初言恪噼里啪啦话说的飞快，“你知道我大师兄初纲吗，人如其名满脑子的伦理纲常，太没意思，浑似一条教书先生刻满了规矩的戒尺，又长又硬，抽人身上那叫一个疼啊……”
　　见云倾归似乎嘴角抽了一下，初言恪更来劲了：“云兄我给你学学哈，他平时就是眉毛一横眼睛一瞪，站那就开始教训我们，你看我，云兄你看我嘛……”
　　云倾归依旧闭着眼睛，初言恪直接翻到他床上去挠他痒痒。
　　“别闹！”云倾归终于忍无可忍睁开眼睛。
　　初言恪差点吓得滚下床去！
　　——一双鲜艳的红瞳正略带不悦地盯着他！
　　红瞳！据史书记载，生一对红瞳之人千年来不过三，无一不是权倾朝野祸乱天下，民间甚至有“红瞳一出，红日必改”的传言。
　　初言恪似乎明白他为什么会在云家最不受宠了。历朝历代向来严查生有红瞳者，甚至不惜悬赏万两，云倾归还算幸运的，只有深夜红瞳才会出现。
　　云倾归似乎意识到了自己的不慎，他敛着睫毛静默了一会，慢慢地开口道：“你可以现在把我抓去官府。”
　　“云兄，我初言恪不是这样的人，”初言恪拧紧了眉头，“我们初氏家训忠君仁义，我若为了一己之私出卖朋友，岂非不仁不义，我又有何脸面再活于世上？！”
　　云倾归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一双红瞳更显得妖魔惑人：“可我们初次相见根本就算不得朋友。”
　　寂静了半晌，初言恪道：“原来在你心里我们还不算朋友，但在我心里我们第一次见面便是朋友了。”
　　“云兄，”初言恪直视着他的眼睛，认真地说，“相信我，我不会出卖你的。”
　　“嗯，好了，睡觉吧。”
　　云倾归云淡风轻地一躺，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
　　初言恪发了一会呆，也回到了自己的床上。
　　第二日众少年一大早就起床，按照住宿的划分安排两两组队四下探访。
　　“哈哈哈云兄我们又一队了。”
　　“你快点。”云倾归看着初言恪繁整的穿戴有些不耐烦，手指在桌子上敲敲点点。
　　“我好啦。”
　　初言恪金光闪闪地转过身来，云倾归微怔了半晌很快回过神来：“嗯走吧。”
　　他们首先分头去了唯一见过还活着的受害人的青壮年家里。
　　一进门，扑面而来的就是一种死气沉沉的感觉，十分沉闷压抑。
　　“由于害人妖物的出没，这个镇子也迅速衰没下去，做生意的都不敢来这，居民能跑的都跑了，剩下一些老弱病残也基本都整日躲在家里，就怕招惹上那妖物。”
　　初言恪寻声回头，原本严肃表情也不禁变得温和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