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座童话塔》房二丫

4、第四章 披着人皮的木偶

　　这场狂欢盛宴，一直持续到中午。街道上追赶闯关者的人也只有零星几个。之所以会这样，宴锂摸着咕咕叫的肚子，心想：木偶小镇上的人恐怕是饿了。

　　他从藏身的地方走了出来，想要抢点吃的。

　　然而，周围的店铺都备有火把，这里的人对木偶有天然的仇视，也懂得如何对付他们。

　　就在宴锂一筹莫展的时候，他发现小镇中心有一家无人售货店，店里有台无人售货机，里面有些自热的快餐。

　　宴锂拿金币试了试，竟然真能掉出东西来。

　　于是他买了一份牛排，一份意面。这些都装在盒子里，能够自动发热。木偶小镇习惯自家做饭，不喜欢外出吃些什么，所以这家小店不会有人过来，闯关者们大概都自己带了食物，像他这么冒失的也是少数。

　　店里暖气很足，宴锂靠门坐在地上，用冻红的手捧着热腾腾的饭盒，望着不远处的小镇中心广场。这里四通八达，倒是也容易逃走。

　　十分钟后，饭就热好了。他打开盖子，把黑胡椒酱挤在牛排上，焦褐色的牛排上还装饰了两块洋葱圈，顿时一股食物的香气扑面而来。送了一套刀叉，正好拿来切牛排，切口颜色嫩红，大概牛肉是谷饲的缘故，带着些脂肪。入口并不腥，也不柴，入口即化，沾着胡椒的辣味，再嗦一口拌着肉酱的意面，宴锂摸着肚子满足的发出喟叹，觉得这钱花的值了。

　　他由衷的感谢现代科技的便利。

　　吃饱喝足，宴锂找了个温暖的角落，想要睡一觉。

　　在半梦半醒之际，他听到了哭声，那声音稚嫩，似乎是新生儿的啼哭。只是，比起普通婴孩，这孩子的哭声有些机械性，断断续续的像是运转的齿轮。

　　听声音，就在不远处。

　　宴锂悄悄的摸了过去，把身体贴在冰冷的窗边，侧耳倾听里面的响动。

　　“孩子怎么这么轻？”是妇女的声音。

　　“没事，变成人之后就重了。大家都是这么过来的。”丈夫在安慰她。

　　“那么要快点把爸叫过来。孩子真叫我担心。”女人叮嘱丈夫：“把刀磨亮些，别叫爸疼。”

　　接着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妇女轻轻的唱着歌谣，哄得孩子不再啼哭。

　　很快，脚步声再度响起，却比第一层沉重了许多。

　　“爸。你看看孩子。”女人说。然后是一阵微弱的响动，想来是老人抱起了孩子。

　　宴锂悄悄的探出头，从窗户里看着这户人家的动静。

　　房间里，须发皆白的老人小心翼翼的抱着一个襁褓，细碎的阳光透过窗钻了进去，没过老人的半边身体。襁褓里的孩子......不，那不能说是孩子。这是一个木偶！它没有鼻子，没有头发，只是光秃秃的一个头，在阳光下发着木头一样的光泽。

　　阴影悄无声息的没了过来，于是老人就融入了黑暗中。宴锂看着，放缓了呼吸。

　　如水的刀光划破了黑暗。男人是个爱妻子的好丈夫，磨刀磨的光可鉴人。蓦然，人体和地面接触的碰撞声和嚎啕的大哭一起响起。

　　“哇哇哇！”木头做的孩子没有嘴，能刺破人耳膜的声音却从它身上发出。它害怕的大叫，血洒了它一身，襁褓浸透鲜血。

　　看到如此血腥的一幕，宴锂并不觉得害怕，死人也好，女孩在他面前被焚烧致死也好，对于这些惨剧，他心中古平无波。他只会觉得麻木。虚空之塔虽然消除了他的记忆，却没法消除他闯关中的感受。

　　经历的太多了，再看到如此熟悉的一幕，他已经不会再慌张。

　　“宝宝别哭。”女人把孩子抱了气起来，轻轻的拍着脊背：“很快，你就能变成人了。不疼的，别怕！”

　　他们的影子投在木地板上，而地上，只剩下一张人皮和一只老旧的木偶。老木偶泡在血里，木头碎裂，关节掉落，散成了零碎的木头。

　　男人踢开木头，拿起人皮。披在孩子身上。

　　人皮融在木头里。宴锂目瞪口呆的看着，披上人皮的木偶成了一个人类的孩子。他有着柔软的黑发，圆润的脸蛋，哭声嘹亮，却不再刺耳。

　　快入夜的时候，下起了雪。残雪未消，又添新雪。宴锂站在无人便利店里，手里捧着一碗热腾腾的火锅，抬头看着在路灯下旋转的雪花。

　　寒风灌入屋内，宴锂放下自热火锅，缩着手去关店铺的玻璃大门。他刚才检查了一遍，这里的人淳朴，并没有安装摄像头。

　　手里的自热火锅里还放了几根腊肠，浸满了汤汁，一咬就是一口的热汤。虚空之塔很照顾世界各地人民的饮食，这售货机里，连日式豚骨面都有。

　　雪一直下到后半夜，宴锂睁着眼睛，看着雪洋洋洒洒，把这个缤纷的童话世界染成纯白。

　　雪停的时候，便利店对面的一家别墅打开了门，宴锂把自己藏在售货机后面，售货机摆在角落，后面有一处很大的空间，能藏开一个人，其他人很难发现。

　　几个人说说笑笑的走出了别墅，一对粽发碧眼的夫妻陪着两位华夏客人，他们亲热的拥抱，告别告的依依不舍。

　　宴锂惊奇的发现，那两位华夏人他居然认识。今天早上，他们和他一样，被木偶小镇的居民赶得丧家犬似的逃跑。

　　他们已经找到了混入小镇的方法。

　　已经得到了人皮。杀了人。

　　“睡觉，睡觉！”

　　宴锂拂了拂地上的土，他也不挑，伸了个懒腰，把大衣往身上一卷，蜷缩在角落里，合上眼皮。

　　次日，寒意料峭的清晨，小镇居民们都聚集在广场上，宴锂还在他们之间看到几个闯关者，他们神态自若，和其他居民交谈甚欢。似乎已经融入了进来。

　　便利店距离广场并不远，所以，宴锂也听到了广场上的广播。

　　“今天又是想要离开木偶小镇的一天呢，今天广播的故事是《一群木偶的冒险》。”

　　“很久很久以前，有一群木偶来到木偶小镇。

　　木偶小镇虽然以木偶为名，可是这里的居民都是人类。这些人类非常不欢迎木偶们，他们驱逐木偶们。

　　“滚开！你们这些该死的落后木偶！”

　　木偶们很伤心，他们说：“这里不是叫木偶小镇吗？为什么不欢迎我们？”

　　可谁又会听一个木偶的解释呢？

　　他们还是被赶到城市的角落。躲避着人们的追杀。

　　有人想起了什么，他们说：“离开木偶小镇，不是需要木偶的鼻子吗？”

　　木偶小镇是个很好的地方，可镇子再好，也有人想要离开。他们把注意打在这些木偶身上。

　　从此啊，木偶们的大冒险就开始了。”

　　故事戛然而止，宴锂看到这些闯关者眼里的亮光，顿时心中有种不祥的预感。他端着自热米饭和菜，整个人都缩进售货机后面，那小小的空间里。

　　小女孩讲述的故事就像一枚火星，点燃了众人心中的干柴。

　　如果说，昨天是小镇居民的盛宴，那今天，就是闯关者的狂欢。

　　闯关者们自相残杀，偶尔有几个人跑来宴锂藏身的便利店，逛了一圈，买一些吃的也就离去。木偶的鼻子获得方法已经出来了，所有人都行色匆匆，去找藏身在角落里的木偶。

　　得到人皮的人们心狠手辣，追杀身份还是木偶的挑战者。这一天，也是不安分的一天。

　　木偶们都藏在小镇边缘，很少在城市中心的。所以，众人纷纷离开市中心。

　　图书馆就在便利店附近，紧挨着小镇广场。平时会有很多人在里面看书。中午的时候人会少些。

　　里面没有图书管理员，似乎是在故意说：过来啊，这里有线索！

　　宴锂大摇大摆的走进图书馆。图书馆里书很多，《木偶小镇的历史》一书被摆在最显眼的地方，宴锂无视冲着他招手的书籍，直奔角落里的报纸区。

　　历史是个任人打扮的小姑娘，人为写的史书。信他才有鬼呢！

　　报纸区里整整齐齐的码着一大叠报纸，还按年号摆在不同的位置。这些报纸什么都堆积了厚厚的灰土，似乎很久没人翻看了。宴锂拿过一叠翻看。

　　“据统计，今年木偶小镇新生儿有一千人，死亡者一千人。”

　　“万圣节，属于小镇一万人的狂欢。”

　　“小镇教堂荒废第十年。”

　　“镇学校儿童：镇长是我们的骄傲！”

　　“恭迎镇长任职第十年！”

　　“镇长雕像顺利竣工，就在城西广场。”

　　“喜得新生儿二十人。”

　　“烧掉了二十个木偶，木偶大焚烧！让木偶滚出小镇！”

　　越看，宴锂心里就越发寒。这十年，小镇的人数从来没有变过。

　　镇长上任第十年，小镇一万人奔走相告。

　　镇长上任，一万人欢喜庆贺。

　　看来，镇上人不变，和镇长脱不开干系。

　　他翻看报纸的手停了停。

　　“就是这个！匹诺曹！”宴锂满足的笑了起来，笑的又甜又乖，眼睛眯成了月牙。

　　“镇长喜得贵子，名叫匹诺曹。”

　　三年之后的报纸是：“匹诺曹进入镇小学学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