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第 3 章 ...
-
墨笔丹青,流线几笔,男子卓伦的身影跃然纸上。若不是那差了些神韵的双眸,仿佛只要往画里吹上口气,俊俏郎君便能从画里走出来一般。
孟一禾目光在那双眸上停留了许久,几次提笔沾墨,却迟迟不敢落笔。
她记得万里星河都不如小郎君的眼里光彩灿烂,但要如何画出,一下倒是不知如何起笔了。
犯难间,春兰提着篮子从外间回来,单是听她脚步声也能觉出小妮子心情不错。孟一禾放下画笔,抬眸看了她一眼:“何事这般高兴?”
春兰放下篮子,一蹦一跳上前,在孟一禾后肩开始轻轻敲着:“小姐,你的好机会来了。”
孟一禾长长“哦”了声,语带调笑:“说来听听都什么好消息?”
“小姐,皇上失踪了。”春兰朝门外扫了眼,声音压得极低,“奴婢刚去总务房,听其他宫女说,那些个娘娘都差人去找了。若是小姐头个找到,皇上一喜,小姐岂不是很快就要从这里出去了,说不定还能封个衔什么的。。”
孟一禾在春兰的手上拍了拍,将她的美梦掐断:“不去,你家小姐我准备在这熬鬓白了。”
身后敲打的动作一滞,春兰带了些闷的声音传来:“小姐,你莫要同春兰开这般玩笑。这进宫哪个不是要当娘娘的,小姐怎可贱放自己。我知小姐还怨着,只是这机会小姐可千万不能放过。”
“冷宫我瞧着挺好,规矩少,事也少。”孟一禾知她是为自己好,她志不在此,这却是她肺腑之言。
“这里还不如老爷府上,哪里好!”春兰转身绕到她跟前,“奴婢瞧着钟秀宫才好,床软,院子也大。”
“昨日宝公公宣的圣旨上可说了,禁足冷宫。我若出去寻了,找着了还好说,若是运气差些,岂不是罪加一等。”孟一禾不为所动,反驳起来一套一套的。
明晃晃的的鬼扯,分明昨晚还溜出去见什么小郎君了。春兰不觉有些急了:“小姐啊,你若一直待在冷宫,夫人天上见着了,该是要心疼了。”
孟一禾忽然便没了言语,心说这小妮子真会掐她软肋。
宫里比往日要热闹,到处是寻人的侍卫。孟一禾蹲在院墙上看了一会儿,不甚赞许摇了摇头。
堂堂九五之尊在自己的地盘消失,那能为何,自然是微服出巡去了呗!哎,这宫里还是话本看的少呀!反正已经溜出来了,不若去瞧瞧小郎君。孟一禾心里想着,人已经提脚往北门而去。
待孟一禾好不容易溜出北门,整个人累瘫在城门之下,许久不想动弹。
人和人的缘分有时便是这半柱香的耽搁,孟一禾一抬眼,便见一个身着中衣,与周围格格不入的身影往她的方向走来。
孟一禾激动得从地上蹦起来,几步小跑跑到那人跟前:“小郎君真的是你呀。”
傅寅这几日醒来一日比一日狼狈,一日比一日肚子撑,今日更是离谱,竟然出了皇宫。宫里的守卫简直失责。
傅寅不由有些忧愁他的夜游之症,看来得让人速速寻回神医。出神间忽觉手臂一重,他警惕后退一步,却见一个女子紧紧箍着自己手腕不松。
傅寅习惯性就要喊护卫,话到嘴边一个打滑又噎了回去,差点忘了这是在宫外。
他不悦抽袖一甩,双手背别在身后,出声呵斥:“放肆!”
话落,孟一禾面上不见丝毫怯意,她指指自己:“小郎君,是我呀,你不记得我了吗?”
听女子颇为相熟的语气,傅寅狐疑正视起她。
粗布素衣,应当不是他哪位臣子的女儿。
难道是新入宫的秀女?
水剪双眸、绛唇皓齿,难得的俏丽灵动,不应当!
他当时为了应付那帮老臣,就随便点了几个姿色欠妥的用来充实后宫,何况后宫里哪个女人敢对他这般放肆。
几个细节,傅寅自认为对女子已经有了判断,他默然移开目光。女子虽然有些粗鲁不合礼仪,但一国之君若同无知小女子计较未免太丢身份,他不打算搭理,兀自迈步走人。
谁知就听孟一禾略是遗憾嘀咕了句:“对哦,白日里小郎君当是不记得我的。”
傅寅脚步顿住,似是想到了什么可能,又决绝摇了摇头,不应当!
“小郎君,我非是在邀功,你早醒可觉略有饱腹之感?”孟一禾仰头期待看他。
傅寅脸色不由黑了一分,岂止是饱腹之感,这几日早膳略过不说,还悄悄让太医开了消食的汤药。
孟一禾注意着他面上的变化,贼兮兮凑了上前:“小郎君你可是想起来了?”
小郎君不是很想提起糟心事,他装作没看到孟一禾一副你快夸我的表情,理了理衣袖往宫门方向走去。
“小郎君要去哪?”孟一禾拔脚追上他。
去哪?自然是回宫上早朝,但这话就没必要告诉她了,于是傅寅脚下走得更快了些。
孟一禾看了眼北门守门侍卫那万夫莫开架势,心道不好,小郎君夜游溜进皇宫也就算了,白日里被逮着了可是要进大牢的。
孟一禾上前将傅寅拉到一旁:“小郎君,那里可去不得。”
她手劲儿很大,傅寅一时竟未能挣脱,不得不跟着一块缩在城门下。傅寅睨了眼这胆大过分,一而再再而三冒犯他的女子,语气生冷:“大胆,朕的事还由不得尔等左右。”
孟一禾全身心注意着守门侍卫,压根没注意到他话里的自称,只听出他话里的执意。她在心里无奈的叹了口气,小公子真是不谙世事啊!
孟一禾不由耐心了几分:“小郎君,这里头可去不得,要掉脑袋的。”说着还做了一个手起刀落的动作。
然而却不见小郎君面上有丁点惧意,孟一禾心下了然,果然孩子一大就不好吓唬了。
她略一思索又道:“涮过烫锅没?里面的猪脑是不是很好吃?你知道这宫里的脑子都哪里来的,都是你们这种贸然进宫被砍头的。像你这般好看的,脑花估摸也好看,回头可是要挖去献给皇上的。”
听她鬼扯,傅寅简直被她气笑,他倒不知道自己还有这种爱好,现在他却是想把她脑袋砍下来看看里面都装了什么废料,荒谬至极。
不过看在她脑子不好使的份上,便暂且饶她一命吧!
傅寅捏着她的衣袖把她的手扔到一边,迈步走人。
却在这时,衣袖被扯住,傅寅拉了拉未能挣脱,他有些不耐:“放手。”
“不,不放。”
“我要进宫。”
“不,你不想。”
孟一禾说着用力回拉,傅寅不查跌坐在地,尖锐的碎石扎在椎骨上,登时痛出眼泪。
孟一禾最怕人哭,不由有些慌了。但小郎君不是春兰,又不能搂在怀里哄,一旁急的抓耳挠腮:“好嘛好嘛,你要进去我带你进去。”
在听她说完夜游一事傅寅总觉得自己好像忽略了什么,这会儿倒是想起来了,他不答反问:“你是哪个宫的?”
“冷宫啊。”孟一禾觉得这事也没什么丢人的,便如实答道。
在她说出这两个字之后,就见傅寅整个人凝固了,似乎还有那么点一言难尽。孟一禾尴尬的挠了挠头,再开口,嘴上又开始没个把门的。
“世人都知冷宫凄惨,但那都是谬传。”
傅寅眉头扬起,示意她继续编。
“那个,冷宫其实是整个后宫中最威风的,旁的宫的,做个什么事还得忌惮宫里的规矩担心皇上不喜,但在我冷宫就不一样了,总之冷宫跟你们想的其实不一样。”孟一禾根本不敢去看傅寅的反应,手里无意识拨弄着地上的碎石。
最威风的一个宫,呵,他一个皇帝竟不知道这样的事情。
傅寅:“行了,走吧!”
孟一禾悄悄松了口长气:“我可以带你进去,不过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傅寅直觉按她这脑子提不出什么了不得的条件,便随她去了。
“上来,我背你。”孟一禾蹲下身,拍拍自己的背。
傅寅莫名其妙看了她一眼,径自上前。
孟一禾瞧出他的疑惑,出言解释:“小郎君,咱们不能从正门进,我背你从墙上走,这样才不会被抓。”
这个活宝到底是谁给他弄进宫的!
傅寅好气又好笑,怕她再搞出什么幺蛾子,干脆先一步跃上了高墙:“走了。”
看着小郎君比她还轻盈的轻功,孟一禾也不强求,提脚在前面带路。
接近冷宫的时候,傅寅忽然问道:“你经常出宫?”
“哪能啊,我怎么说也是有正经册封的。”孟一禾一副你少冤枉我,我是良民的表情,然后举起了两根手指,“也就两次吧!”
傅寅想起册封统共才过了几日,把她放冷宫还真一点不冤。
入了冷宫的小院,春兰也不知道跑哪里去了,孟一禾将人安置在屋内唯二的软椅上:“小郎君,外面形势你也看到了,你先在这里避避,想去哪里晚些时候我再带你去。”
她话间顿顿:“不过丑话说在前头,你若想做什么伤天害理,对皇宫不利的事情,我会第一个阻止你的。好了,我去给你找点吃的。”
傅寅想说不必,他之所以没回正德宫绕到这处,不过是他并未全然信任这女子口中之言,想要验证一番。但孟一禾根本不给他开口的机会,人就跑没了影。
屋内一眼看得到头,傅寅的目光不觉放到小院石桌镇尺下压的纸张。
傅寅迈步上前,待看清纸上的内容,指节被他捏得咯嘣脆响,他伸手要去撕画,被端着点心过来的孟一禾一把拦下。
孟一禾将点心塞到傅寅的手里,自己拿了一块,咬了一口:“怎么样,画的还不错吧!”
不错?
这女人竟然胆大将自己夜游的丑态画下来了,还问他是不是画的不错,看她脑袋是不想要了。
“不过这眼睛差了点神韵,我刚刚说得条件,便是想让小郎君帮我将那最后一笔补上。”孟一禾手指在眼睛上方虚抚了下。
傅寅没接她这句,倒是问说:“你经常画其他男子?”
孟一禾嗯了声:“你都不知道京城的姑娘多喜欢。”
“你还把它们拿出去?”傅寅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孟一禾扫了扫嘴边的碎屑:“对呀,卖不少银子呢!不过小郎君且放心来,这画我万万不会外传的。”
傅寅脑门突突,他还是将画撕了吧。
这时,门外一道细碎的脚步声逐步靠近。孟一禾看了眼门外,抢过傅寅手里的点心,推着人就往屋内的衣柜塞。
傅寅长这么大还从没被人这么粗鲁待过,一时竟忘了反抗,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外头已经落了锁。
孟一禾一只眼睛从门缝里挤了进来:“记得我说的脑花不,小郎君一会儿千万不要出声。”
说话片刻,脚步声已经从院外走进屋内,孟一禾紧张的整个人都贴在衣柜上,没想到进来的却是春兰。
孟一禾上前挂在她身上,一瞬脱力:“春儿,你吓死我了,我以为是谁呢!”
“小姐,你怎么回来了?皇上找到了吗?”春兰扶了扶她的身子。
孟一禾心虚得嘿了嘿。
“小姐啊,你又干嘛了?你还想不想从冷宫里出去了。”
孟一禾捏捏她气鼓鼓的脸颊:“好了好了,不气了,带你看个好东西。”
春兰不甚信任看她,估摸又是从哪里顺了点小玩意儿,结果她看到了藏在衣柜里,脸黑得吓人的男人。
春兰惊得差点晕厥:“小姐,你怎么能在宫里藏人呢?”
傅寅从衣柜里出来,有些好奇孟一禾要如何回答。
随之就见她大手一挥:“唉,狭义之举,小事都是小事。”
傅寅:……他是脑子抽了,才想听这女人说什么大义的话。
“可是您是皇上的人啊!这可是死罪!”春兰软着脚将她拉去一旁。
孟一禾难得的认真:“我们一未互生情愫,二未苟合,为何要定我死罪。春儿,你莫要污了小郎君的名节。”
“小姐,可是旁人哪管这些,小姐怎么能不在乎自己......”春兰说着涕然泪下。
孟一禾忙去擦她的眼泪:“我的好春儿,不生气了哦,在乎的,在乎的,以后我两眼一闭,谁都不帮了,好不好?”
春兰被她逗得破涕为笑。
孟一禾歉意的看了眼傅寅:“让小郎君看笑话了,我先带她洗把脸。”
孟一禾揽着春兰出门,就见小院挤进来几个带刀侍卫。
领头的侍卫朝孟一禾屈膝一礼:“御前侍卫办事,请小主回避。”