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女》夜幽梦

58、第五十七章

　　这是一张网，蜘蛛候在角落里，静静等着猎物落网。

　　其实贪欢算不得是一个织网高手，不过，网编织得如何没关系，贪欢是一个武功高手，只要猎物一靠近，她就能凭武力解决。唐微雨就是这样被拿下的，在他看到贪欢，百里流觞和裴锦的时候便知道自己逃不掉了。

　　五花大绑也用不着，凭唐微雨的能耐是冲不破贪欢的穴道的。他苦笑，“舒云瑶还是背叛了，我以为这女人很怕死……”他闭上眼，“她下定决心了么……”

　　“她对你从来没有忠诚，又何来背叛一说？”贪欢眼底流露出冰冷的笑意，弯腰掐住他的下颚，“唐微雨，你终于落在我手里了。”当初伍家灭门的事情，她可以不为自己正名，可她一定要报仇，为伍家报仇也为自己报仇。

　　唐微雨沉吟道，“洛宜在唐门，你不想救他吗？”

　　贪欢嗤笑，“你不会是想说，我若放了你，唐门就放了洛宜？”

　　唐微雨不说话了，笑意吟吟地望着她。

　　“别看我，我怕自己忍不住挖掉你的眼睛。”贪欢满不在乎道，“你要知道，现在光是忍住不杀你就已经耗费了我所有的忍耐力。”

　　百里流觞第一次看到贪欢这一面，听到她说这话顿时忍俊不禁，拍拍肩膀，“辛苦你了。”

　　贪欢道，“唐微雨，我带你回唐门，回到唐门你逃脱的机会很多，到时候能不能逃走就看你自己的造化。”顿了顿，“相对的，你要带我们三个混进唐门。”

　　唐微雨想了想，同意，“可以。”他还想留命接任唐门下一任门主，如果他连自己的命都救不了，那么唐门变成如何他也不在意。

　　整个事态能够进行得这么顺利，百里流觞对此很高兴，对贪欢这个弟子也甚感自豪。唯一令他不爽的一点就是裴锦，这小子死皮厚脸地跟过来做什么？营救洛宜是正阳宫的事情，和他们裴家没有关系。贪欢和他的关系早就断了，他现在算是什么？

　　所以，一路上百里流觞都散发出一股生人勿近的不悦气场。贪欢本想当做没看见，过个几天师父的别扭劲也就过去了，可是等了好多天也不见好转。裴锦可以对此视若无睹，唐微雨也可以当做看笑话一样冷眼旁观，可对贪欢来说，师父就是师父，而且依照师父的习性，在他生气的时候若不好好伺候着，到头来只会是她更加倒霉。

　　一行人沿途都选择僻静的道路前进，城镇过于引人注目，荒郊野外才是正选。山清水秀，蓝天白云，空气清新得像是被洗涤过一样。

　　荒郊野外只能吃点没滋没味的干粮，干粮若是吃光了只能自己去打野食。自己的食物自己负责，裴锦负责自己的那份，有贪欢在旁边伺候着百里流觞根本不用自己动手，至于唐微雨就只能吃点剩下的。

　　这一天，贪欢烤完一只兔子，规规矩矩地递到百里流觞面前，“师父，请用。”这么多天的低气压让她的神经极度紧绷，至少得知道他生气的理由。看到百里流觞面无表情地低头啃兔子肉，贪欢小心翼翼地试探，“师父，你心情不好吗？”

　　“嗯哼？”百里流觞抬眸，似笑非笑地瞅着她。

　　贪欢好不容易溜出来的那点胆子有缩回去的趋势，她咬咬牙，“师父，有什么是弟子可以效劳的吗？”

　　百里流觞没精打采道，“把姓裴的小子赶走我就精神了。”

　　贪欢噎住，“裴锦……”

　　百里流觞斜眼，“嗯哼？”

　　贪欢道，“师父，这个合作你是以前就知道的，不可以这么小心眼。”如果是在以前，借贪欢一百个胆子她也不敢这么说话，不知道是因为百里流觞武功受创的还是因为这段时间她和百里流觞的关系更亲密的错觉……总而言之，贪欢就这么直接说出口了。

　　这下子，百里流觞慢悠悠地抬起眼眸，眸光就像尖锐的刀光，“欢儿，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贪欢沉默一会儿，微微垂眸不敢看他，闷声嘀咕，“我说的是实话。”

　　“小心眼？”百里流觞笑眯眯地望着她，“我以为我没动手杀了那小子就算大度了。”

　　贪欢一阵哆嗦，仔细想想，竟然觉得这话说得很有道理。她脑子一片混乱，师父那个人当初还下令杀掉裴锦，现在忍住没动手的确很大度了……不对，这样想总有些不对……贪欢一个脑袋两个大，连烤兔都没吃就一个人孤零零坐开，一副蹙眉沉思状。

　　裴锦这几天能不和贪欢说话就尽量不和她说话，可如今看到贪欢这幅样子又于心不忍，他手上拿着一只兔子腿，香喷喷油光光，走到贪欢面前后弯腰递给她，“你只记得给你师父烤兔子，忘了自己那一份吗？”

　　贪欢闻声抬头，肚子的确饿了，便自动自发地接下，低声道，“谢谢。”

　　裴锦柔声道，“你刚才和你师父吵架了？因为我吗？”

　　贪欢再看他一眼，半晌憋出一句，“裴锦，你为什么要来？”

　　“呵呵，终于等到你问这句话了。”裴锦凝视她，笑道，“贪欢，你确定要我回答你？我觉得你不会想听我的答案。”

　　不知为什么，贪欢面色泛红，撇开脑袋，“那就不用说了。”撇开脑袋的时候无意中看到百里流觞的目光，贪欢一个寒颤，立刻站起身离得裴锦远远的，她一步一移走到百里流觞身旁，坐下一声不响，气氛诡异得很。

　　裴锦一口一口地咬着兔子肉，动作高贵优雅，偶尔一眼望去，淡淡望着贪欢和百里流觞。

　　接下来的日子里，百里流觞因为内伤在身，时不时就会独个儿跑得远远得去运功疗伤。贪欢将一切看在眼里，但身边有裴锦和唐微雨在，她不好去帮忙也不好在言行中渗出纰漏。也亏得百里流觞的形象一直都是独来独往无人敢管的，所以裴锦和唐微雨并未觉得蹊跷。

　　这天半夜里，百里流觞被体内真气冲得疼痛难忍，四肢五骸像是快要散了一样。他勉强维持行动如常，压住喉咙不发出任何声音。月光冰冷，银辉寂静。百里流觞一个人静静走出去，他刚离开贪欢便张开眼睛，一瞬不瞬注视师父的背影。

　　唐微雨也醒了，试探地问了句，“百里流觞生病了？”

　　贪欢没回答他，许久，不硬不软顶一句，“别问我，想知道的话就自己去问我师父。”

　　唐微雨似乎笑了笑，“世上有谁敢这么和你那位师父说话？”

　　是啊，天下第一的师父，从无败绩的师父，如果有一天失去他依仗的绝顶武功，要他如何自处？贪欢根本不屑区别理会唐微雨，目光依旧停留在百里流觞离去的方向，她也不知道自己能够做点什么。

　　唐微雨双手枕在脑袋后面，自说自话，“那天我听到你们师徒对话了，不是我要偷听，是你们说话的时候半点顾忌也没有，我又刚好坐在旁边，所以就听到了。”

　　贪欢终于回头，冷冷道，“你想说什么？”

　　唐微雨认真地望着她，道出惊天大雷，“伍贪欢，百里流觞是不是喜欢你？”

　　贪欢僵硬了。

　　“百里流觞对你真的不错，依他的性子，他看裴锦不顺眼肯定会直接动手杀了，压根不会去理会有何后果。”唐微雨低笑，“而且你和裴锦亲近的时候，他的反应着实有趣。”

　　贪欢还在僵硬，一动不动。

　　“唉，如果我是百里流觞，知道你和裴锦的交情，一定会利用你打进裴锦，并将他们一举毁灭。”唐微雨闭上眼，“就像我利用舒云瑶一样，云瑶，舒云瑶她……可是，百里流觞却不是……”

　　“你不应该拿师父和你比较。”贪欢的声音尖利无情，“跟师父相比，你就是人渣。”

　　唐微雨低笑，“是么……别跟我说，在你眼里百里流觞还是个大好人？”

　　贪欢沉默，想了想，笑道，“如果跟你相比，师父当然是好人。”

　　唐微雨像是听到天底下最有趣的笑话，“哈哈，这叫情人眼里出西施么？”

　　孤尘剑瞬间就加在唐微雨脖子上，寒光闪烁，“唐微雨，闭嘴。”

　　两人的贪欢就此终止，贪欢虽然不断告诉自己别理会唐微雨说的那些话，可那些话偏偏挥之不去。她想啊想，整晚上都睡不着，辗转反侧一整夜，月光洒在她精致美丽的侧脸上，映照出雕饰般的光芒，贪欢终于在天蒙蒙亮的时候等到百里流觞回来，她的眼睛底下残留黑眼圈，唐微雨说的那些话折磨她一个晚上，师父喜欢她？这么恐怖的事情会是真的吗？

　　“师父……”

　　“嗯？”百里流觞从鼻子里哼出一个音，疲惫道，“我想先睡一会儿，有什么话等我醒来再说。”

　　贪欢纠结地点点头，“好。”

　　时间缓慢地近乎煎熬，看着太阳一点一点升起，大地蒙上一层金光灿灿的薄纱，温暖得不可思议。

　　贪欢抱住自己的膝盖坐在原地，眼珠子一眨不眨，眉头就像打了结，等了很久很久，终于等到百里流觞醒来，贪欢一溜烟跑到他面前。

　　百里流觞睁开眼睛就看到贪欢的脑袋凑在自己面前，他抚额将头发向后捋，狭长的眼眸中还闪现困意，他张开嘴想问什么事，可喉咙干燥，他就闭嘴没说话了，只用眼神询问。

　　真安静，太安静了，为什么会这么安静？

　　“师父，”贪欢心跳都快跳出喉咙，“你是不是喜欢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