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女》夜幽梦

59、第五十八章

　　一句话震翻了在场所有人，裴锦满脸惊诧，唐微雨下巴都快掉下来，他之前不过是随便说说自己的猜测，这丫头竟然开门见山地去问？贪欢勉强冷静地站着，等待答案。

　　百里流觞觉得头痛，哑口无言一会儿，缓缓道，“你疯了吗？”

　　看着师父这样的态度，贪欢突然松一口气，“还好，还好。”

　　“嗯？”百里流觞眯眼，不理解谈话的态度。

　　“呵呵，之前以为师父喜欢我，所以快被吓死了，这才忍不住来问问师父。”贪欢在他面前毫无心机，坦白道，“还好，还好不是这么一回事。”

　　百里流觞的眼眸中流露出危险的光芒，“是么……”他诡异地笑起来，黑发顺着锁骨渐渐下滑，身体坐起来后衣袍稍稍开襟，他脸色骤然沉下，仿佛七月的天色一样瞬息万变，“伍贪欢，你如今是什么都敢问了！你还把我这个师父看在眼里么？”

　　贪欢看他是真的怒了，立刻单膝下跪，“不敢。”

　　“你还有不敢的？”百里流觞伸手往外一指，“给我跪着，没有我的命令不许站起来！”

　　贪欢抬眸看他，她不知道自己现在是用什么样的目光看着他，也看不透他是用什么样的目光看着自己，最终，垂首道，“是。”她向四周望去，挑了个有树荫的地方跪下，一动不动，一脸低头认错的模样。

　　唐微雨身为俘虏自然不敢说话，可裴锦却是敢的，他深深看百里流觞一眼，“你的反应是不是有点过了？就好像被说中心事而恼羞成怒一样。”

　　百里流觞皮笑肉不笑，“裴锦，如果我喜欢上贪欢，你以为你还会有胜算吗？”

　　裴锦但笑不语，他跨步向贪欢走去，淡淡剩下一句，“百里流觞，我可以教教你，喜欢一个人该怎么表现。”

　　日上正午，阳光虽不像盛夏那样猛烈，可正对着脑袋晒还是很热的。贪欢跪在树荫下，但随着时间的改变，这片树荫越来越小。所幸，裴锦正坐在贪欢头顶的树枝上，阳光射下来，他的影子恰巧笼罩在贪欢头顶。

　　贪欢感激裴锦温柔的举动，可转动脑袋瓜子想一想，她工工整整地跪坐在地，叹气道，“裴锦，谢谢你。可是，你这样会让师父更加生气的。”本来她只要跪一两个时辰就好，可裴锦这么一搅合，说不准她就得跪倒明天天亮了。

　　裴锦扫她一样，目光投注到远方，他仿佛可以看到很久以前那个小小的贪欢，初次见面时的贪欢。“你在这点上跟以前相比一点都没变。”顿了顿，他笑起来，“那个时候，你很直接地就说要嫁给我，呵呵。”

　　阳光好刺眼，贪欢闭眼，“裴锦，说实话，我到现在也是喜欢你的。”

　　裴锦听到她的话，眼珠子慢慢盯在她身上。现在的她，应该没有欺骗他的必要吧？

　　“我活到现在，对我好的人用十个手指就可以数出来，而你在对我好的人当中又算得上是对我最好的。”贪欢笑笑，“其实师父对我也很好，但是跟你对我的好不同。裴锦，你对我的好我都记着，你很美好很美好，我为自己以前的眼光感到自豪。”

　　“现在的你呢？”

　　“现在的你也很美好，我做了很多你不能容忍的事情，可是你对我还是这么好。”贪欢笑吟吟地望着他，“裴锦，你是不是喜欢我？”

　　裴锦笑道，“是啊。”

　　“你喜欢我，我也喜欢你，唉，如果事情可以这么简单就好了。”贪欢虽在叹气，可脸上仍带笑意，“我们就做个彼此喜欢的普通朋友，不好么？”

　　“你师父会允许？”

　　刚才的聊天几乎要把百里流觞给忘了，经裴锦一提醒，那道身影在眼前明晰起来，贪欢不由自主向百里流觞望去，笑道，“那算了吧，我们连朋友也不要做了，就把以前当成一个美好的回忆，也许某一天等我们都老的时候，还有机会出来喝杯茶。”

　　裴锦似有所悟，淡淡道，“你这算是在拐弯抹角地和我撇清关系么？还是在暗示我百里流觞比我重要得多？”

　　贪欢叹气，她那点小聪明半点用场也派不上。“裴锦，你有美满的家庭，慈爱的父母，体面的家世，优秀的武功，英俊的容貌……你什么都有，可是，师父一直都是一个人。”她的目光牢牢钉在百里流觞身上，嘴上却在跟裴锦说话，“他也是会寂寞的。”

　　贪欢一直跪到晚上，裴锦也一直陪她坐到晚上。百里流觞控制住自己没去听他们两个讲话，可他不可避免地看到这两人笑意晏晏地聊天，那副画面刺眼得很。

　　等到天全黑了，百里流觞才让贪欢起来。贪欢的脚已经麻木得没有知觉，于是打坐运功通顺筋脉。他们现在所处位置已经距离唐门很近，百里流觞对唐微雨道，“等贪欢能够行动了你就带我们进入唐门。”天黑的话行动也方面，天亮时候进入被认出的概率比较大。

　　唐门位处山顶，唯一的入口还得通过一座吊桥，地形陡峭险恶。这也就意味着，贪欢他们一旦进入就很难出来，九死一生的处境。

　　自贪欢被罚跪之后，百里流觞就没跟她说过话。他们跟在唐微雨身后默默进入唐门，门口守卫看到是唐微雨也未阻拦。唐微雨也不敢呼救，他知道凭着眼前这几人的身手，在他被救出之前肯定会先被伍贪欢给砍下脑袋。

　　唐微雨需要足够的耐心，足够的等待。本来他是要带着贪欢他们到自己房间躲起来的，可唐微雨觉得一旦把他们领到自己房间，他的下场只有死路一条。他凭借自己对唐门地形的熟悉，不露声色地带他们绕路，想将它们带到唐门高手云集的地方。

　　走了很长一段路也没走到唐微雨的住处，贪欢最开始不过随便问问，“怎么还没到？”有口无心的一句话，却在见到唐微雨瞬间一滞的表情后贪欢警觉心陡然升起，她按住唐微雨的肩膀，“唐微雨，不要使诈，或许你希望把孤尘剑架在你脖子上逼着你走路？”

　　情况在最僵滞的时候，唐微雨不敢动，贪欢他们在唐门的地盘上也不敢妄动。忽然，贪欢听到不远处有脚步声，她立即收起孤尘剑，密音传进唐微雨耳朵，“安分点。”更糟糕的是，贪欢注意到师父的状态不怎么好，必须尽快到唐微雨的房间让师父运功疗伤。

　　人在运气背的时候连喝水都能呛着，迎面走来的是个熟人，唐零。以前在幽冥谷中和贪欢，百里流觞，裴锦都打过照面。他们三人顿时把脑袋压得更低，胁迫唐微雨往前走。

　　可惜，唐零主动跟唐微雨打起招呼，“二公子，你回来了？”

　　唐微雨微笑，“是啊，门里最近没发生什么吧？”

　　唐零似乎没有发现贪欢他们，只将它们当成唐微雨身后普通的小厮，“幽冥谷又来找了好几次麻烦，听说他们要聚集力量将唐门包围起来，慢慢攻破。”

　　唐微雨颔首，“长老们应该有了对策吧？”

　　唐零垂下的眼眸中精光一闪，门里的对策早就已经决定好，这个问题问得蹊跷。既然蹊跷了他就开始注意周围的情形，嘴角一勾，唐零继续闲话家常，“是有些对策，二公子得闲时可以去和长老们商量商量。”

　　唐微雨对唐零的神情变化尽收眼底，默契地笑道，“我先回房，待会儿会去见长老一面。”

　　唐零拱手道，“我先走一步。”

　　攻击发生在电光火石的瞬间，唐零经过他们身边的时候，唐微雨左脚微微上前用身体挡住贪欢的视线，贪欢警觉不对劲，右手已经按住孤尘剑的剑柄，身后空气的声音让她感觉到攻击动向。于是，孤尘剑立刻出鞘，划出一道弧形的璀璨光芒。

　　事实上，贪欢的攻击不需要任何花俏，速度和力道是最重要的两点。她只刺出一剑，剑身先经过唐微雨的身体，刺出几乎要掉他半条命的伤痕。贪欢的身体还没完全转过来，立即在剑上再使一次力，完成剑弧的后半截攻势，直取唐零要害。

　　贪欢算到师父的状况不好，应该不会勉强出手，可她没算到裴锦会出手帮忙。当贪欢反应过来时，正看到裴锦挡在自己和唐零之间攻击唐零，所以，贪欢划出的那一剑正好刺到裴锦身上。虽然贪欢已经临时收力，可裴锦身上的伤势仍是不轻，鲜血汩汩往外流。

　　唐零见此欲趁机逃脱，可贪欢的呆滞只在瞬间，根本不可能让唐零逃掉，翻身一跃就削掉唐零的脑袋。处理掉唐零后她马上点住唐微雨的穴道，然后扶住裴锦摇摇欲坠的身体，咬唇闷声，“对不起……”

　　裴锦连点自己身上几大穴道，止住血流。他靠在贪欢香软的躯体上，仍有闲情调笑，“贪欢，你的身子在抖。”

　　“我……”贪欢急于解释，“我没想到……”

　　“先扶我去休息。”裴锦冷静道，“还有，立刻把唐零的尸体扔下悬崖，否则被别人发现就糟糕了。”

　　贪欢点头，她飞快处理完一切，然后把昏阙的唐微雨弄醒，面色不佳地威胁他，这回终于将他们带到安全的地方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